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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不亮,章纪堂便起了身。
坐起之后,目光不住往床上一扫。
帷帐撩了起来,被褥整齐叠好,沈如是已经起了。
难道是自己起晚了?
他琢磨着,听到了窗外熟悉的声音,“去灶上问问早饭好了没有?若是好了,就尽快上来吧。”
原来她早起打点起了早饭。
这饭还没吃,章纪堂心里便暖融融的。
他将目光从床上收回来之前,又看到了那小皮枕。
小皮枕被压在枕头下面,似乎还用被子掩了掩。
仿佛是怕人偷走似得。
章纪堂不由地低笑了一声。
这是防小偷?还是防他?
首辅大人心情愉悦,待到吃早饭的时候,夹了一筷子酸笋给沈如是。
这些日都是沈如是先主动给他夹菜,今次他倒主动了。
沈如是眨了眨眼。
章纪堂一副寻常模样,又夹了一只小包子放在她碗里。
“夫人多吃些。”
沈如是明白了。
这是首辅大人对她昨日表现的肯定吧?
能让金主满意,她还是很开心的。
于是她道,“多谢夫君。”
她开心,那眼眸的晶亮也让章纪堂心情愉悦。
这顿饭吃得尤其合口。
刚吃好,就有人风尘仆仆地来了。
是在河南推行补税新政的人,姚录打发来的。
章纪堂叫了人去内书房说话。
沈如是瞧了一眼,没怎么在意,打发人收拾饭桌。
收拾好了,她坐下刚喝了口茶,就见丹竹两眼放光地来了。
“这是怎么?拾到钱了?”沈如是打趣她。
丹竹却兴冲冲地覆到了沈如是耳边,“姑娘,我方才在书房门口听了一耳朵,首辅大人在说矿山的事。”
沈如是皱眉,“别乱听壁,小心耳朵。”
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什么矿山的事?”
丹竹笑嘻嘻,“姚大史那边收税,发现一座没在官府备案的铜矿山,大人估计是要给这矿山易主了!那可是矿山,若是得了,岂不是财源广进?”
这一下,连沈如是都听得耳热了。
不过丹竹没有听到更多,沈如是琢磨了一下,问她,“之前章大人给的五万两银子,送回家去用了吧?情况如何?”
“照着姑娘的吩咐,这次没动天风楼的钱,用这五万两还了一万两,顺便给沈家也送了点钱,其余又送了四万两回家。”
丹竹说着,撅了嘴,“姑娘不是说,这四万两,家里怎么也能用个大半年吧,可昨日我听传信,说是用掉一半了。”
“这么快?做什么用了?”
丹竹附在沈如是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
沈如是脸色沉了一沉。
“照这般看,剩下的钱也撑不了两月了,待到天气转凉,家里只怕更要用钱。”
丹竹连道是,“姑娘可得再想想办法,要能拿了那矿山就好了。反正首辅大人要给矿山易主,姑娘何不拿下,咱们来采就是。”
沈如是也想,但这矿山的情况她还不了解,章纪堂有什么打算她也不晓得。
她思量了一会,“回头探一探他口风再说吧。”
*
忠兴侯府。
小王氏哭哭啼啼了半个时辰。
王氏头都大了,“你自己不老实,连累娘娘也跟着你丢人,你还在这哭。”
小王氏直接扑到她姐姐身上,“姐怎么能这样说?还不是那忠勤伯夫人坑害我,还有那沈如是,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两个人一个精一个妖,我都是被她们害得呀!”
王氏对这话倒是没有异议。
小王氏同忠勤伯夫人闹了这一处,现在秦太后窦太后之间的关系也免不了有些尴尬,想要结盟的贵勋皇亲们,原本那意图也都没了。
王氏回想这一切,仿佛都是从沈如是开始的。
她不由道,“我怎么觉得,这沈如是非但没让章纪堂露出真章,怎么还令他如虎添翼了?这可怎么好?”
小王氏直起了身子,恨恨道,“要是能找个人制住那贱人就好了!”
制住她?找谁呢?
*
定国公府,一样地惆怅。
窦固本来指望着忠勤伯两口子帮他们拉拢人,这下全都泡汤了。
他瞥了徐氏一眼,“你也是,怎么不仔细看着点?搞出这种事情来?”
徐氏哪里想到忠勤伯夫人同小王氏做事这般不靠谱,更没想到沈如是竟然指认小王氏,令忠勤伯夫人同小王氏直接内讧。
“我思来想去,这恐怕是那沈如是故意为之,她明知道是忠勤伯夫人的人浇她水,却栽到小王氏头上去,小王氏可不是沉得住气的人,一下子就闹出来了,闹得一点余地都不留,大家都难堪。”
徐氏越说越确信,“那沈如是,竟然如此厉害!”
