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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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给出的资料中关于谢鸷腿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讲的并不清楚。

所以她想要知道。

马车里一时安静到了极点，只余下两人的呼吸声，窗外的吆喝声和风一起飘进来,最后又飘出去。

谢鸷低着头，良久问：“为何想知道？”

赵窕窕松了口气,她其实是有点担心他会生气的，“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我觉得朋友之间是没有太多秘密的。”

谢鸷看着她,缓慢地勾唇,“朋友？你知道什么人之间才没有秘密吗？”

不等赵窕窕回答，他继续道：“恋人夫妻之间才没有秘密。”

他说这话的时候紧紧盯着赵窕窕,脸上看不出表情，可实际上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已经紧张到捏成了拳头。

赵窕窕被他看得几乎落荒而逃，如果不是在马车上的话。她转身试图解释：“就算不如夫妻恋人，朋友之间也应该有一定的坦诚的吧？”

谢鸷看着她绯色的耳垂，觉得新奇，又道：“那你觉得我们之间是什么样的朋友？”

这个话题两人之前谈过,可是赵窕窕总是不长记性，否则就不会在这个时刻又提出来。

谢鸷咄咄逼人，赵窕窕退无可退只能认输：“好，要是你不想说就算了。”

谢鸷却神情微妙地变了变,比起不说，他倒是更希望她说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朋友,更希望她明目张胆坦然地逼问他。他叹了口气，有点希望落空的意思，反而没有丝毫异样地说：“我觉得我们之间是可以无话不说的朋友，告诉你也无妨，五年前在战场上被流箭射中了,当时战况紧急，为了不耽误，我自己强行拔出来了，后来伤口感染，加上救治不及时，就废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一开始赵窕窕还对他说的那句‘无话不说’弄得不上不下，听到后面又为他觉得不值。

他在战场上这样拼死拼活，到头来还不是被皇帝猜忌、忌惮，就连百姓也在暗地里说他是个不中用的残废，是个疯子。

她眼里微红，仰了仰头看着马车顶，轻声问：“疼吗？活生生拔出来会很疼吧？”

谢鸷微楞，其实他哪有说的时候这么风轻云淡，他只是习惯了将一切都掩藏于冷漠的皮囊之下，乍然听到她的问话，他便忍不住回想起来当天的场景，那场战争有人泄露了己方的军事布防，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不对等的战争，大半夜他和将士们守着城墙，死战到了天明才迎来了援军。

直到今天，那场战争成了著名的以多胜少的战争，许多人将它拿出来分析。可是除了那天战场上的人又有谁知道他们究竟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几乎全军覆灭。

他的腿也从此成了摆设，他成了人们口中的废物，疯子。

“不记得了。”他话出口，才知道自己的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像是在极致压缩下发出的声音。

他仰起头，任由窗外风肆无忌惮地吹在脸上，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好歹保了一条命，没什么不好的。”

赵窕窕侧着头，目光凝聚在他腿上，“天下名医众多，怎么不试试？”

谢鸷沉默，不再言语。

赵窕窕往他脸上看了一眼，他眼睛微微闭着，一副熟睡的模样。她极轻地叹了口气，这样的腿如果在现代的话一定可以治好。

马车停了下来，谢鸷声音响起：“郡主府到了，我就不送你了。”

赵窕窕这才回神，马车果然已经府门口停了好一会了，她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犹豫着转身，“如果有希望的话，你会去尝试吗？”

谢鸷睁开眼睛，那一刻他只觉得赵窕窕浑身都在发光，好像从她第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就有光，他笑起来，眼里像是有一汪水淡淡地晃动，“当然。”

赵窕窕转身下了马车直接进了府，直到走到自己房间才发现明明说好了一起庆祝抓出了幕后黑手，可是他竟然又将她送了回来。不过她回想了两人刚才的谈话，觉得不庆祝也好，要是再继续待在一起还指不定会发什么事情。

身后，谢鸷挑着帘子，从窗口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缩小，最后变成一团光。

马车启动，谢鸷顺势放下手，眼前一遍遍地浮现着刚才赵窕窕那副样子，逆着光，其实并不能看清楚她的五官，但是那一刻的赵窕窕比任何时候都要美丽。

他喉结动了几下，最后睁开眼睛淡淡道：“残月楼的那个人还在吗？”

“在的。”

谢鸷点头，手指微微动着，“好久没有见血了，就明天吧。”

