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杀猪（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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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大队长通知了要分猪肉，今天上工的每个人都积极不少，各个望眼欲穿地等着下工。

因为提前进入夏忙了，村子里平时个别不上工的老婆婆、小媳妇也都出来，挣着夏忙时比平常多两个的公分。

昨天被气着的杨大花也不例外，今天一大早就收拾好自己，带着平常在家带孩子，做家务的陈桂花上工了。

这麦田里是一片热火朝天，到处都是头上带着草帽，脖子上挂着毛巾的人。

而早有经验的知青们，比土生土长的庄稼汉更注重保护自己。

他们不管男女，皆是穿着长衣长裤，脖子里缠着道毛巾，以防被麦芒割伤。

有的比较讲究的女知青，还带着副自己用破布做的手套，真真是从头保护到脚。

他们干了几个小时后，到了八、九点时，天空突然开始放晴。

两天未见的太阳从云层里露了出来，把周围的白云染成一片橙红，金灿灿的光芒冲破厚厚的云层，照耀在所有人身上。

卫铁柱用他那满是老茧瘢痕的粗糙大手，遮在眼前，抬头仰望着灼热的太阳，他情不自禁地露出大笑，连喊几声，“好，好，实在太好了，太阳出来了！”

他看着周围仍在割麦的人，走到田埂边上拿起放着的铜锣，“砰砰砰”敲得直响。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卫铁柱吸引了，他们立直身体，丢下手里的麦草望着他。

卫铁柱扯着嗓子大喊，“出太阳了，今天不割麦子了，大家停下手里的活，过来集中。”

站在前头的人一传十，十传百地通知其他人，大家纷纷向站在田埂边的卫铁柱靠拢。

等所有人集合的差不多了，他扬着激动的笑，对所有人宣布，“今天上午，地里的活就不干了，所有汉子们去把油菜挑到晾谷场，争取利用今天这个好太阳，把油菜籽都打出来。”

大家这时才意识到天晴朗了，亮堂堂的让人舒服极了，那一直重重压在他们心上的大石头拨开了，所有人小声交谈着，为老天爷的开眼而欣喜。

卫铁柱敲了一下铜锣，抬手对所有人示意安静，“昨天承诺大家的杀猪肉，今天也不食言，一会儿把所有油菜杆挑到晾谷场后，大家一起去挑一头肥猪杀了吃。”

“好……”底下小半年没怎么开过荤的一些人，高举着一只手，不停地喝着彩，那喜悦溢于言表，毫不隐瞒地全都表露出来。

那些挑油菜的汉子们更是积极得不行，肩上担着重重的油菜，连走带跑地在晾谷场和堆放油菜杆的小路上来回穿梭，各个好像拥有无尽的力气，被扁担压弯的脊背也不觉得酸痛。

……

上午十点，一大群人簇拥在大队集体的猪圈边上，对那里的肥猪们品头论足。

“我看那头就不错，一看身上的肥肉就不少。”

“不不不，还是我看中的那头花的更好，那只花猪肯定是所有猪里分量最足的那头。”

“对对对，我也这么觉得！”

综合大家的意见，卫铁柱让人把那头花猪赶出了猪圈，准备就先拿这头长得最好的肥猪，来犒劳大家的五脏庙。

“哼哼……耶…”的惨叫声在院子里响起。与那头即将被捕杀的花猪恐惧惊吓的长啸声不同是，这院子里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们，齐齐发出兴奋的惊呼声和手忙脚乱的爆粗声。

周围还有一群喜欢看热闹的村民们站在外头，不停地为捉猪的汉子们喝彩。

米乐第一次见到人家杀猪，十分感兴趣地留在了这里观看。

而其他知青们有的是看不来这血腥的一幕，有的是知道现在离分猪肉还早着呢，这还要宰杀、放血、刮毛……一套流程下来，要个小半天呢。

米乐和一群小孩子站在汉子们围出的包围圈外，惊叹地看着那少见的杀猪。

这头猪不愧是那么多头里最为肥硕的，那力气和蛮横劲可不小，一看就是经常抢其他猪吃的，才长得那么肥胖。

那群或多或少有杀猪经验的汉子们，各个满头大汗，浑身散发着热气，都没有捉住这头花猪，还被它溜得到处跑。

突然，那头花猪冲破了包围圈，在所有人的惊呼中，受到极度惊吓的它开始四处逃窜，眼看着就要冲到小孩子的身前。

一时间，院子里的怒吼声、哭叫声、惊吓声交杂着响彻高空，那些杀猪的汉子们慌张地向花猪这边狂袭，而有些胆小的村民都害怕地闭上眼，不敢看即将会血淋淋的一幕。

米乐放大的瞳孔里倒映着花猪疾驰的身影，她的身边是慌乱逃窜的小孩，以及和她一样惊吓到傻愣在原地的孩子。

耳边卫铁柱以及其他人惊恐地大吼着“快跑”，让米乐出窍的意识回来了。

危急时刻，一秒不到，米乐就抓起撑茅草棚的粗棍子，在茅草棚的倒塌声中，对着袭上她面来的花猪用力一挥，“呼”的破空声后，紧随着花猪“耶……”的凄厉惨叫，再然后便是庞然大物落地的震颤声。

