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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房门被打开,凌氏亲自端上了茶。凌氏从来对刘氏是一等一的恭敬,也是一等一的顺从,可也从未被刘氏看在眼里。她将茶水轻轻放在桌上,禅房里一片安详,丫鬟们都守在门外,刘氏拨弄着手里的念珠,时缓时慢,看不出有多少疲累,一如往日的端庄。
“夫人,用些茶,早些歇着吧。”
凌氏说罢躬身退出,随手掩过门,却在抬头间见着刘氏拢在袖子里的左手上戴着一个镶红宝金戒指,那抹红直落入凌氏眼里,突然就没来由的心一痛,记忆里仿佛也有过那样刺眼的红,一样红得暴烈,红得绝望。
凌氏想起了很久的从前,她连光明正大去回忆都不敢的那些,偷偷的埋在她心里好多年。痛苦如同山崩般,一下将她掩埋,她不是不怨,不是不恨。可是,她等了又等,那个转机却始终不来,叫她如何能甘心?
不知道她要干什么?那抹刺心的红烧得凌氏心头火红,突然间她觉得刘氏并不真为上香而来,她也不是一无所想的吧?她觉得有股力量冲进身体,心里强烈的冒出个念头,她要做些什么,她必须做些什么,她不能放过。
凌氏的身影在禅房的廊子上隔着树影忽隐忽现,长长的影子拖在身后,远远的连着黑暗,她没有发现,那个影子不是只有她的影子。。。
刘氏的手停止了拨弄佛珠串,她静静的看了看那光润的檀木珠,突然啪的一声将它扣在桌子上。
佛祖么?可有用?
刘氏无法控制地想起从前,从前的一切她几乎就要忘记了,可她就在脑袋里缓缓的回忆了一遍遍,明知越是这样就越是苦痛,可,她无法不想:如果。。。会怎样?
大办的佛事,大量的香火钱,慈悲好善的名声,看着下面的人那恭敬的姿态,她多想将那泥胎佛像扔进水底。没有什么能实现,一次次的祈祷,一次次的请求,都没有实现呵!为何?我还要来这,来索要我逝去的年华吗?佛祖,纵然你能赔了时光让我重来过,也赔不了那样多的伤心。
我的将军,你可会伤心?或者,你没有心吧!那么你等着吧,我终于也要痛快一次,你可好好的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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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兰、巯正谁也没发现谁都是心乱得可以,就这么你一子我一子的来去,丫鬟们守在外间也都乏了。
巯正心神不宁,不管他如何镇静也无法凝主心神。他失望了,溪兰今日身上却无半点味儿,自己一个公子男儿,如何能开这个口,叫个女孩儿弄香。可他却无法走出门去,对那香的渴望死死抓住他,有时他觉得他就要就将手伸进她的衣服里,拼命去找。巯正为自己的烦躁而烦躁,他喝下口茶,暗暗甩掉荒唐念头。
“表哥,就留在这里用了晚饭如何?”溪兰是这样对他说的。
“舅母她们都不在,你我兄妹又何必拘礼?”她是这样劝他的。
“晚饭已然送来了,表哥就不必走了,留膳吧。”状似无意的:“哦,我的香露也该送来了。”她是这样诱他的。
他留下来,卉珍领着丫鬟们鱼贯而来,送上酒食,屋子里红烛点上,外间熄灭灯火,屋里明亮得连白昼都要害怕。卉珍送上个精致的瓶子,溪兰接过,巯正眼看着她轻轻一扬脖子,那口唇之间缓缓流泻出的香陶醉了一身。
修秀院,顺和坐在榻上,帐子垂下来,挡住了她的脸,大湘正在对她说,溪兰与巯正竟一起用晚膳了,他们呆在一起快一天,一刻也没离开。大湘说,小姐,忘了吧,小姐,不要伤心了。可顺和听着如同说,小姐,你输了,小姐,你什么也得不到,小姐——你还是死了算了。
她扯起嘴角一笑,表哥,我能感觉到,你这一日的烦躁不安,为何?你现在魂不守舍,可是她那饭食出色?表哥,我不忘,我要让你离她远的。
“大湘,下去吧,我要好好的呆一会,一个人。”
溪兰举起酒壶,为他斟上一杯酒,青青的酒色,婉转起光,飘着清冽的酒香,可还是盖不过她身上的那个味道,那样的销魂,那样的入迷,从她□□深处发出来。
溪兰看着他微微红的脸庞,突然就觉得心口炙热,一丝干渴涌现,突然想着,如果被他抱住,会怎样?为什么会跳出这样的念头,为什么会全身燥热,为什么会这样想着他的拥抱,这样的羞臊?身体那样奇异的异动着,急切得令人忘记了羞耻,溪兰都快不能自已,从未有过,对他这样的渴望着。
不知不觉,酒过三巡,黑雾照例笼罩住府邸,仍然是灯光也传不出去,模糊的一团,月星也不见。溪兰看着巯正慢慢的享受着饭食,脸上一片愉悦。她突然很不想他离开,身体里有一股强悍的力量将她的羞怯和矜持狠狠的抹去。
她想,x妇也是如此吧,不能控制地爱上一个什么人?
