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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时涯并未贪求欢爱。虽说良宵一刻值千金,奈何出征在即,由不得他放肆。
第二日一早,孟时涯拥着林长照醒来,满心犹是难以置信。林长照脸皮薄,摸索着拿过衣衫默默穿上,半晌不敢抬头看向孟时涯,耳廓泛红如滴血。
好在昨晚已经由孟时涯伺候着清洗过身子,且把衣裳穿好即可。
林长照坐在窗前梳头发,只觉得浑身到处都痛,抬胳膊也费力。想起昨夜的荒唐,镜中人低下头,满目羞赧。孟时涯手脚麻利穿戴整齐,来到他身后,拿起木梳为他束发。两个人的眼神在镜中相遇,缱倦缠绵。
“明日我就要离开通州,你在这儿往返刺史府实在麻烦,不如搬到广安王府去吧,也好叫荻秋照顾你。”
“……好。”
“等我回来,我们便还住在这处宅院里。到时候我们把房子修一修,住着也舒适。”
林长照微笑着抬头看向他:“那广安王府空着做什么?”
“不会空着的。我们把父亲还有嬷嬷、纪叔,当然最重要是把孩子们接过来,千鸿如今是广安王,他本就该在此处。”
二人说起几个孩子,离别的伤感之情终于淡了一些。
孟时涯出发那日,通州城数万百姓聚在通州大营附近,含泪相送。
大军浩浩荡荡,从西边沼泽地开辟出的道路浩浩荡荡而去。林长照没有离开通州城,那会儿他正坐在刺史府的大堂里,打开一份公文看着,神思却恍惚飘到了远方。
高易寒留在通州协助靖西王与安王守城,平日便跟随林长照身边保护他。高易寒瞧他心不在焉的模样,忍不住打趣了几句。
“他那么厉害,说不定月余之后就能收到燕国与北姜的议和书,你怕什么?”
林长照腼腆地笑了笑,摇头,面容上仍有忧虑。
“我总觉得……心里慌乱。我怕……”
“得了,你还是少说两句。打仗的时候,最忌乌鸦嘴。”
“高大哥,我不是怕这场战事大周会输。我怕他……”
“那我得告诉你,姓孟的最是没心没肺,只怕他宁可败逃背负一生骂名,也要活着回来见你。”
林长照面色苍白,轻轻摇头,目光神游没有定点。他叹道:“……我不会让他这么做的。他是孟时涯,是……我会永远记着他是心高气傲、顶天立地的男儿。”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
林长照在通州城处理些琐事,公务之余就在广安王府住着,写写画画,十分地安静。他跟以往相比,尤爱独处。荻秋知道他挂念孟时涯,心神难定,日益消瘦,平常也不敢多说,生怕惹得他更加焦虑,于是换着法子给他做好吃的,倒把高易寒惹得吃醋连连。
靖西王和安王名为守城,其实不过是闲居在广安王府。靖西王得了空就去大街上走一走,安王李云翰则喜欢去通州大营掌管操练。这二人碰到一处,还能弄一桌小菜喝上几杯,仿佛战事无关紧要一般。其实他们是对孟时涯的取胜深信不疑。
反倒是林长照顾虑多了些,常常走神发呆。
“世间怯弱是情痴。”靖西王曾叹息,语气里却是掩饰不住的羡慕。
然而世间英勇亦是情痴。
孟时涯想要活着回去,他更想要大周男儿跟他一样活着回去。
战场上,他用兵如神,战场下,他谋略深远。
一场场的厮杀血战,一个个不为外人知的计谋运算,从初秋到深秋,孟时涯没有片刻的放松。
捷报一封封传来。北姜与大周边境接壤的城池被夺,北姜的关塞要地被夺,燕国支援北姜的大军被突袭而败逃,燕国京城因为出现大周奸细而内乱……两个月之后,通州刺史府收到了孟时涯的亲笔书信。
燕国国主暴毙,其子即位,请求与大周议和。燕国认输,北姜失去盟友,朝中起了争执,最终也不得不认命,愿跟燕国一样割让城池来保住国本。
只是关于割让哪些城池,割让多少土地,还需要两国使臣较量。
林长照命人快马加鞭送信到大周大军中。他将以大周使臣的身份前往北姜国都,与北姜、燕国使臣确定疆域的界限。
早在一个月前,周朝大军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北姜与燕国,林长照就秘密遣人送信到京城,给大周陛下李云重,问起战胜之后城池割让商定之事。贺之照写的回信,信中不过寥寥数语,意思却很明显——务必要让北姜与燕国元气大伤,百年之内再无侵扰之举。
林长照带着三万大军,由高易寒护送着前往北姜国都元城。
那时孟时涯正带着数万大军,驻守在元城之外百里处,等待林长照的到来。大周军营人人情绪高昂,值守的挺直了脊背半刻不曾放松,休息的围坐在一处说说笑笑,想着回去之后如何潇洒度日。孟时涯从一个个营帐前走过,嘴角带着笑意。
他没有辜负林长照的期望,没有辜负大周陛下李云重和贺大人的嘱托。
只等着疆域重新划分,他就能安排将士驻守新的城池,然后带着林长照回邺安城,向李云重请功求赏赐。
经此一役,大周将士以他为尊,武将之中他孟时涯已然为首。大周的朝堂之上,他站到了最高处,终于能够护着林长照,与他一同实现当年的雄心壮志。
旁边的副将瞧他神情愉悦,已经猜到了几分:“大将军可是想到了通州城的那位林公子?”
孟时涯脸上笑容越发灿烂。他笑道:“怎么?你们都认识长照?”
两个副将面面相觑,笑出了声。一个说:“邺安四公子的名声,我们纵使在通州大营,也是听得到的。”另一个也打趣:“大将军在通州那日,跑到刺史府等候,还带着人玩了大半天,大营里谁不知道?我们就盼着早些还朝,喝你们的喜酒呢!”
“好,承你们吉言,待回了邺安,本将军定拿孟府最好的酒来敬你们!”
“说不定是陛下亲自赐婚,这酒也是御赐呢!”
“哈哈哈哈!那是最好不过了……”
林长照终于来到了大周大军驻守在北姜国都附近的大营中。那是个阴沉沉的午后,冷风嗖嗖地刮在脸上,冻得人面颊通红。
好在大周军资充裕,将士兵卒们都带了冬衣,倒也忍得过去。
孟时涯站在辕门外,左右各列百余名将士,等候使臣的到来。
他以为林长照是坐着马车来的,没想到那个体弱多病的人儿竟然骑着高头大马,就这么进入了他的眼帘。要不是林长照裹着厚厚的大氅,孟时涯一定会冲上去把他抱下来,不管不顾地搂在怀里。
林长照翻身下马,动作看似非常利落,但只有孟时涯看得出来,林长照在马背上早就累得腰背酸软,两腿也发麻了。
“孟将军,别来无恙。”林长照站在他面前,拱手一笑,眼眸里亮晶晶的,带着无尽的暖意。
孟时涯心中翻滚如波涛。他静静地凝视面前这个又瘦了一些的年轻人,一时有些发怔。这个人啊……怎么时隔两个多月不见,竟让他有一种隔世之感呢?
说起来,当真是隔世。
活了两辈子的他,却还是看不够这张清秀的面孔。
孟时涯终于露出笑容,拱手回礼:“林大人,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他们彼此牵挂着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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