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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孟姚知道,躲藏也是无济于事,不过早死与晚死,可不到最死前最后一秒,谁也不能盖棺定论。
她不会放弃活着的希望,拖延得一刻,便是多活一刻。
从洞穴外走进来的大猴子,满脸洋洋自得,只见它步伐轻快,一手提溜着一个,逃跑的樊七郎、孟四娘皆被它抓了回来。
直到它看见倒在石塌上的老猴王。
大猴子粗粗扫了眼洞穴内,不见了那个它原以为脑子有病的小姑娘,还有那只背叛大王的小猴崽子也不见了。
在它心目中无所不能、威严镇定的王上,正蜷缩成一团,疼哼声不断溢出,大猴子头一回见这阵势,眼中不由浮现出一抹慌乱。
忙将手头上的两人丢开,大猴子奔向石塌上的老猴王,围着老猴王手足无措的吱吱叫着。
老猴王睁眼,瞧了它一眼,又怏怏无力地闭上了眼,来自灵魂深处的痛楚,让它无力开口下达命令。
樊七郎在地上滚了两圈,小郎君要皮实些,抗摔打能力强,他很快便爬了起来,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快速打量着周围。
眼神中,有着熟悉的蠢蠢欲动,他显然又想跑了。
倒是孟四娘,小娘子向来是娇生惯养的,被那大猴子随手一抛,躺在地上哼唧半天没起身,还是樊七郎扯了她一把,才挣扎忍痛从地上站起。
樊七郎警惕看着那只大猴子,悄声问孟四娘:“看见孟五娘了么?”
他记得往外跑时,明明是孟姚这个小姑娘,一嗓子先喊开的,怎地倒是不见了她?樊七郎挠了挠头,眼中有着困惑不解。
孟四娘眼中含泪,疼痛感让她十分不舒服,樊七郎一开口却只问孟姚,她没好气地撇撇嘴:“我怎么知道!”
樊七郎:“……”
这小姑娘莫名发什么火,眼下不是闹矛盾的时候,他闭嘴拉着孟四娘,一步步悄悄往后挪着,想趁机再次逃跑,他也不是轻易认命的人。
将洞穴内一切尽收眼底,孟姚在迅速思考着,该如何脱困,这可真是高难度密室逃生了。
她摸了摸手腕上那枚通宝,这让她稍稍安心了些。
昏暗的石室内,血腥味混杂其他味道,充斥在每一寸空气中。
孟姚放缓了呼吸,吸进肺部的气体,每一厘都沾染着血腥,阴郁在心间滋生,她忍不住转头,看了眼赵十七娘。
那个最年幼的小姑娘,即使眼睛是睁开着的,却再也活不过来了。
看着看着,孟姚鼻头一酸,差点压抑不住情绪。
太过黑暗压抑的环境中,总是容易滋生些不好的东西,有什么要从她心间破土而出。
石塌间,老猴王攥紧了手指,生生忍过了那阵来自灵魂深处凿击般的疼痛,它一双灰蒙蒙的眼珠子,布满了可怕的红血丝,眼神极为阴翳。
它艰难撑坐起身,看着大猴子,咬牙切齿发令:“那个小姑娘,给我找出来!”
老猴王当时痛得闭上了眼,并未留意到孟姚溜到哪里去了,总归小姑娘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它并不担心大猴子找不着人。
然则,大猴子一寸寸,地毯式搜索,连小猴子都给从犄角旮旯的角落里翻找出来了,却始终未曾看到孟姚的身影。
老猴王眼神晦暗不明,幽幽看向了侧间小石室,只余那里未搜查了。
“你躲,你同伴,可躲不了。”老猴王对着空荡的石室说起了话,似乎笃定了小姑娘就躲藏在里面。
紧接着,便见大猴子在它示意下,大步上前抓起了孟四娘,一把拂开了阻挠的樊七郎。
因着樊七郎多番碍事,大猴子对他很是嫌弃,想了想,终究是拿了渔网困住了他。
大猴子提着孟四娘胳膊,眼见它就要将人往开着孔洞的四方桌中塞进去,孟四娘吓得直摇头,叠生尖喊:“我不要,我不去,放开我!”
