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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盘用中性笔画得歪歪斜斜,2b铅笔的印子还没擦掉呢。

封湫眼神锐利一挑:“还在那发什么呆?拿来。”

陈同往苏青手背上涂了个大哭的小人,写:“我凉了。”

带着英勇就义的决绝走向数学老师。

苏青也忐忑会被老师念叨,又兴奋觉得好笑,用手背贴了下鼻端,掩住一声轻笑。

陈同把卷子别在手后边,磨磨蹭蹭不敢给封湫看见他卷子上“残忍的真相”。

封湫拿眼神一瞥他,倒是也没说要看他的试卷,只淡声说:“你跟我来。”

陈同跟着封湫走,卷子折起来也塞进裤兜里。

封湫没有带他去办公室,走到教学楼另一头靠近化学实验室的走廊。

这边人少。

封湫朝他伸手:“上课的时候好玩吗?”

“呃……”陈同捏了捏裤子口袋。

封湫笑了下,指着自己眼睛:“看见没,两边都5.2以上,你们坐后排的小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陈同臊眉耷眼地从下边儿往上瞅他,一副小可怜的模样。

封湫:“卷子给我看看。”

陈同把皱巴巴的纸往外一掏,掏错了,又把那张草稿纸飞快地抢回来,把试卷交到封湫手上。

封湫伸着手掌,看着他的动作哼了一声,抖开试卷,发现上面不仅有五子棋还画了决战紫禁之巅的火柴人。

封湫:“……”

大概也是没想到他们能这么骨骼惊奇。

半晌无言,封湫凭栏而叹,不再糟蹋自己的眼睛把卷子折起来还给陈同。

封湫:“……你准备什么时候给我写后半张卷子?”

陈同当自己听不懂:“等我回去就补上。”

封湫静静地看着他,陈同咽了口唾沫。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同一件事,”封湫说,“高一的时候我没有管你,一整年下来也该调整好了吧?你和宋老师打的暑期班的赌,门门考试都把分数压在120分上,算分好玩么?”

今天没有太阳,空气却闷热一如往常。

陈同慢慢拧起眉头,十分倔强:“我没听懂老师在说什么。”

封湫抿住嘴唇,仍旧是那样看着他,只是神色渐而严肃:“有些人一出生便和其他人站在不同的起跑线上,家庭环境、金钱资源,这些还能通过在社会上打拼来逐步弥补,唯独天赋是补不了的。”

“太多太多人究其一生也不能窥见真理的大门,却也有天之骄子可以轻而易举发现事物的真相,”封湫严肃地说,“我希望你仍旧抱着一种严谨的心态对待生活,不要浪费了你的天赋。”

陈同仰起脸来,目光直视,倔而慢地说:“老师,我从来没有用严谨的心态对待生活。我没有什么天赋,也不想变成它的奴隶。”

封湫陡然皱起眉心,刚要说话,眼睛却往陈同身后一瞟,在走廊那头看见苏青。

封湫抿住嘴唇,看着陈同给他鞠了个躬。

封湫按住陈同的肩膀,这个动作让陈同顿住,愕然地看着他。

封湫仍旧皱着眉头,拍了拍他的肩,道:“长高了。”

陈同心里莫名拧巴一下,他跟着封湫学习不是一两年了,感情比和他亲爹都深,封湫不是会和他多话生活的人,这么突然地来一句关心,让陈同心里沁出些说不出来的湿意,鼻子有点儿发酸。

封湫:“下个星期我要带着参加竞赛的学生去省会,那边请了几位教授,组织了竞赛训练营,到时候班上会由其他老师来代课。”

陈同还做好了封湫要问他家庭情况再一次叫家长的准备,没想到话题扯得这么快:“……什么时候回来?”

“训练之后直接去比赛,大概一周时间,月考之前会回来,”封湫问他,“你说明年的这个时候,我能带着高三的你去吗?”

陈同含含糊糊道:“再看吧……”

封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屈指往他头上敲了三下。

像是菩提老祖敲孙悟空的脑袋。

陈同摸了摸脑瓜,胡思乱想着现代社会也没法翻院墙,半夜三更去找封湫学七十二变。

封湫走了,陈同晃悠悠跟出去,在转角看见苏青:“你来找我啊?”

苏青:“嗯,封老师说你了?”

陈同嘻嘻哈哈勾住他的脖子:“没,他可舍不得骂我。”

苏青:“刚刚封老师走过来看见我还瞪了我一眼。”

陈同嘴一撇:“封神眼睛太毒辣了,早就看见我们在下面玩五子棋,还故意问那么多话要我把试卷交给他看……最后一盘还没下完呢!”

“就知道玩儿……”苏青放低了声音问他,“封神知道你故意不做题的事?”

陈同脚步一顿,挂在他脖子上的手也收回来,酷酷地往兜里一揣:“谁知道他知不知道呢。”

他脚步往卫生间一拐:“我去放个水,一会儿把棋下完,渣渣,我必赢你。”

五子棋赢没赢不知道,他从卫生间出来正好打了上课铃。

陈同回到座位上的时候掏出手机看了眼,未读消息还是苏青上节课给他发的——

【sq】:[别看我,好好上课]

语文课堂对于这群理科生来说毫无吸引力,桌上铺着作业在写的人一大把。

锅盖用手肘抵住陈同,小声问他:“封神和你说什么了?”

