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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一时爽,酒醒就特别尴尬。
陈同没那么大忘性,醒来的时候只头疼了一会儿,脑子里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顿时手脚一凉,别的都不怕,就怕这会儿见着苏青,苏青家里装修得格外有少爷范儿,没地缝给他钻进去。
洗漱的时候都提心吊胆地看着镜面,生怕不知道什么时候苏青就进来了。
但是并没有。
直到陈同洗漱完出房门,才在门口看见了苏青,他正在穿衣服——一件白衬衣。
苏青看见陈同,手上也没有停顿,一颗一颗往上,好看的手指拨弄着贝扣,一直收束到喉颈。
最上面那颗没有扣,斯文里透出嚣张。
苏青:“起来了?头疼吗?”
陈同眼尖地看见他后颈上有些红,隐隐约约藏在领子里,脸腾地就烧着了。
“没头疼……”陈同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衬衣收进裤腰里,白衬衫配运动裤太痞,不讲究,苏青穿了条黑色休闲裤,版型直,显得他腿特别长。
苏青拎上脚底下乱丢的书包:“洗漱完了就走吧?时间不早了。”
大概是为了配这件衬衣,他手上戴了块腕表,抬手看时间的动作非常斯文,叫陈同看红了脸,口干舌燥没话找话地问:“几、几点了?”
“七点过五分。”
陈同没想到竟然这么晚了,手足无措地站着。
苏青叹了口气:“要迟到了,还不走?”
他这才一跳,跟着苏青快步乘电梯去,又傻愣地说:“可是电动车还在学校啊!”
苏青没回答,电梯外就停着他家的车,车标是长着翅膀的一个大写的“b”,宾利。
陈同咽下后半句担忧,老老实实跟着少爷上车。
亏他还那么热心肠地天天载苏青上下学,还自觉良好,觉得自己是新时代助人为乐好青年,就是忘了少爷的家世,人家司机开一辆车就是宾利,苏青坐他那辆小破驴用一个词形容贴切那叫“屈尊就驾”。
陈同觉得自己傻透了。
苏青看他呆着,又问他:“真没事?头疼没效率就干脆请个假。”
陈同没头疼,也不爱请假,顶多反应比平时慢了点。
他摇摇头:“真没事。”
苏青又问他:“断片没有?”
陈同心里一紧,还是老老实实地说:“没有。”
陈同没什么底气,苏青靠过来,脸上就带了些不怀好意:“记得昨天撒了什么酒疯吧?”
陈同心虚地看向前边的司机,眼神闪躲,乖乖地点了头。
苏青不多为难他,问过之后就没了下文,陈同做贼心虚也不敢多问。
出门时间太晚,开宾利也没逃过迟到的命运。
他们到的时候牌友三仙并上大白小贱已经站在门口了。
侯大仙儿打了个哈欠,看见苏青的时候哈欠顿了一半,呛了个惊天动地,看着他问:“你今天要出台啊?”
苏青:“……”
陈同拍过去:“不会说话就闭上嘴。”
大仙儿半打着哈欠半看着苏青笑:“是说真的嘛,贼帅!”
教室里宋美丽正好出来,闻言冷笑:“侯成,夸谁帅呢?来来来我看看,谁又和你们一起迟到,是不是昨天晚上一起喝酒的那几个?”
大仙儿一缩脖,老老实实叫了句“宋老师”,宋美丽仍旧是雷厉风行的毒嘴模式:“宋老师?你们的确是要送老师,能把我一送归西。”
她眼神一瞟陈同苏青:“你们这是也一起喝酒的那几个?”
陈同老实地点头,苏青腰杆笔直,但是因为宋美丽个子不高,他微微低头。
宋美丽看了他两眼:“行呢,喝醉了上课迟到,倒是还有时间把自己收拾地这么漂亮,你是要去走t台?”
