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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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我知道,肖安然是吧?”
安然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长辈叫你全名”。这像是存在一种本能机制,让他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无奈何,那根小木棍像是认定他似的,紧紧地戳在他的裤腿上。
“叔?”
老式铁皮灶台燃起一股子烟灰,王老板靠着柴火坐着,宛如位神功大成的世外高人:“你说,你是那崽子的谁?”
“大哥?”安然挑了个多重解读的称呼。
“上个月我见他带着个女娃,在那边捡烂菜。”王老板瞥了一眼安然,“上周他来问我要不要店小二,我还寻思着,这小崽是不是穿越人士。要不怎么过的无父无母?”
安然有点心酸,又有点想笑。他还没看出来,不苟言笑的王老板,还是个潮流影视迷。
“叔,不好意思啊,我......”
“你别打岔,”小棍子在安然腿上更加紧密了,“后来我去打听了一下,你很有名啊!”
“......”
安然以前在老家也很有名,但明显不是这种“有名”。王老板觑着双眼盯着他,似乎是在等他“自首”。
两人一时间,四目相对,不发一语,十足的高手过招。
“大哥?”席朝雾蹲在水桶边,有些不解的看着二人,“你还不回去么?”
“叔找我有事要说,你忙你的!”安然摆摆手,调转脚步,用后背隔绝了小孩的视线,“叔,我以前是挺混蛋的,但是我现在真改过自新了!您能别带以往那种有色眼镜看我不?祖国教导我们,要给孩子一个机会!”
安然挺喜欢这个王老板的,他外公以前就是个兵。于是,他越发大起胆子,点了点小木棍,又指着自己,补充道:“我就是那个需要机会的孩子。”
“......”王老板大概是没见过如此臭不要脸的“孩子”,半晌没挤出一句话。
“再说了,您也不地道啊!”安然笑了一声,“胡辣汤明明还有,却还要骗我们小孩,这不是——哎吆、还打人!”
“打你怎么了?”王老板甩着小木棍,又敲了下安然的小腿,不重但也轻不到哪里去,“被你爷爷我打几下,哼哼唧唧像个娘们!”
“得,我就是您孙子!”
这天,王昌来收了个十岁的活计,还附带了个不到十六岁真孙子。
安然没在早餐店待多久,毕竟家里还有个幼崽和一大堆的烂账。他拎着一份早餐先走,临到中午的时候在去接小孩。
日子也就这样慢慢的过着,仿佛一切都朝着期望的方向发展。有时候,安然或席小妹不想再吃“安氏黑暗料理”,他们还能在早餐店蹭上一顿好的。
一转到了八月初。今年的天热得早,还以为是个骇暑,却没想半途撞上台风。连绵的大雨下了将近一周,都快要将安然家那个小窝,下成水帘洞。
“你今天起这么早干什么?老王爷那儿不是歇业几天么?”
这段时间,王昌来和席朝雾关系飞速发展,按照安然的话来说,就是臭味相投。
这一老一小整天板着个脸,就爱看苦情剧。其实看看也就算了,可无论剧里是死爹死妈死丈夫,这两人都能做到目光深沉,无动于衷。
安然记得上一次见到这种表情,还是中x建交的时候。
于是,安然给两人献上了个契合的高贵身份,老王爷和小柿子。
小柿子似乎已经晨练完毕,刚出了一身的汗,现下站在板凳上搅粥:“我睡不着嘛——大哥今天想喝甜粥还是咸的?”
甜粥放红糖,咸的放鸡蛋。红糖一块五一大袋,鸡蛋三毛一颗。
“单独盛一份出来给我,你俩吃咸的。”安然踩着水从卫生间里趟出来,“你站板凳上乱动什么?下来,不是说以后不用你做饭嘛!”
席朝雾扭过头看他,然后才一边抓着脸,一边从板凳上摸下来,嘴里叽叽咕咕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我说,咱家就住个水帘洞,你至于真成孙猴子么?”
“没有,就是好痒。”席朝雾说着,还不忘后仰着脖颈,抓挠后背。
“过来,我看看。”
夏天本来就蚊虫多,更何况安然这个狗窝还家徒四壁,连绵的雨天几乎将全小区的蚊子,都赶紧屋内。安然原本以为没多大事儿,直到掀开小孩的衣服,才发现大事不好。
“你这...是什么时候长的?怎么后背全是疹子?”
小孩后背从肩胛骨中心接连后腰,全是密密麻麻的红斑白疹。估计是瘙痒得很,不少地方已经被挠得全目全非,泛起一层死皮。
“除了后背,还有什么地方痒?”安然便问,便反复掰饬着小孩看。
“......”席朝雾一边被扒衣服,一边还要表演原地转圈,倏地涨红小脸,“哥哥、没、没有......”