惊慌中,她一口咬在了大猴子胳膊上。
对于大猴子来说,这么一口不疼不痒的,它并未放缓动作,坚决执行着老猴王的命令。
反倒是孟四娘的一颗小乳牙不够坚强给崩掉了。
“放开她。”
孟姚从石室中走了出来,她也没想着能藏一辈子,眼下是避无可避,念着孟大伯的情面,怎么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孟四娘去死啊。
孟四娘掉了颗牙,鲜血从嘴里冒出来时她没哭,可看到孟姚小小的身影,她反倒是呜呜哭了起来。
孟姚:“……”
这位小堂姐一张嘴嚎哭,十足的血盆大口了,饶是这等紧张气氛下,也生生让她嚎出了喜剧感。
老猴王对孟姚手腕戴着的那枚通宝,多有忌惮,它眼珠子转了转,只让大猴子上前抓人。
大猴子孔武有力,孟姚目前还是只小弱鸡,没两下就给抓住了,串着通宝的那根红绳,被大猴子粗鲁扯断了,白皙腕间勒出了一道深红印子。
被大猴子提在手中,孟姚显得极为安静,无畏的挣扎她是懒得做,手中那枚通宝对大猴子毫无影响,这是她早有预料的。
毕竟在瀑布洞穴内,这枚通宝对大猴子的到来并无反应。
失去了辟邪通宝,便等同失去了护身符,老猴王让大猴子提着她走近了,它双手撑着半截残躯,凑近了看小姑娘。
孟姚抬眸,直视着它,清楚看到,它眼中有对她欲杀之而后快的狠戾,还有对她挑衅了它无上尊严的憎恶。
老猴王看着她,眼中满满恶意,孟姚被提溜在半空中,只听它张口,声音沙哑:“取餐具来。”
餐具,也就是那张四方桌。
孟姚一瞬间,便想到了石室内的赵十七娘,小姑娘落了满地的头发,还有光秃秃头顶上,强行凿出的那个洞眼。
她小幅度挣扎起来,那张散发着腥臭气味的四方桌,让孟姚努力压抑下去的恶心想吐的感觉又重新冒了出来。
孟姚不惧死亡,可如同赵十七娘,那般凄惨恐怖的死法,她打内心排斥着,稍微想想都觉得神经承受不来,那得是多疼不欲生啊。
困在渔网中的樊七郎,像个蚕蛹般无力倒在地上,眼看到孟姚被塞进四方桌的孔洞中,只露出一截白嫩纤细的脖颈儿,他恍然间明白了些许。
那些被带走的小伙伴,为何个个发出凄厉的喊叫声。
坐在石塌上的那只老猴子,风烛残年,只剩了半截躯干,它是猴子中的异类,哈,竟然要生吃人脑。
樊七郎脑海中闪过一些零碎片段。
在父亲举办的筵席上,那只被捆住手脚的猴子,脑袋被凿开个窟窿眼儿,滚烫的油灌进脑内,冒出缕缕青烟,咝咝作响。
猴子徒然挣扎着,发出凄喊声,席上大人们却一勺勺,吃得津津有味。
樊七郎脸色苍白,哇地一下,吐了。
孟四娘整个人都是懵的,眼见着孟姚被捆住四肢,她也不知怎的了,热血上头正直勇敢了一回,扒拉着大猴子的腿,嗷呜一口又咬了上去。
喉咙中发出模糊声响,细细听来,俨然是在喊着:“放开她!”
作为即将被当成一道菜给吃了的孟姚,她又是什么心情呢?
孟姚面无表情,眼神是冷的。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是她第三回,有如此强烈的无能为力感,她的四肢被牢牢绑在桌腿上。
大猴子取来了铁榔头,油锅架在她旁侧,近到能听到锅内汩汩沸腾的气泡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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