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Chapter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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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岛敦觉得不妙，非常不妙。

光是看女孩儿咬下第一口可丽饼的表情就知道必定是满满的快乐,可爱的三无萝莉脸上飞起了两坨浅淡的红晕。

中岛敦看见镜花高兴的样子当然也十分高兴,但是当她稍微偏头望见为女孩儿带来可丽饼的男人的笑脸时,顿时提高了警惕。

她现在多少对太宰治的某些微表情产生了一点条件反射,如果中岛敦真是一只猫，看见那样的笑脸她已经炸毛了。

“敦君今天晚上想吃什么呢，我带了一些食材过来，敦君选一下吧。”

太宰治站起来示意中岛敦跟上,和他一起去看他买的东西。

中岛敦虽然方才有了不妙的预感，但是依旧跟了上去。说实话她对太宰治“逛街采购”这件事还感到十分新奇且惊讶,她实在想象不出来这个男人像个正常人一样推着购物车在超市里行走的模样。

她在太宰治推过来的购物袋里面翻了翻,发现里面的食材真的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就和她去超市买的没什么两样。

被震惊到的中岛敦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太宰治。

“咦,为什么是这种表情？我应该没有买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不，正是因为没有买奇怪的东西……”所以才更奇怪。

其实太宰治真的不是故意的。他不是故意要让中岛敦震惊的,他设计的震惊点只有没有事先告知就来拜访。

少女依旧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望向他,仿佛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人某一天突然奇迹般大病痊愈似的。

希望这可别是回光返照就好。

她定了定心神，斟酌道：“那么这一次就由我来做饭吧，您都到这边来了，没有再让您做饭的道理。”

闻言，泉镜花一边嚼着可丽饼一边点点头，含糊不清地说着：“我来帮敦……”

但是太宰治没有接受这个提议。他似乎早有准备，一手提着袋子，一手拉着中岛敦直接进了厨房：“我和敦君一起来做饭就好了,镜花把可丽饼吃完吧……啊，对了，汤豆腐也别忘了哦。”

泉镜花看了看可丽饼，看了看汤豆腐，头顶的呆毛晃了晃，表示同意。

被拉进厨房，有了昨天的经历，中岛敦倒也没有这个男人会炸了厨房的担心，只是和太宰治一起做饭让她感觉到了陌生感。

她只自己一个人做过饭，要么也是和泉镜花一起做饭，和一个男人一起……特别是和太宰治一起，中岛敦确实感觉到了不适应。

“敦君怎么了？”

看见被拉进厨房后少女就局促不安地站在一旁，太宰治出声询问。少女小声说了一句没什么，就上前主动把袋子里的食材一个一个拿出来，整齐地摆放在灶台上。

像是明白了少女的生疏，太宰治摸了摸她的脑袋，知道问她想吃什么她估计也说不上来，已经自己安排好了：“敦君帮忙剥一下蒜吧。”

少女点点头应了一声好，乖乖地去剥蒜了。

其实昨天太宰治做饭的时候，中岛敦不放心他，偷偷地在门外盯了他许久。她是在看了很长一段时间以后，确认他没有做出什么危险动作来才没有阻止他点火的。

和昨天一样，今日的太宰先生洗菜切菜的动作依旧正常，不知道是不是中岛敦的错觉，她感觉到这人做饭时隐隐带着点大厨风范？

而且从昨天开始她就很想吐槽了：太宰先生你这样真的没有问题吗，烟火味儿太浓了和你人间失格的形象已经相差十万八千里了哦。

“没有办法，人生就是不断向现实屈服的过程，就算是我也不例外哦。”

仿佛听到了她的心里话，太宰治晃着手里的一颗鸡蛋，毫无芥蒂地笑着说道。

中岛敦挑眉：所以这和你摇身一变家庭主夫有什么关系？

太宰治：“敦君，你不知道你生出来的小怪物嘴有多刁。”

中岛敦默默地擦汗，不敢再在太宰治面前想东想西了。

虽然是这么打算了，可是等中岛敦把酸剥好拿去打碎的时候，她一边碾着蒜泥，一边想着：难不成太宰先生结婚以后是被压榨的一方？不会吧，他怎么可能被压榨，只有他压榨别人的份啊……

“把手套拿给我一下，敦君。”

听见男人的指示，中岛敦立刻把碾好的蒜泥放到他手边，然后给他拿了一次性手套戴上。

他戴上手套开始混匀碗里的食材，鸢色的桃花眼似有若无地落在一旁盯着他做这件事的少女。

“敦君好像很不可置信的样子呢，”他笑了笑，“昨天不是已经给你做过一次饭了吗？”

中岛敦顿时发现自己的表现显得过于失礼了，慌忙道歉：“对不起！很抱歉！我只是……只是太宰先生做这些事情，不管看多少遍都觉得很不可置信……”

“哦？为什么呢？”

太宰治想到自己的妻子刚生孩子那段时间催着自己去做饭的样子，对比现在的少女局促的模样，不禁笑得更开怀了一些。

一向好脾气的妻子被时常因为不明原因哭闹的婴儿折磨得没了耐心，不对亲生骨肉发泄，倒是学会对丈夫发泄，那个时候可是一点也看不出来她对他做饭这一点感到不可置信。

“因为……”

中岛敦没好意思直接说因为太宰治看上去就不像个正常人，事实证明他的确不是一个正常人，既然不是正常人那为什么会有做饭这种……过于正常的技能啊？

少女什么意思太宰治实在太懂了，他很了解她，而且她本来就不是藏得住情绪的人。

他佯装出非常不高兴的样子说道：“敦君对我有偏见啊，我不是都跟敦君说过了我结婚以后改变了很多吗？敦君根本没有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啊。”

