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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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一,在家里认真做了好几天教案的米乐，怀揣着憧憬和期待踏入了简陋的村办小学。

在一群顶着两坨高原红，流着清水鼻涕的孩子们困惑的小眼神中,米乐清了清嗓音，首先扬声认真自我介绍道,“你们好，我叫米乐,接下来将由我担任你们的数学老师,负责你们的数学学科，咱们大家以后好好相处啊！”

一直作为村里孩子王和学校里老大的卫铁柱小孙子——虎子,立刻站起身高喊起来,“我认识你，你是那个漂亮的新娘子！”

“喔喔喔……新娘子，吃喜糖，吃喜糖……”虎子话一说完,所有的孩子立刻欢呼雀跃地闹腾起来,声音尖锐得差点掀起屋顶。

被魔音入耳，迫于无奈捂着耳朵的米乐：……还好她早有准备！

米乐走到讲台上，拍了拍桌子,对大家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然后才表现出威严地说道,“同学们都很热情，老师也很高兴，喜糖等会儿会有,现在大家好好上课，谁表现好，等会儿下课了就可以多分到一颗糖,怎么样？”

这话一说，所有歪七斜八坐着的学生立刻板直身子，两手端正地摆放在课桌前，做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

米乐目露满意地看着被她收服的一群小学生，心底得意道：小样儿，我还收拾不了你们这群孩子？

“好，接下来我们教两位数的加减乘除，老师先来做个示范，你们大家好好听讲，一会儿我喊同学上来答题，答对了奖励糖果。”

顿时，屋子里的孩子全都是一脸认真，用心听讲的同时，小脸上全浮现出一抹喜悦。

“咱们下面来讲……”，米乐在黑板上仔仔细细地讲解了两位数的加法，转过身来，看着下面所有的孩子，皆是一脸认真目光清明地望着她，米乐心里开怀极了，不禁越发有成就感，她笑眯眯地对着所有学生说，“下面老师来测试一下，看大家有没有听懂。提问：十五加二十一等于多少？”

米乐问题一说，所有的孩子通通踊跃地举起手来，那小手举得一个比一个高，生怕米乐看不见。

米乐在心里得意地大笑了两声，越发有自信了：瞧瞧，就这进度，她可不是能替卫成他村子培养出一窝的栋梁之才啊！

“好，咱们就请这位同学来给我们回答一下。”米乐走到讲台底下，点起虎子来回答。

虎子小脑袋一扬，十分得意地对所有同学傲视一眼，大声肯定回答道，“老师，等于二十八！”

“……”

米乐还在满足微笑的脸瞬间凝固，她不敢相信地又问了一遍，“请同学听清题目，是十五加二十一等于多少？”

虎子同样又笃信地大声回答了一遍，“是二十八！”

米乐一口气岔在胸口，差点没被憋死，她坚强地露出笑容，微微点头让虎子坐下，又喊了他旁边的同桌气虚地问，“这位同学，你说答案是多少？”

虎子旁边一个拖着鼻涕的小女孩怯生生地站起来，对着米乐声如细丝道，“老师，应该是十九。”

米乐的那口气梗在胸口落不下来了，脸上的柔和微笑再也忍不住，她一个一个问道，“你们大家都把算出来的答案告诉我。”

“老师，是三十！”

“不对，怎么可能是三十，我算的明明是二十七。”

虎子立刻不忿地站起来，篾视了一圈所有的同学，比所有人声音都大道，“就是二十八！我拿手指头挨个数了算得！”

“虎子，你瞎说，我也拿手指头算了，明明就是三十！”

“你有三十根手指头吗？就在这儿乱说！”

“哼，那你也没有二十八根手指头啊？我奶跟我说了，一个人只有十根手指头。”

“笨蛋，我数的是手指头结，我爷这样教我的，他是大队长，比你奶聪明！”

听了话更觉得窒息的米乐：……天啊！她刚刚是讲了个寂寞吗？居然用手指头算数！

虎子和旁边的小男孩越吵越凶，他小脸怒起，扭过头问正在旁边怀疑人生的米乐，“米老师，你说谁的答案对？那颗糖应该给谁？”

“对，米老师，那颗糖应该奖励谁？”

米乐：……你们俩谁的答案都不对！谁都不应该被奖励！

大受打击到生无可恋的米乐，听了一圈都没听到最正确的答案，居然都是在三十以下打转，她……努力地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所有憧憬地盯着她……的糖的学生艰难道，“鉴于你们所有人的答案都不对，老师决定把这颗糖奖励给……与正确答案三十六最接近的那位，回答三十的同学！”

“哈哈，虎子，我的答案对了！”

“……”，被气吐血的米乐，转身返回到讲台上，拿着教棍敲击了一下桌子，脸上笑容尽数敛去，威厉地看着底下孩子道，“你们大家都没有听懂，老师再讲一遍，这次大家要好好听，这算数不是靠掰手指头算得，难不成以后你们去买东西，超过三十以上的，还当着那么多人面脱了袜子点脚趾头吗？丢不丢人！

好，现在开始认真听讲！咱们就以刚刚的十五加二十一为例，这两个数应该……好了，老师现在再来检查一下你们的学习成果，提问：十八加十九等于多少？顺着座位一个一个回答！”