苏青穿衬衣是为了挡脖子上那个咬痕,陈同咬得太深了,今早上摸着还肿呢。
一个牙印。
苏青没法和宋美丽解释这个,这件事只有他和陈同两个人知道。
陈同这会儿已经要羞死了。
好在宋美丽没追问穿着问题。
宋美丽手里的教案本卷着,一个个从他们面前点过去:“能耐啊,月考完这才几天,放了个假回来全没了骨头,篮球赛没开始呢先把庆功酒喝上了,一个个的英语都拿满分了?数学一道没错了?醉到第二天来学校还一身酒气,是不是等着秦主任来剥我的职才满意?”
一群人老老实实站着不敢说话,苏青陈同两个今早一下楼就直奔学校,早饭也没来得及和锅盖金毛汇合。
陈同眼睛瞟过去看见罚站的只有七个,心里暗道一声“坏了”。
说曹操曹操到,他刚这么一想,旁边楼梯上蹬蹬蹬就跑上来两个人,锅盖一看见他们杵一块站着还以为在做什么法事,等走近了,从这些大男生背后看见个娇小的宋美丽,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厥过去,捂着心口就往后倒,撞了金毛一个满怀。
宋美丽更气了:“还有你俩!迟到了多少回!一迟到就交作文一迟到就交作文,一点检讨的心思都没有,李华都烦死你们了你们知不知道!”
锅盖紧张到结巴:“知知知知知知……道。”
咩哥变声期之后害羞,害羞他的绵羊音变得那么低沉又磁性,总觉得会惹笑话,比金毛话还少,但是耐不住他笑点低啊,“噗”一声炸出来连忙双手捂住,往老马背后躲。
宋美丽:“笑,还笑得出来!”
大男生们鹌鹑了,苏青也没敢说话。
宋美丽把他们一瞪:“你们说说,平均下来未成年的年纪,一群人跑去喝到酩酊大醉耽误第二天上课,应不应该?还有脸笑了?”
咩哥脸皮子薄,被宋美丽一说,又白又红地变。
陈同左右看看这群低着头不敢说话的狗人,心说行叭,谁让我是护着你们的班长。
陈同特别诚实地点头:“不应该。”
他回答得太果断以至于宋美丽都一愣,紧接着教案本就拍过去了,敲在他脑瓜上,陈同龇牙咧嘴地叫“哎哟”,宋美丽气得发笑:“我打疼你了吗你就叫。”
陈同摸摸脑阔:“不疼,宋老师最温柔了。”
“痞得你,闭嘴,”宋美丽瞪他,“别以为这事就这么简简单单结束了。”
陈同摸摸鼻子。
“平时迟到,我说过你们吗,写两篇书面表达,对你们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也别说什么累,那些书面表达里有没有敷衍我我看得一清二楚,都是千年的狐狸装什么大尾巴狼。”
宋美丽抱着手:“重要的是你们为什么迟到,平时睡晚了、吃饭吃慢了,谁管你这个。头天晚上喝酒,第二天带着酒气来和我说老师我迟到了,你说气不气人?”
“气人,”陈同点头,又赶在宋美丽更加生气之前飞快地说,“对不起宋老师,没下次了。”
宋美丽哼说:“年纪小小喝酒不好,酒精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别逞一时痛快,对什么刺激的新鲜的就好奇上瘾,该克制的还是要克制,什么年纪做什么样的事,不是说就不允许了,自由是你们的,旁的人只能建议。”
宋美丽看了眼老实装乖的一群大男孩儿,知道他们都不是会走错路的人,就是耐不住当老师的见着学生太过撒野就容易生气。
宋美丽又看看办公室那头,地中海的教导主任老秦这会儿应该在楼下几个班巡逻训话呢,再晚一会儿就上来了。
宋美丽神情严肃,到底对这些孩子心软,只是语气还端着老师的架子,哼说:“原本想着让你们罚站,可站在我教室门口我嫌你们丢人,一个二个一米七一米八的个子,又显眼。”
男生们通通低着头,被一米六的宋美丽训,宋美丽手一挥:“行了,都进去吧,两篇书面表达照交,题目按着月考题和周测题来,写差了我和你们没个完。还有,每个人都给我交个八百字的检讨,少一个字都不行,没得糊弄,都知道了吗?”