整个过程极为快速，在众人反应过来时，只看见那花猪倒地时扬起的一层沙尘，以及脚下传来的震感。

整个院子，久久无声，所有人都震惊地失去了言语。

而米乐两只手紧握着比她小腿还粗壮的棍子，傻傻地保持着那个动作：妈呀，虚惊一场！幸好这两天吃的好，否则被个猪给拱死了，那她找谁说理去？

米乐举着棍子，小心地走到花猪身边，发现它还在“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显然是还没死全。

她对着那花猪脊背又来一棍，那猪被打得喷出一口血后，凄厉的长叫声戛然而止。

此刻，那蛮横的花猪再无攻击之力，正式魂归地府。

米乐一把扔掉手里的大粗棍，“啪”，响亮一声，震得所有人回过神来，之后又是久久无声。

这……这个女知青力气好大，好暴力！不能惹，不能惹！

杨大花躲在人群里，看到米乐的雄伟之举，她瞪大的双眼里是满满的惊恐和后怕：我的妈呀，幸好没对这姑娘做什么不该做的！这这这……年轻人的事就该让年轻人自己解决，这卫成不怕被媳妇打，那就随他吧！

惊骇还凝结在卫铁柱的脸上，但到底是做大队长的，见过的世面就是比普通村民多。

他咳了咳还在震颤的嗓子，对所有人语音颤颤地说，“咳，大家赶快把这猪抬下去放血啊，趁着还热乎着。那个，呃，来几个大小伙子，把这倒了的茅草棚重支起来啊！快快快！”

熟悉的大队长声音，让傻愣的大家身体动了起来，但脑海中还在不断回想着米乐杀猪的狠历劲儿，每个人脸上看起来木呆呆的。

卫铁柱望着面不改色的米乐，他在心里不住地感叹：果然，他的眼光没错，这个面对卫成毫无异色的女知青是个好的，能干的！

他迈着大步子走到米乐身前，对她语气不错地说，“你杀了猪，还救了村里的娃娃，一会儿多分些猪肉给你。”

米乐只是在花猪袭上身前的时候惊吓住了，但等她拿起棍子打它时，她是一点儿都不害怕了。

如今，她看着这鲜血淋漓的场面，而且还是她一手制造出来的，她是面色如常，毫无波动。

只在听到卫铁柱说给她多分猪肉时，露出笑颜来。

这让那些一直盯着米乐看的乡下妇人们，在心里敬而远之：这个女知青是个狠人！

猪一死，其他的事情就好办了，由在屠宰场工作的卫建国主导下，那头大花猪被分成了两大扇，那些猪血、猪下水是一点也没浪费。

“噗噗，滋啦……”村子里许久不用的大喇叭响起了，里面传来卫铁柱欢喜的声音：“各位卫家村人请注意，分猪肉了，分猪肉了，快点拿盆来大队部领猪肉，晚了就没了！”

知青点的知青们听着夹杂着电子干扰音的喇叭声，各个面露喜色，三五成群地拿着盆去领猪肉，王淑梅也同样跟着去了。

到了大队部，那些听着信的村民们早就排成了长队。

知青们纷纷够着头去看还剩下多少猪肉，结果看见米乐在那边。

沈娟看着坐在桌前分猪肉的米乐，她的一颗心是又酸又胀，那嫉妒都快把她给淹没了。

沈娟扯着嗓子不服气地喊着，“那米乐怎么可以坐在那里，她不是个知青嘛，凭什么？”

站在知青前面的一个老大妈，正愁着自己来得晚，怕好肉都被别人挑走了，心里烦燥着呢，那身后的知青就开始咋呼起来。

她横着一张黝黑的老脸，对沈娟几人斜眯着眼哼了一声，“想知道自己过去问啊，在这儿吵得烦人，没素质！”

所有知青们羞红了脸，心头有些恼火：……被个乡下人说没素质，他们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

沈娟被那个大妈骂得怒火更甚，全冲着米乐去了，但她也没那么傻，真听大妈话跑去前头问米乐。

那儿不少大队干部都在呢，她肯定不能上赶着自取其辱，不过这笔账她记在米乐头上了。沈娟恶狠狠地看着前头的米乐想着。

作为在这农村扎根六年的老知青，吴爱红和李卫华看着前头和村民相处十分和谐的米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既有种对米乐自甘堕落，忘记自己城里人的身份，迅速与这些乡下人为伍的不屑；

又有种米乐后来居上，比他们和这些大队干部交道打得更好的恐慌与嫉妒。

李卫华问前头一个脾气比较好的村民，“大爷，你知道那米乐怎么坐在上头分猪肉了？这活一直不是大队会计卫立干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