那日赵窕窕开府残月楼的十个刺客，黑脸杀了九个，还剩一个活着带了回去。

代号初十。

将初十抓住的第十天，谢鸷去看过他。

那时候他俨然已经没有活着出去的欲望，甚至连死的欲望都没了，整个人老态龙钟，看见谢鸷进来也只是惊讶了片刻。

他并不认识谢鸷，只是觉得这人长得十分好看。

谢鸷坐在轮椅上，一身红衣和这黑色的小屋格格不入，“听说你们残月楼的人都是硬骨头，看起来你也是。”

初十牙齿紧咬，始终不出一言。

谢鸷并不在乎，轻轻笑着，“想要从这间屋子里出去，有三个办法。”

“一，你杀了我；二，你死了；最后一个我放你出去。”

初十听到最后猛地抬头，看了谢鸷片刻又摇头，不，他怎么可能好心放他出去？

谢鸷继续：“等我将残月楼都杀了，自然会放你出去。”

初十哼笑了一声，“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想灭了残月楼？不可能。”他斩钉截铁。

“无妨，你还算对我的胃口，等灭了残月楼一定会兑现诺言。”谢鸷满不在乎，整个人在黑漆漆的屋子里白得发光。

那时初十并不知道，计谋从谢鸷踏进去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而这计划的最后一刻便是今天。

今天黑脸去地牢里提着初十出来了，初十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光，刚刚到地面的时候甚至很不适应地紧闭着眼睛。

直到晒在了太阳下。

有个人在他面前笑着，声音和几个月前缓缓重合，他勉强睁开眼。

果然是那人，一袭红衣坐在轮椅上。

见他睁开眼，他笑着道：“恭喜你，你可以出去了。”

初十猛地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残月楼……

可是那人说完这句话后就走了，有个人将他从后门赶了出去，他站在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没有一个人注意他。

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待了这么久的地方是国公府。

原来那人就是在战场上废了腿的将军，可惜了。他想。

他是江湖人，但是谢鸷将军的名号没有谁不知道，听说将军永远是一身白衣，他十分享受用敌人的鲜血染红自己衣服冯过程。有人说他变态，有人钦佩他，江湖上的人则是纷纷效仿他，和人打架一定要穿白衣。

可是他两次见那人，他都是穿的红衣，否则他一定会认出来的。

他甩了甩头，想这些干什么呢？他不过是个江湖人。还是想想残月楼吧，残月楼了真的没了？如果是谢鸷做的，倒也有可能。

他决定去探探。

世人都说残月楼的杀手从来不知道残月楼在哪里，也没说错。不过总有例外，他刚好就是那个例外。他是先任残月楼楼主的私生子，小的时候见过残月楼真正的面目。后来楼主死了，新的楼主上位，他就隐姓埋名成为一位刺客，靠着佣金过活。

不过还是不能太着急，他身无分文，还是找个地方吃饭才是。

江湖人总能有法子吃饱饭，他长得还算不错，以前出手也大方，在很多青楼里都有“红颜知己”，他翻墙进了一家青楼，摸进知己房间。

他没钱，总不能光明正大进来，老鸨不会让他进来的。只是没想到他进来的时候知己正和别人颠鸾倒凤，来的有点不是时候，他打算换一家青楼，但是却别床上的人发现了。

那女子应付完床上的男子，披着薄衣服下床，对已经翻出去正挂在窗户上的初十低声道：“怎么成梁上君子了？”

初十犹豫片刻，道：“本想给你个惊喜，不过看来我还是去找其他人吧。”

女子笑起来，妩媚不已，胸前颤颤巍巍的，那层薄薄的衣服根本遮不住，“你进不进来呀？”

初十继续犹豫，女子指着房间的床上，“那人睡得像猪。”

初十进去了。

翌日，初十依旧从窗户翻出去，并未注意到昨晚还和他你侬我侬的青楼女子已然换了身衣服跟在他后面。初十是准备去残月楼探探的，世人都道残月楼神秘莫测，应当是在某个人鬼俱灭的地方，实则不然。

残月楼的真面目其实同样座青楼而已，京城最繁华的那条街上最显赫的温柔乡便是。表面上这确确实实是青楼，不过是个女人来的青楼。

最受那些有钱的寡妇欢迎。

初十转过几条街，停在“温柔乡”面前。楼门紧闭，没有看出什么异样，青楼白天本就不开门。

他脸色忽然一白，他中计了！

青楼门忽然无风自开，从四面八方涌进一批黑衣人，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开始了。楼里的人都是会武的，且武功不低，只是还在睡梦中就被袭击，自然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