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放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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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结束完上工,大队长卫铁柱把大家聚在一起，先是照常总结一下，接着他便说了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

“中午,我接到通知，由于我们卫家村上交公粮及时,粮食饱满，上级干部们很满意,所以公社奖励我们卫家村第一个夏收后放电影,大家今晚早点吃晚饭，晚上七点,准时到大队部门口看电影！”

“哈哈,有电影看，太好了！大队长瞒得可真严实，不行，我要过去看看幕布有没有搭好了。”

“走走走,我也去,那台子肯定是下午搭得，我就说我在田里远远地看见有一群人过来了，感情是放电影的。”

“等等我,我也去！”一大波回家也无事的乡下汉子们，兴致勃勃地往大队办走去。

米乐和王淑梅走在一起,看着卫家村兴奋的村民们，俩人同样也很激动，王淑梅笑着说,“没想到今年那么快就放电影了，这一会儿晚上要抓点紧，早点过去占位子了,估计这十里八村都听到动静，今晚会过来看电影了。”

“怎么，别的村也会来吗？”第一次在乡下遇到看电影的米乐有些惊奇。

王淑梅点点头，一边缓步走着，一边解答米乐疑惑，“嗯，不错。这乡下每年都会轮着放电影，今年你们村，明年就我们村，那么大的公社都是挑几个表现好的村作为奖励。在我们这里放完一场，那些同志就会去别的地方继续放。我们今年难得轮得那么早！”

“那要赶快了，我们可抢不过那些村里人。”米乐一听，步子都有些加快了，对于这难得的娱乐活动，她还是很期待的。

王淑梅陪着米乐一起加快步伐，往同一个地方走去。她们运气不错，抽签借住的正好是邻居，还是两亲兄弟，这平时她们也能多加来往，如同之前在知青点一样，一起上下工，互相说说话。

村里大路上，大家一起兴高采烈地讨论着晚上会放什么电影。

走在男知青们中间的新知青方立国，一脸欣喜地听着身旁老知青们热火朝天地讨论之前几次看电影的经历，心里头对即将要看的电影更加憧憬了。

“方立国……”，突然后头传来了喊叫他的一道女声。

所有人不约而同回过头去，看着他们后头急急唤着方立国的赵艳，纳闷不解：这赵艳喊方立国干嘛？他们平时没有接触的呀！

看到同时停下的所有人，赵艳敛了敛心神，在心里找好借口，走到方立国身前说，“方立国，你那天借我的书，我看完了，一会儿看电影的时候我还给你。对了，那书建兰妹子也挺喜欢的，还说要写信和我当笔友呢，我就先借给她看了看，你不会介意吧？”

方立国看着眼前莫名其妙叫住他的赵艳，先是一脸疑惑，等听到她说什么书的时候，就更加奇怪了，以为是她搞错了，方立国张了张嘴，刚想开口提醒她，却听到那赵艳突然说起他心里头隐秘的名字，顿时一惊，吓出了一身冷汗。

方立国满眼探究地盯着眼前来者不善的赵艳，从她带着笑意但却洞明的眼神中，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想：这赵艳，发现了他和卫建兰的关系！

全身血液倒流的方立国，整个人僵硬地站在那儿，脑中一片空白，听着耳边男知青唤他的声音，方立国缓了缓心神，对居心不良的赵艳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语音颤颤强行镇定地说，“哦，那书啊……你，你一会儿看电影的时候给我就成。”

赵艳脸上平淡无奇的笑容不变，语气平常轻声道，“好，我一会儿带给你。”说完，赵艳便笑意浅浅地越过这群男知青走了。

方立国转过身去，眼神幽幽带着点惧意地盯着赵艳离去的背影，他身旁的一个男知青大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心思极粗地调侃道，“好啊，方立国，你这借书怎么就只借给女同志？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所以才巴结呀！”

方立国闻言又是一惊，他听着耳边不含恶意地调笑，心虚的他立马否认道，“哪有的事？不过是本读物罢了，我这是偷偷带过来的，哪能大庭广众地大声囔囔呢！”

“那你怎么不借给我们呀？”另一个平常关系较好的男知青立刻取闹道。

“就是就是……”后头跟着一连串地调笑附和声。

平常就不擅撒谎的方立国，被这些人哄闹得心里越来越慌张了，他满目紧张地看着这一群调侃取笑的人，两手直摆，嘴里不停地辩解道，“没有没有，她是正好看到了……”

“哈哈，瞧你慌得！一会儿你拿回来了可要给我们瞧瞧，看看到底是啥好书，让你这般藏着掖着！”

“对，我也要看，这到了乡下，我那带过来的语录都要翻烂了，真是枯燥又无味，但又不能不看，烦死了！”

“嘘，你小声点，这话可不能乱说……”

只有男知青们的大路上，充斥着他们欢快地调笑声，在忙碌了大半天后，这片刻的欢喜愉悦让他们放松不少。

而和他们相反的方立国此刻是越来越慌乱，他愣愣地听着耳边关于他的话，心里却是六神无主、惊恐不安，他不知自己该去哪儿变一本书回来给他们，更忧心赵艳不知有何目的？

……

夏日，夜色降临得稍稍晚些了。此刻，天才开始蒙蒙变黑。

大队办外头，一片巨大的空场地上，一块灰色幕布已经拉起，前头放着投影设备，场地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人群，以及他们留下占位的小板凳或砖头，甚至还有用那石头做替代的。