零零散散的他们说上一句:“知道了。”
习惯早自习来改作业的物理老赵转着红笔走过来“哎哟”一声笑:“宋老师你们这是干嘛呢,开会呢?”
金毛大白和咩哥都是参加物理竞赛的,是老赵的得意门生,老赵看他们三个臊眉低眼,笑问:“怎么了你们,又惹宋老师不高兴了?”
宋美丽一声哼:“你们自己和赵老师解释,看看羞不羞人。”
大白摸摸鼻子说“是”:“昨晚上聚餐喝多了,早上没起来。”
老赵是个男老师,也是从他们这个年纪过来的,对年轻男生们多少了解些,闻言就笑了:“喝酒不羞人,喝醉了才羞人,有种千杯不醉,第二天没事人一样来上课那才算这个——”
他比划了个大拇指。
宋美丽被学生气完还被班上的老师气,快疯了,严肃地喊了老赵一声:“赵老师!”
老赵对女士也没辙,腆着脸一笑,举双手投降连声说“对不住”,然后一本正经板起脸来,装模作样咳嗽两下:“宋老师,这个男生嘛,年纪小没个正行,该打打该骂骂,你做得对,非常对!”
“我做什么了?”宋美丽菜刀眼斜他,又瞪这几个男生,“还不快进去早读,站在这里浪费时间!”
她蹬着小高跟走了,进了办公室,咩哥这才敢笑出来,把另外几个人都传染。
老赵乐呵呵地,半笑半嘲地说:“能耐啊小伙子们,喝大了,牛逼。”
几个学生又不敢笑了。
老赵笑说:“我年轻的时候也爱和舍友出去喝酒,那时候住校,大半夜还得翻墙,也总是被教导主任抓。”
大白好奇:“那赵老师你也挨训啊?”
“啊,违反校规,还站在升旗台上念检讨呢,”老赵摸了摸人到中年的啤酒肚,“不过后来他就管不着我们了。”
“啊?为啥?”
“因为我上大学去了呗,还能为啥?”老赵笑眯眯地说,“我们宿舍六个人四个中科大,另外两个也不差,你说还能为啥?”
男生们又不说话了,不是怕老师,是没脸。
老赵看着他们,尤其瞧了瞧苏青,别的不怪,苏青穿个衬衣的确太扎眼了。
老赵感慨:“都是一群帅小伙儿啊,年轻真好。后来我们那个主任,还夸了我们宿舍好几年,说我们是半夜翻墙出去学习、勤工俭学,其实都是假的,我们就是出去打球打游戏喝酒去了,年轻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使不完的劲儿。”
“但是活久了吧就还是得和你们说一个道理,有能耐再去做显能耐的事,喝了会醉就少喝,还没到你们要练酒量的时候呢,”老赵语重心长拍了拍大白他们的肩,“所以啊,起码考个中科大吧,不然多给我丢人。”
大仙儿和他犟嘴:“中科大哪有那么好考,又不是地上的萝卜白菜。”
老赵斜了他一眼:“那你们不是活该被罚么。”
大仙儿不敢说话了。
老赵问:“宋老师罚了你们做什么啊?”
“书面表达,和检讨。”
老赵啧一声和他们一起往教室里走:“没要你们罚站啊?”
“……没。”
“嗐,宋老师还是心软,”老赵对着他们几个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
少年们哪懂老师们的心思,头顶纷纷冒起问号泡。
老赵小声说:“趁早读没结束赶紧睡一觉,上课时间就别耽误了。”
进了教室门,老赵又补充一句:“检讨好好写,别忘了谢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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