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挑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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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宁婉为母家请爵的事,林若秋在皇帝那儿瞒得密不透风,可心底到底梗了一根刺,抽空只能对进宫探望的安然发发牢骚。
满以为安然会与她同仇敌忾,谁知安然却只轻轻松松的道:“谁让你引狼入室的?这样野心勃勃的婢子,你就不该留着。”
林若秋发愁道:“我只怕伤了太子的心。”
安然按了按她的肩膀,“这也怕,那也怕,我看哪,你迟早得让那狐狸精踩到头顶上去。”
林若秋故意生气道:“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无儿无女,多清闲哪。”
打心底里,她其实挺羡慕安然的。当时说不嫁人,她就真没嫁人,如今比起少女时候的面容也无太大变化,闲时还能四处走亲访友,多好呀!
和安然在一起,林若秋觉着自己仿佛年轻了些,林若秋忍不住推搡了她一下,只当是小女孩子们的嬉戏打闹。
安然却不乐意了,“儿媳妇给你气受,你折腾我做什么呀?我又没招你。”
她又睨着林若秋道:“不如干脆废了她好了,省得她将来有机会作威作福。”
林若秋嗤道:“她现下又没犯错。”一句闲话算不了什么,何况魏宁婉只能算得有私心,要惩治她,却需要确实的证据——那也得等抓到把柄再说。
安然想了想,“不然,就改立太子好了,魏氏女做不成太子妃,魏家自然无法东山再起。”
林若秋心中一动,其实她脑中偶然也转过类似的念头,但,也只是如泡沫一般立时就消退了。纵使她担心楚瑛耳根子太软,将来会遭人利用,但,废长立幼是大忌,哪怕稍存偏爱都不行,左传里那篇郑伯克段于鄢,可是历朝历代文人都读过的材料,林若秋并不想像武姜那样沦为后世讥讽的笑柄,何况,她若真说服皇帝废了阿瑛,阿瑛会怎么想她呢?又该怎么看他二弟呢?
所以林若秋也只能想想,绝不肯放任自己行此不韪之举。她望着安然笑道:“你最近如何?”
“挺好的。”安然知道她想问什么,也不相瞒。她年纪按说不小了,老早便该许亲,尚书父亲明里暗里也劝了她许多回,无奈每每提及此事,安然便从袖里掏剪子,说要绞头发做姑子去,以此将老人家唬住,久而久之,安尚书就不敢提做媒的话了,仔细想想,家中多个老姑娘,也未必比做尼姑能难听,他索性撒手不管了。
几位兄长倒一直很支持胞妹,故而安然乐得待字闺中,照她自己的说法,还省了一大笔嫁妆呢!
林若秋先前只当她说的是玩话,可过了这些年见她坚持单身毫不动摇,也就不再劝她了。毕竟以安然的条件,确实不必降低生活质量去迁就一个男人,目前的状况对她而言倒是最好的。
到底有些羡慕,林若秋沉默的吃了一瓣橘子。
安然大惊小怪,“这橘子这样酸,姐姐你怎么吃下去的?还吃了好几粒。”
说罢便警觉地望向她的肚子,“莫不是……”
“当然不是。”林若秋镇定自若的敷衍过去,“只是入夏胃口不大好,想吃些酸的解解馋罢了。”
安然只好不再多问,心下狐疑未曾稍减。
直至数月之后,林若秋日渐显怀,眼看着瞒不住了,这才让太医院上达圣听,众人于是恍然大悟:原来皇后竟是有身孕了。
楚镇对此格外恼火,怎么能不跟他商量就决定留下这孩子呢?况且,这些年不是一直都在喝药么,怎么还会怀上的?莫不是那药根本无用?
林若秋生怕他去找黄松年兴师问罪,只得紧紧拉着他的胳膊同他解释,这次的事实在是个意外。毕竟那药回回都得吃,她实在嫌麻烦,偶尔有两回漏下,也并未闹出乱子,林若秋便想着,应该是自己上了年纪,本来就不容易怀上孩子,之后也就有一搭没一搭的服用着,谁知偏偏就有了呢?
楚镇严肃的看着她,“是这样吗?”
“当然,我也没必要骗您不是?”林若秋鸡啄米似的点头。数月前发觉月信没来,她心中便觉疑惑,找来胡卓一验,才知确实是喜脉。
“难怪最近你都不跟朕亲近,敢情是这个缘故。”楚镇睨着她。
林若秋耳根发红,嗫喏道:“我是怕您没轻没重的,伤着孩子……”
其实她已料着楚镇多半不会欢迎这孩子的到来,所以迟迟不敢透露,孩子们都长大了,日后总要离她而去,林若秋正觉膝下孤清,可巧小家伙就来了,这难道不是天意么?