无数次的经验证明那种见鬼的话最好还是不好放在心上，但是中岛敦是个实诚的好孩子，她还是把那些话放在心里了的。

听见太宰治这样说，她立刻很不好意思地向他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怀疑您，您确实改变了许多，是我对您偏见太深了。”

这孩子依旧是这样，太容易被骗了。

太宰治弯了眉眼，把混好的肉放在一边，取下了手套，声音轻柔地问她：“我说过，想要敦君试着相信我吧？”

听到这句话，中岛敦还以为太宰治要跟她翻旧账，抿了抿嘴唇，应了一声是。

太宰治继续问道：“敦君到底有没有好好听我的话呢？”

“……没，其实我一直挺相信您的，只是做饭这一点上您实在让我大开眼界……”

“我没有在和敦君说做饭的事情。”

再次抬起头时，男人已经抱臂低头直直地望着她了。他的目光里并没有太多指责的意味，仿佛就只是想要她回答他的问题一样。

没有说做饭的事情，那是指什么……中岛敦迷惑极了，却又不敢问出口，总觉得在现在这种时候冒冒失失地开口就破坏了某种微妙的氛围。

可是她不明白，自然也无法回答太宰治的问题。

“如果还像以前那样，敦君说不定会和我离婚吧，毕竟离开我，你也不是活不下去。”

太宰治用非常平淡的语调告诉她。

“如果从根本上无法相信我可以改变的话，那么我无论做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

他说这话时虽然语调没有什么起伏，中岛敦听着听着，却不可遏制地产生了一丝难受的感觉。

“如果从一开始就觉得我是别有居心，那么我为你做的所有事都是动机不纯的。”

“没有。”中岛敦第一时间就否认了。

她可能确实觉得太宰治怀有某种目的，但是那种目的绝对不能用“别有居心”“动机不纯”这样的词汇来形容。

“……我也觉得敦君不会把我想的这么坏。”

听到了少女的否认，太宰治沉默着盯了她几秒钟以后突然笑开来。他挥了挥手：“加快速度吧，镜花要等不及了。”

“……太宰先生过得不幸福吗？我是说……和‘我’结婚以后。”

她没有选择就此让此事翻篇。少女的面容已然呈现出了诸如担忧、自责的情绪，她深深地为男人方才说的话苦恼：是她让太宰先生不幸福了吗？他的话听上去很让人难过。

中岛敦不知道太宰治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勾了勾嘴角。

“我和敦君在一起很幸福，敦君不需要有这种担心。”

“那为什么太宰先生要那么说呢？”

“因为我一直想要敦君信任我一点，再多信任我一点，最好我说的话全部都相信好了，哈哈。”

本来中岛敦还有点自责，但是听见太宰治这么说，她顿时满脸黑线：“那也要您说的都是真话才行啊。”

“生活也需要一点善意的谎言嘛。”

“您确定您那是善意的谎言吗……”

“当然啦，为了让敦君开心，我一向都是说真话的，”太宰治强调道，“我也不想要敦君在虚假前提下的开心。”

中岛敦觉得太宰治能有这样的觉悟真是不容易。

她松了一口气，看着太宰治似乎恢复了平日里轻轻松松不正经的模样，便没有那么担心了。

但是太宰治洗完手之后，又摸了摸她的脑袋，力度格外轻柔。

“能让敦君高兴，我也会觉得很高兴，只要在那个时候，我好像就能明白人会绽放笑容的原因。”

你就是我的原因。

但是我现在不会告诉你，因为剩下的话应该由“我”来对你说了，而不是站在你面前的这一个三十二岁的已婚男人。

所以再多信任我一点吧。

这样的话，能够在我第一次告诉你的时候就相信我的你，就能像每一次那样绽放毫无阴霾的明媚笑容了。

指间在少女象牙白的头顶停留稍许，最终还是落下了。

他用轻若闻蚊的声音告诉她：“差不多要到道别的时间了啊，今晚……十年后再见，敦君。”

.

中岛敦在第二天来到侦探社坐下之后许久才意识到，来自十年后的太宰治在今天凌晨就应该回去了。

也就是说，现在时间点的太宰治已经回来了。

她看了一眼对方空空荡荡的办公椅，又望了望办公室门口——她已经不期待太宰治会在上班时间开始前到了，说不定根本就不会来。

然而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大门打开了。

走进办公室的人——或许不应该称之为走，应该说像一滩泥一样滑进办公室、表情懒散的人，正是太宰治无疑。

是二十二岁的、属于现在的太宰治。

“太宰先生……”

中岛敦不自觉地叫出了他的名字，被那滩泥敏锐地察觉到了。他飞似的滑了过来，直接扑到了少女的小身板上——

“好久不见啊，敦君。”

男人的声音居然有一丝丝颤抖。

从现在太宰治与八岁的中岛敦，到现在的中岛敦与三十二岁的太宰治，的确是好久了，久到太宰治觉得度日如年这个词着实绝妙。

“我受了好多苦啊，敦君，你可要好好安慰我。”

我在十年后遇到了成为我的妻子的你，一点便宜也没有占到，还被赶到了阳台上。

“我被人欺负了。”

那个一丁点大的小豆丁仗势欺人，仗着他妈妈宠他就时不时来刺我，还要依着他天天吃蛋包饭，他妈妈只施舍了一点点蟹肉给我吃，我这五天在那边过得好苦啊。

“我难受得都生病了。”

但是尽管如此，我居然依旧希望能够过上那样的生活。

我一定是病了。

一直以来都病入膏肓的我，才会依旧想要和你一起走进那样的婚姻坟墓。

这正是属于我和你的最佳“殉情”。

在坟墓里与我一起长眠吧，中岛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