如此厉害,超出了徐氏的想象,她一时都不晓得怎么办才好了。
但窦固是男人,并不在意内宅的视角,一句话点破。
“她既然这般厉害,那就让她走人,我想那章纪堂的本家长辈,定然看不惯这种出身的女人当夫人吧。”
徐氏眼前一亮,“对,章家那些亲长,必然是不愿意的。何不让她们来?”
窦固却道不急,“这事,咱们还是不要亲自出手,给秦家人提个醒好了,我猜他们家更着急。”
话说完,夫妻俩对了个看好戏的眼神。
*
宫里。
赵赋同章纪堂往御书房说话。
一进了御书房,赵赋便道:
“先生,定国公府的事情,朕听说了!”
章纪堂瞧了一眼兴致勃勃的赵赋,不用看也知道他这是起了八卦之心。
果然,赵赋凑了过来。
“夫人被泼水了?有没有着凉呀?”
章纪堂说没有,“谢皇上关心,并无大碍。”
赵赋拍拍胸口,“真是难为一个小女子了。”
章纪堂也是这样认为的,“嗯”了一声。
只是他想到当时的情形,想到那些滴滴答答落下来的水珠,这脸色就不怎么好。
赵赋眨巴眨巴眼睛,突然道了句。
“先生这是......心疼了?”
这话说得章纪堂一呛。
他没回应,赵赋偷笑了一下,扯开了话题。
“......听说是秦娘娘的娘家姨母做的?啧啧!”
章纪堂不置一词,赵赋却道,“怎么说也是有些亲缘牵扯,朕就不好多说什么了。只不过,夫人这次办了大事却受了委屈,朕想着,让小叉子拿点朕的私房钱偷偷赏给她,也算是朕对她的奖励安抚了。”
赵赋说着,当真要叫了小叉子来。
若是沈如是在场,恐怕要立刻收入囊中,然后谢主隆恩。
可章纪堂却拦了。
“皇上这般,总还是要引人耳目的。到时候被人发现,此前的事情,岂非是皇上授意?”他道算了,“臣自会犒劳与她。”
御赐赏钱就这么没了,可叹沈如是全然不知。
但章纪堂委实受了启发。
她做的这般好,是不是要送点什么。
只可惜章首辅没有后宅姬妾,思来想去,也没想到要送沈如是什么奖赏。
晚间回到家中。
满满一桌子饭菜热腾腾地等着他了。
沈如是帮他脱衣换衣也没了之前的生涩,显得娴熟了许多,陪他一道用饭,也时不时说两句笑语。
天上的银河静静流淌,地上的章首辅这心里说不出的熨贴。
所以送她点什么呢?
回到房里,男人泡脚的时候,看到她坐在小几旁剪灯花。
“你有什么想要的?”
他突然开了口。
沈如是还能想要什么。
她想要钱,多多益善,就比如那座矿山。
于是她笑道,隐含暗示地,“我想要财神爷大驾光临。”
她说着,回头向他看了过来。
章纪堂闻言低笑了一声。
她一向是不嫌钱多的。
试想要养活一族人,要打点上上下下那么多官员,她要多少钱都不过分。
不过有些事,并不是钱能解决的。
章纪堂突然知道自己应该给沈如是什么了。
“你不必太忧心,西北那便,我会替你过问两句。”
翻案是很难,时机也不合适,但让沈家人在那处好过些,不过是章首辅一封信的事情。
他这般说,沈如是眼中期望的光芒歇了一歇。
这......
她真觉得,还是来钱给她更直接一点。
可惜她要把钱用到什么地方这事,她跟首辅没法说明白。
但首辅的一片心意,她还是领了。
她表现得万分感激,因而笑得惊喜中带着浓厚的感谢。
“多谢您!”
首辅大人很是受用。
沈如是没有拿到真金白银,却不肯死心。
于是沈如是惊喜的感谢又多了一层,她亲自斟了一杯茶端到了首辅大人手边。
“润润口吧。”
章纪堂刚有些口渴,这茶来得就到了他手边。
他都要怀疑沈如是是不是钻到了他肚子里。
他不由地看向了坐在他身旁绣墩上的女子。
刚剪好的蜡烛火光明亮,照亮她的半侧脸,令她看起来如上了一层釉的陶瓷,光泽使她美的恰到好处。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似同沈如是确实有些缘分。
这种缘分说不清道不明,好像是默契,又比默契更令他心头如寒冬抱了手炉一般和暖而熨帖。
甚至,他在某一瞬间,有了种两人当真是夫妻的感觉。
章首辅在奇妙的感觉中徜徉,沈花魁却挖空心思在思考一个问题——
她该怎么说,才能不着痕迹地问一问那个矿山的事呢?
她真的很缺真金白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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