陈同:“成绩呗,还能是什么。”

锅盖看着陈同好一会儿,想想又没说话。

陈同往桌上一趴,懒懒地听语文老师催眠一样念课文的声音。

女老师声音温和,和宋娴的声音有点像。

上回她打电话来叫他回家吃饭的时候,陈同都没敢叫一声“宋阿姨”,生怕自己一出口就把她喊成“宋老师”,怪尴尬的。

临近中午的时候天气变得闷热异常,天上的云越积越深变成搅不开的一团青灰色。

陈同前胸后背都是汗,锅盖桌斗里的纸巾已经被他抽完了,下课时候又买了两包放在抽屉里。

苏青趴桌上午休的时候他也没了写题的心思,跟着眯了会儿眼睛。

教室外面断断续续晃过几轮来看新晋校草的小姑娘,嗑cp嗑得有些兴奋。二班的同学们有些烦这样的,只是耐着性子没去赶人。

苏青被嘈嘈切切的声音吵醒,看陈同还在睡,起身把后门关上。

微拧着眉头,脸上半点笑意都没有,小姑娘们被他一吓,挽着手跑了。

闷热的南方的夏秋有种低气压的窒息感,要下雨了。

电风扇转得嗡嗡响,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多,钱飞白郁闷地看向窗外:“得,体育课又要泡汤,我还特意带了球呢……白带了。”

豆大的雨珠在午饭之后落下来,正好砸在他们下午第一节的体育课上。

天上的云卷起来像是块湿漉漉的毛巾,被风一拧,里边饱满的水分尽数挤出往天幕里一倒,淅淅沥沥下了个整天。

教室里有些昏暗,白色的灯管显得格外明亮。

他们班没有老师会来占体育课,遇上这样的特殊情况都自觉地掏出书本作业自习。

陈同卷着一册试卷坐在大喇喇往讲台上一坐,揉揉发困的眼睛,教室里只剩下学生动笔的声音。

夏秋交际的雨漫长又纷乱,一直下到晚自习结束都没停。

撑开的伞像是在夜里迁徙的一丛丛蘑菇,车棚下张开一朵朵颜色各异的雨衣,雨点密集地砸在伞瓣儿上怦怦响。

说话声乱糟糟的,锅盖在车棚底下收起伞甩了甩,喊着问陈同:“你带雨衣没?”

陈同:“带了,单人的,金毛你那里还有没有备用的双人雨衣?”

金毛:“没,我只带了一件。”

车棚里有点小,苏青撑伞站在外面,替陈同挡住屋檐上流下来的雨水:“我走回去也行,雨太大了。”

陈同把小雨衣一披:“这算什么大,走走走,快上来,别挡着别人的路。”

深红色的雨衣里只露出来陈同的一张小脸,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像是被水浸透了一样的亮。

那头金毛和锅盖的是双人雨衣,两个人都露着脑袋。

锅盖:“你们行不行?”

金毛:“要不然我们把雨衣换一下,锅盖身材小。”

锅盖:“哎!这主意挺好的!你不早点说!”

后边一溜的电动车打仗一样在按喇叭催促了,陈同不得已往外挪:“算了吧!你讲得太晚了,再不走要捱骂了!我这就差一个帽子不能让他伸头,其实没小多少!”

陈同看了眼苏青,揶揄道:“委屈你行不行啊少爷?”

锅盖笑了声:“这称呼挺合适。”

苏青笑得亲切:“有什么不行的,又没多远的路。”

他收伞往后座一钻,雨衣里透出外面的光,被红色的雨衣晕开。

校服在雨天里有点潮,昏暗中眼前是陈同韧劲十足的腰,在红色的朦胧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意味。

耳边雨声之外还有金毛和他们打招呼:“下雨就不一起走了吧?”

陈同喊:“腻在一起淋雨啊?各走各的吧!”

两方告别,陈同一拧电门,小车发出一声滋嗡,迎风进了雨里。

顿时苏青耳边除了雨再没别的声音。

在背后听陈同说话有些模糊,他说:“你靠我近点,扯着后背的雨衣,别淋上。”

苏青没敢坐近,更没敢碰陈同的腰,他身高腿长地蜷在雨衣里根本遮不住,校服裤子已经被雨打湿了,后背也没管。

眼前的颜色在一盏盏路灯之间变幻,雨衣很薄,里面都像是沁出了水渍,凉凉的。

除了眼前的一截儿少年的腰也不剩了别的什么。

走到半路上雨突然变大了,砸在雨衣上响个不停。

塑料雨衣的气味让苏青有些头晕,他喊着问:“陈同你作业写完没?”

同哥正在过马路,吃了满脸的雨水闻言糙毛:“有病病吗半路上问这个!”

苏青继续喊:“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第三问你写出来没有?”

陈同烦闷地说:“没有!”

然后听见身后那个白切黑的新同学笑:“我写出来了。”

陈同心里吐槽,因着雨太大,闭上嘴不再说话。

电动车开进单元楼的时候,脸上的雨贴着鬓角带着湿漉漉的潮,有种缺氧窒息的感觉。

苏青从后面钻出来的时候猛地吸了口新鲜空气,喘了一声。

陈同脸上全是雨水,他抬手抹了把脸,脸上的颜色捋均匀了,显得一双眼睛分外好看。

陈同把苏青一瞟:“你裤子全湿了啊。”

“没事儿,”苏青扯了扯腿上湿淋淋的裤子,“雨太大,你干脆别走了。”

他摸出袋纸巾,抽了一张把陈同的脸一抹:“我给你讲第三问那道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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