“我知道您担心我如今的年纪不适宜生育,但我已问过太医,只要保养得宜,其实是无妨的。”林若秋庄严发誓。
楚镇就算想说什么,看到她微微凸起的肚子也只能住口,都四个多月了,再用药怕太过伤身,何况,林若秋在这段时日里也跟小家伙养出了感情,要她放弃孩子,她自然是不舍的。
楚镇只能让步,“那你可得答允朕,今后不许再操劳了,朕才能勉强破例这回。”
林若秋赌神发誓向他保证,绝不会乱拿身子开玩笑,她知道轻重。
皇帝见状方才稍稍安心,回头就召集太医院一众人马,务必要精心照顾皇后,安养此胎,不能有任何错失。
皇后再度有娠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宫中上下,宫娥太监们自然是欢喜的,这意味着更多的赏钱,说不定到年底还能再涨一波月例呢。
与之相对,也总有人如临大敌。魏宁婉的脸色便黑如锅底,“皇后已经有太子了,还生什么,莫不是嫌一个太子还不够么?”
小婵道:“未知生男生女呢,再说,皇后哪怕有再多子嗣,咱们殿下也是长子,凭谁都越不过他去的。”
魏宁婉一想也是,心下于是稍安,不过,皇后这回的身孕倒为她提供了契机,或许,她可以借此铲除掉某些眼中钉、肉中刺。
魏宁婉来到书房,只见楚瑛正在吩咐人备礼送去琼华殿,便笑道:“殿下忙什么?何不让臣妾帮您的忙。”
楚瑛见到她便有些不自在,他相信魏宁婉性子柔顺,无奈魏宁婉回回见到他,有意无意总要提及为魏家请爵的事,虽说不曾撒泼胡闹,可听多了总有点心烦,恨不得躲着她走了。这会子楚瑛便冷冰冰的道:“你来做什么?”
魏宁婉也知自己前些时日太过急进惹恼了他,吃一堑长一智,便不再提魏家,只含笑道:“母后有了身子是大喜,咱们总归得贺一贺的,只是殿下毕竟是男子,哪知道女人家最缺什么需要用什么,还是让臣妾来料理吧。”
楚瑛见她如此善解人意,也就撒手由她去。
魏宁婉一边斟酌着写下礼单,一边觑着他的脸色,小心说道:“恕臣妾说句不该说的话,殿下很希望母后生下此胎么?”
楚瑛恼道:“母后有了身孕,自然是大喜,我有什么高不高兴的?”
尽管每个孩子都不希望别人抢走属于自己的那份母爱,可他已是大人了,自当知道分寸。再说,这孩子并碍不着他什么。
魏宁婉心中了然,叹道:“殿下仁爱,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可有些人未必这么想呢。”
楚瑛紧绷着脸,“你说谁?”
“还能有谁,自然是二殿下,殿下您是长子,谁都尊您为兄,可对二皇子而言,却无异于多了个竞争对手,您说,他会眼睁睁地看着母后再生一个皇子出来么?他是母后扶正之后生下的孩子,地位自是非同一般,且听闻抓周礼上二皇子还抓过印章,纵使是些噱头,可也保不齐让二殿下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依臣妾看,此人狼子野心,不得不防……”
魏宁婉正说得痛快,忽觉脸颊上被人掴了重重一掌,正自不可思议,就见楚瑛喘着粗气、双目喷火向她道:“你这贱人,胆敢挑拨我们兄弟!”
见他这般恼火,魏宁婉反而格外冷静,她慢慢自地上爬起,捂着沁血的嘴角道:“我说错了么?父皇为何不将二皇子分封出去,为何要让他留在宫里,如今连禁卫军的一支也交由他统领?您敢说二殿下对皇位毫无觊觎之心?就连母后,也只是眼睁睁干看着,从无丝毫阻挠,她为何不让诸皇子就藩?莫非在母后心中,亦有更换太子之念么?”
楚瑛握紧拳头,一只胳膊却软软的垂落下去。
魏宁婉趁势搭上那只臂膀,循循善诱,“臣妾也没想殿下骨肉相残,只是帮您想个法子,免除后患罢了,若能将二殿下赶出京城,不是皆大欢喜?母后或许会伤心一时,可长远来看,这才是最好的做法,她总得感激您的。”
楚瑛沉默片刻,涩声道:“你有什么办法?”
魏宁婉附耳说了几句,话犹未完,鬓边又着了重重一掌,连珠钗都滚落下去。这回她却连挡都懒得挡了,只镇定的看着面前男人,“臣妾说的全都是实话,忠言逆耳,无论殿下是否爱听,臣妾只知道忠心于自己的夫婿,所思所想,句句发自肺腑。”
“不要说了。”楚瑛厉声叱道,脸上却显出莫名的恐惧来。他知晓魏宁婉所说是有道理的,正因如此,他才愈发不敢听进去——可他担心,自己终有一日会依了她的办法,那时却真的回不了头了。
魏宁婉紧抿着双唇,望向他那张纠结沉痛的面孔,唇角不禁露出快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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