“——乱动什么!赶紧说!”安然不客气地朝他头上拍了一巴掌,“我看不像蚊子咬的,别到时候印到脸上。将来成二麻子,讨不到老婆!”
席朝雾见过麻子,虽然在老王爷家的电视里。他不想变成那样:“还有腿上——唔!”
小孩的裤子都是松紧的,没有什么款式,一拽就全脱了。
安然没顾得上小孩羞羞答答的内心世界,蹲在地上仔细研究。
“别乱动啊,我看看——你岔开点、怎么屁股上也有啊!”
席朝雾近一两个月来,多少长了一些肉,白嫩嫩的大腿特别q弹。安然随手一掐就是一块白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使了多大劲!
“我看不行,我们得去医院。”
小孩的大腿内侧也有些脱皮,屁股缝里还好点,估计是小孩顾着廉耻,不好意思去挠它。
席朝雾前一秒还在羞涩,一听“医院”二字,立刻裤子都顾不上的摆手:“不用、不要去医院!我去抹点花露水就好了!”
安然上上个月买了一瓶迷你号的sixgod,用了一个多月,还有半瓶。他自己不招蚊子咬,几乎很少用,但席朝雾是几乎不用。
小孩日常节省,已经到了抠门的程度。每每用上一次,还是给席六安涂完,用手指上仅剩的气味摁一下就完事。
现在席朝雾自己说要用花露水,可见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
“你——”安然憋着一肚子怼人的话,却在撞见小孩湿漉漉的眼珠时,偃旗息鼓。
他垂下头拉上小孩裤子,沉声教育道,“你知道钱是怎么来的么?是挣来的!你觉得你省那么一星半点有用么?能买台你最喜欢的电视么?!你连一个月电费都交不起!”
席朝雾明显有异议,蹙着眉抗议:“能啊,只要你不开灯,我的工资足够交一个月电费了!”
“我可去你的吧!”安然终于没忍住,对于这种顽固不化的小抠门精,只配暴力镇压,“赶紧喝口粥,我去把小安叫起来——警告你啊,别给我叽叽歪歪!”
夏季是流行性感冒多发的季节,安然怕医院病患太多,没敢带上席六安。将孩子托给老王爷后,拎着席朝雾奔向医院皮肤科。
医生似乎见怪不怪,看了两下确诊是泡状湿疹。
安然:“主任,这个不传染吧?家里还有个更小的。”
“不传染的,”大夫低着头培养,闻言睃了安然一眼,“你怎么做哥哥的啊,湿疹都蔓延开了才带小孩过来!这玩意痒得很,孩子这么小受不了的呀!”
“是是是,”安然认错态度良好,私下里却杵了一指头席朝雾。
医生:“宝宝今天洗澡澡了么?”
“......”席朝雾闻言往后一仰,嘴角似乎是不可抑制地抽搐了一下。
安然咬着下嘴唇憋笑:“快点,主任问你话呢,宝、宝!”
席朝雾:“......昨、昨晚洗了”
“啊呀,怪不得奶奶都闻到宝宝的香香了!”刁副主任说完,大手一挥,“小子,你把宝宝的衣服脱了,先给他上点药——宝宝,奶奶给你涂药药就不痒喽~”
“......”席朝雾揪着自己的衣服,看看门外络绎不绝的人流,有看看表情狰狞的安然,实力诠释什么叫誓死不从!
“主任,”安然险险的良心及时回归,“我家孩子怕羞得很,要不咱们去里面吧!毕竟您的宝、宝都十岁了!”
席朝雾的心稍有放松,刚跟着点头,就听安然又说道:“而且他屁股上也长了!”
古人云:多行不义必自毙。
古人又云:今日留一线,他日好相见。
显然安然不信“古人”。
安然:“成了,宝、宝,你现在能爬起来了!”
“......”
席朝雾撅着大腚趴在小床上,因为后背涂了药,需要晾晾等药干。但他此刻情愿长睡不醒,尤其是耳边从传来安然十分魔性的“呵呵、嘿嘿、哈哈”。
“起来啦!”安然坐在里屋的小塌上,杵几下小孩,“小安还等我们接呢!”
席朝雾:“......”
“我不笑了,还不成嘛!”安然俯下、身子,凑在席朝雾的枕头上,“怎么了?真不起来吗?”
安然这个缺根弦的小傻比,此刻才发现事情不对头。
他盯着白枕头上凭空出现的两个水渍圈圈,倏地温柔下来:“宝宝?那我帮宝宝穿衣服,好不好?”
说完,安然并没有动作,等他看清席朝雾没有反抗的意思,才缓缓将人抱起来。
席朝雾本来是面捂枕头趴着的,此刻一腾空,立刻伸出小手捂在自己脸上。白色的医用枕头上,又出现了两个更大的水渍圈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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