她想,我该羞耻吧,如此的不想守妇道?
她想,我无法违背这样的心情,还好那人是他啊!
她起身,走过去,手里拿着一杯酒,身上的香味,立刻就荡开来。她走近,将要到他身边,突然一个踉跄,绣花鞋一埂,一杯酒洒泼在他身上,状如绚丽的焰火,眼看身体就要倒下去。他立马扶住她,站起身来,满脸嫣红的她如同醉酒般依在他身上,状若兰花的手指轻轻的抚过酒渍,拨了拨他的衣领,她开口,满溢的香就将他包围了,无法动弹:
“表哥,这可湿了呢。。。”
她反手抱住他,轻轻地绕到他耳边:“都,脱了吧。。。”
他觉得有些迷醉,兴奋的感觉象极了从前,可那丝厌恶又从哪里来,埋在自己胸口时不时就跳上来,让人烦躁。他想推开溪兰,觉得有些烦了,可从她发间、衣领、肌肤里传来的香味让他无能为力,他突然觉得抱着她也不是那么陌生的,总觉得熟悉,只是依着熟悉的感觉,他突然就回抱住她,仿佛很久就已经那样了。
夜来了,黑雾更加猖狂,屋子外,谁也没有发现,卉珍并两个小丫头,合着全府里剩余的些人就无声的睡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个黑色的影子偶尔从屋上、窗下缓缓扫过,如同闲庭信步。
今夜里,谁还在?大湘歪倒在贵妃榻上,手里拿着个绣花绷子,只有轻微的呼吸声,而顺和还坐在床上,清醒着,双眼晶亮。。。房上,一枝藤蔓爬过来,如蛇般盘在在她屋顶上。
这是他的表妹,不是随便什么人,可是他抱住了就怎么也不想放开,除开那种奇异的厌恶感觉突然来打扰,他还是很享受这样的时刻,这样的香,如果此刻就死去恐怕也是愿意的。
就是死去也愿意,那么,又有什么可怕的?于是,他伸手用力,剥开,是她身上的衣服。仿佛很温柔,然后他轻轻的揭开她的秘密,他深深地换口气,深深的吸气,好象她身上满是宝藏。
他的发散下一些落在了她的脸上,微痒,她突然觉得男女□□也不过如此,却未觉得有多少可喜的,怎么他。。。就能那样?她身子一抖,心跳加快起来,却更害怕。
不要!
溪兰死死地撕扯起锦被盖住自己,完全将自己躲藏起来,仿佛只身在一片漆黑里就无法再想起那一幕。痛苦得浑身痉挛,强忍着不让自己喊出来,生怕惊动开那不知名的鬼神,张开令人畏惧的双手就将自己立时撕碎在空中,再不能有何希冀。
她只能在心中大喊,痛苦得满脸扭曲,不要!不要。他们——他和秀叶在那个角落里,那片白玉石莲叶盘上,他们在做什么?
不要,不要。。。可,还能不要么?
啊!。。。。溪兰一声尖叫。。
灯灭,黑暗在荡漾。
你,为什么不问我,她,去哪了?啊~嗯!为什么不问?