活泼的孩子们在幕布前后穿梭，童稚的笑声传遍了整个空地。

电影还未开始，卫家村里以及隔壁村子的人都过来等着电影开幕了，相熟的人三五成群地说着话，乐呵极了，时不时有响亮的笑声炸起。

最近都在邻市出车的卫成，今天晚上也回来了，十分有经验的他凭借着人高马大、魁梧凶悍，成功地从一群住在大队办附近的村民中杀出，抢占到了两个绝佳的位置。

不远处，第一次见到放电影如此热闹场面的米乐，和王淑梅站得远远的，稀奇地瞧着那拥挤的人群，对王淑梅有些担忧地说，“天呐！那么多人，一会儿我们还挤得进去吗？”

王淑梅眼中含笑地看着渐渐已经坐在那里等候的一群人，被如此热闹场景感染的她，调侃地回道，“我们不会有好位置的，你就别想了！不过我们也许可以站在幕布后头，看反过来的电影。”

米乐一听乐呵一声，嘴角含笑新奇地说，“也行，可以体会不一样的故事！”

说完，她便和王淑梅对视一眼，齐齐大笑开来。

站在她们身后听了有一阵的卫成，有些迷惑地发愁了：这城里知青还真不一样，居然想看反过来的电影！那他占的位置咋办呀？要不，他也去幕布后面找个好位置？

另一个方向，卫建国兴冲冲地过来了，他一边往米乐她们身边小跑，一边语含喜意地喊着：“王知青，我占到了一个好位置，我给你留着呢，快去！”

被大树阴影挡着的卫成，收回还未迈出的脚步，打算听听情况再说。

卫建国一路小跑到王淑梅跟前，脸上满是痴痴的笑容，不错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的王淑梅，又重复了一遍，“王知青，我那儿有一个特别好的位置，是专门给你留着的，电影马上要开始了，你快去！”

王淑梅看着眼前如此热诚的卫建国，一如往日般毫不留情地拒绝说，“不用了，我们打算去幕布后头看。”

毫不意外自己会被拒绝的卫建国又道，“哎呀，那后面有啥好看的，看的都是反的，你和我去前头看，第三排，好位置。”

“你那儿有几个位置？”旁边一直被忽视的米乐突然问道。

只想和王淑梅说话的卫建国，闻言侧过头望着说话的米乐，虽然不太想搭理她，但是在王淑梅跟前，还是要做好表面功夫的，他心情不错地回道，“两个啊，咋的了？我和王知青一人一个。”

米乐和王淑梅：……你这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啊！

“不用了，那位置你给其他人吧。”王淑梅再一次毫不留情地拒绝道。

卫建国急了，这怎么就是不同意呢？他张了张嘴，想要再劝劝王淑梅，那后头就传来了卫成的声音。

躲在树后头听清所有对话的卫成，在听到米乐询问卫建国有几个位置时就明白了：原来她还是想坐前头的，那自己占了第一排的位置就有用处了！

不知不觉走到三人身边的卫成，粗大略带薄茧的手指紧张地摩挲了几下，带点忐忑和羞赧地说，“米乐，我占了个第一排的位置，没人坐，你坐吗？”

米乐一听没有直接拒绝，想了想问眼前又一个来给位置的人，“你占了几个位置？”

卫成一听米乐没有像她身旁那个女知青那样，无情地拒绝卫建国一般直接拒绝自己，想入非非的他心底默默涌上了一抹优越般的窃喜，他估摸着米乐应该是同意了，心里突然有些莫名的自得。

卫成高扬起嘴角，欢喜地看着米乐回道，“我占了两个，正好一人一个。”

米乐一听，高兴地拍了一下手，喜上眉梢地说道，“那太好了，既然你们占的位置都没人坐，那我和王淑梅一起，你和卫建国一起，正好咱们四个人都有位置了。”

从来没有想到这种结果的卫成和卫建国，惊呆了！

米乐说完看了卫成一眼，见他定定地看着自己不说话了，心头有些失落：他不愿意？不，应该是她没说明白！

米乐想了想又补充道，“不用我们坐第一排，你们坐，我和王淑梅坐后头那个位置。”

又是沉默的卫成和卫建国：……

米乐看着还是不说话的俩人：难道还是不成？那还是算了吧！

前头声音震天的电影片头曲已经响起，米乐瘪瘪嘴，打算拉着王淑梅去幕布后头看电影。

怔愣的卫成回过神来，见状，急急忙忙拦住俩人，抢先说道，“第一排给你们坐！”

“真的吗？谢谢你了，你人真好！”米乐闻言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眼睛里闪烁着熠熠星光，感激地望着“好心人”卫成。

卫成被那明亮眸子里动人的光给吸引住了，仿佛有种巨大的魔力使他越看越沉沦，再次沦为“二傻子”的卫成腼腆地摸了摸自己那粗糙刺手的板寸头，在手上刺感传来后，他傻傻地笑了两声，愣愣地憨涩回道，“没，没事！”

一旁的王淑梅也向俩人道了个谢，让原本被卫成抢先傻眼了的卫建国，做出和卫成一样的憨傻样，望着那王淑梅的背影，痴痴地笑着，“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