坐在第一排第一个瘦瘦弱弱的小不点，惧怕地看着米乐手里的教棍，小声怯弱说，“三十！”

米乐：“……下一位同学！”

“三十一！”

“三十二！”

“……”

“四十！”

成功又被气着的米乐强挤出笑容，“……这次终于有同学猜对正确答案了，答案就是三十七。咱们再来学一遍……”

……

一节课上得身心俱疲的米乐，对着一双双懵懂的眼睛，虽然不愿意，但是必须承认，她居然还是没有教会他们两位数的加法，这让本来准备一节课教完加减乘除的她满心失落和沮丧。

回到简陋办公室的米乐，疲惫地坐在破旧的靠背椅上无语望天，刚刚结束完上课的郑国昌，一脸是笑地走了进来，对米乐夸赞道，“米老师，我看你适应得真不错，刚刚我在隔壁大班上课，就听到你课堂的氛围挺激烈，这第一次就有那么好的效果，你合该吃这碗饭！”

被夸得羞愧的米乐尴尬地坐直身，一脸求知地问郑国昌说，“郑老师，这村里孩子的数学到底是个什么水平？我这刚刚教了一节课的两位数加减乘除，硬是一个都没听懂，答案全靠蒙！

我说谁答对了就奖励他们一粒糖，好家伙，这一个个为了糖，好好的知识没学到，连蒙带猜的本事倒是不小，一个个的往三十以外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猜，谁运气好，谁就能碰上正确答案，差点没把我给气死！”

郑国昌顿时大笑起来，真心实意地被逗笑了，等他笑完了，才咧着嘴看着满脸郁闷的米乐说，“你这怎么教的那么快啊？他们一个个十以内的加减乘除还没学明白，都还靠着手指头掰着算。你这个应该是马上教大班的，他们才能听懂。”

米乐一听，立刻惊诧喊道，“怎么都那么大了，还在学十以内的加减乘除？我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老早就学会了！”

郑国昌脸上笑容收起，叹了口气说，“所以这才是村办小学呀！教学质量怎么可能比得上城里？以前世道乱的时候好几年都没有老师，这学校也是最近几年才重新恢复的，我和我爱人还是恢复后的第一批老师呢，这几年一直也就我们两个人！”

米乐面向郑国昌，满眼好奇道，“那公社或是县里不安排老师下来吗？”

郑国昌轻轻一嗤，摇摇头说，“这上面不打压扌比斗老师就不错了，还想让他们匹配师资力量，这不是天方夜谭吗？咱们这所小学，完全是几个条件好的村子合资办的，大头是咱们卫家村负责。咱们的工资和粮食补贴，也完全是几个村一起开给我们的，要是当年收成好余钱多，咱们逢年过节的福利就好。至于上头，哼，不来干扰找茬就谢天谢地了！”

米乐不说话了，过了片刻后她沉重说，“那既然这样，咱们就好好教教他们的孩子，不求能让他们上初中和高中，也要多认识两个字，会基本算数才行！”

郑国昌点点头，赞同道，“是这个理，我和我爱人以前也确实顾不过来，现在有米老师你加入，咱们好好研究一下如何提高学校的教学质量！”

“行，那我先去给大班上课了。”米乐看着郑国昌也是真心实意地想提高孩子们的学习质量，她嘘了口气，和他说了声，就拿着教案去上课了。

郑国昌紧随其后，也往小班去教语文了。

……

结束完上午半天授课的米乐，脚步沉重地回了家。

一进家门，刚从厨房出来的杨大花就满眼惊奇地问她，“米乐，咋样，上午半天课上得如何？”

米乐满脸疲惫地喊了声“妈”，摇摇头不说话了。

杨大花手里端着菜盆，立刻咋呼道，“咋的了？是不是谁家小兔崽子在课上捣乱了？你等卫成回来跟他说，让他过去吓吓人家。不得了了，敢欺负我老卫家的媳妇了！”

瞳孔地震的米乐：……您这是认真的吗？

“米乐，到底是谁哪个小兔崽子不听话了？我去替你和他奶说一声，让她回家好好打一顿！”杨大花把菜盆放在堂屋桌上，转过身一脸义愤填膺道。

“……没事，妈，我只是有点忧心该怎样提高他们的学习质量。”

杨大花一听这话，立刻摆摆手满脸不在乎说，“你不用太费心，这如今风气不好，你随便教他们两个字糊弄糊弄就成，都是农家娃，过两年要直接回去种地的。再说了，学那么多有什么用，你看，你们这群学了大知识的城里小年轻，还是要被分配到乡下种地。可见啊，这庄户人家种地才是最有出息的。”

米乐听着这所有人包括卫成都不把读书学习放在心上，她满心失落和不甘，看着杨大花满眼认真道，“妈，孩子还是要学习的，读书才能明理，就是城里招工也是读书识字的优先。”

杨大花点点头，“也对，反正我也不懂，你自己看着办就成。要是有不听话不好好学习的，你就和卫成讲，他在村里孩子心里就是阎王，保管有用！”

米乐：“……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