表哥!她的眼角流下了眼泪。
卉珍对她说:“秀叶早暗地里勾着表少爷呢。”
“秀叶夜里又出去呢,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秀叶房里藏着胭脂是表少爷送的呢。”
“我夜间跟着秀叶,见她跟表少爷——不要脸啊。”
“小姐,她,不知羞耻,夜里去见少爷。还,那样下贱。。。”
她用着那如鬼神般效果的香露也没能真正将他的心分得一星半点,原来,是因为有了她。那鬼怪女子说需用人饲喂那妖花制成更厉害的香露,所以她才要秀叶的
溪兰觉到头脑昏沉。
表哥啊,顺和心头叹着执起一枝珠花,光华夺目,上面的珍珠和宝石相映成辉,精细别致,华贵非凡。她的眼里却没有任何色彩,灰暗得如同雨前的云朵,只觉得她手上的也不是贵重的珠宝,而是残败的一枚枯枝,毫无价值。
你已经吃下了,从此我们心就是一般无二的呢,表哥!我喜欢的就是你喜欢的,我不喜的就是你不喜的,表哥,我们永远会情意相连了,不论顺和在哪里,不论顺和有多远,表哥,顺和都是你的,表哥!你也永远都是我的,我的血,我的发,都在你的骨血里,深深的,与你相连。
我与你永远也不会分离,永远。。。在一起。
顺和眼里有了些笑意,是呢,如此,也很好。她拿起那枝珠花,衣袖轻抖,动作缓慢而矜贵,对着镜子插入发间,乌云堆砌的发早已回复往日模样,她仔细端详,笑了,只剩那珠光璀璨在发间,如幽暗处怪兽的双眼。
然后她狠命的掐着一个布制小人,阴恻恻的笑容浮起,口里念着:“我恨你,钟溪兰,我恨你我恨你。。。表哥,你也恨她,恨她,很恨很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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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镜铮才歇一口气,抬起头来深呼吸,便看见床边悠悠然的黑色身影,汗水滴进眼睛迷糊起来,他一瞬间绷紧了神经,连汗毛也刷的竖起来,仿佛见了鬼,多象是岁月里的那个人,又从记忆里跳出来,对他说:我还没死啊,没死。。。
他一把抹去眼里的水雾,终于看清了那人,松下气来,起身。床上的女子清醒,转过头来,看见那人不可控制的啊的叫出声来,他转回去,奋力的一掌,毫不留情把那娇小的女孩儿打得昏过去,然后穿衣出去。。。
月光下,他回头,空虚和失落爬上了他的眼睛,于镜铮,虎威将军竟有如此模样。
晚课的声音合着过往的一切充斥着刘氏的神经,檀香熏得她双眼干涸,她的手轻轻抚摸着那个火红的戒指,一下一下,她想,我如那女子的愿,不管不问,离开那里走得远远的,可她真的就能如我的愿吗?
一切真的会有尽头吗?或者,原本就是我错。
凌氏望过飞檐,那边屋子刘氏的丫鬟们正从屋子里退出,最后一个也走出的时候,屋子里灯灭了,刘氏已安歇下。她松了口气,垂放了双手,呆呆看着廊下艳丽的花儿,一瞬间痛不可挡的想起府里的牡丹花儿,那是多么昂贵的花儿,它们的根都深深的扎在土里。。。她决然转回去,进屋,只怕今夜梦里又会想起来吧,原来我从未忘记,那时那么的美好,她的手紧紧握起来,我,好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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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正深,夜游神般的女子出现在府里,抬头望着天。看不见星星,没有月亮,多好的夜啊,她赞叹,眼一瞟那地上倒着的几个巡夜护院家丁和灯笼的灰烬。
该结束了吧,我已等不及了,多么愉快的结局,就在我手里发芽抽枝,我爱极了这般情状。也罢,就让我让他们快点登场吧,我等不及了,哈哈。。。
啪,一个声音从女子黑夜般空洞的袖口里响起,府里的一干人等如破春般开始苏醒,女子渐渐隐没了身形。
家丁和护院们醒了,上夜的老妈子,各处的婆子丫鬟都醒了,连摔晕在树下的傻鸟儿也醒了。各处又恢复了活气,只是人却依然昏沉得不知状况,歪歪斜斜地走着之字,时不时就突然摔地上,活像中毒的三脚软骨猫。一声极远极短的唿哨穿过府邸,所以的人都倒在地上,清醒的感受身体的无力与软弱。
巯正爱那香味。他又想起从前,很久以前,他还是个孩子,在无边的夜里,偷偷的藏在角落里哭泣,无论怎样,父亲也对他冷淡不满,母亲漠然的神色更让他无所适从。
不明白,父亲不喜爱美丽端庄的母亲,而那样多的丫鬟却带走他那样多的亲近。
突然间,他觉得一股乖戾之气升起,好恨,恨她们那样诱人,恨她们那样多情,恨她们夺走了父亲,恨她们勾引了自己,恨她们给他那样多的快慰,让他沉沦。
溪兰全身是汗水,头发散乱着,她觉得这样的长久似乎就要收不住了,会有什么结果?眼里一黑,昏头中看见秀叶,缓缓地转过身来,那一身的紫黑血渍如同妖花的花心般透着死寂,啊!她又尖叫了一声,恨我,又如何,我再不要被抛下,哪怕是用咬的,我也要一口口咬死她。
顺和已经身疲力竭,她竭力支撑着望向虚空,虔诚的祷告般念着:我恨她,我恨她,表哥,你知道吗?我恨不能生啖其肉,你不能喜欢她,她是□□,是刑具,是囚牢。表哥,你要知道,你我心意是相通的啊。
刘氏看着窗外,她如何也不想睡去,这夜里,真凉!
凌氏觉得似乎有人轻轻的抚摸着她早已不再丰润的手臂,就象很久的从前那样,她在梦里微笑,然后,她又看见了他。。。睡梦中的她焦躁不安,翻过身去。
远远那头的府里,穿过几进院子,在西边的廊子下,繁茂的树影中,虎威将军,夜披衣,直立在那里,褪尽了炽热欲望的脸上是深深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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