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男子汉守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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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自从那次发烧后，一直身体健康吃嘛嘛香的卫大宝，坐在小椅子里“啊啊”地张着小嘴,等着米乐投喂。

他乌黑的眼珠滴溜溜地跟着米乐手里的勺子移动,一旦勺子降落到他跟前,他立即张大嘴巴猛地一口,恨不得把那勺子也吞下去。

坐在卫大宝身边,同步动作喝粥的卫成，看着自家儿子那饿狼模样,皱了皱眉说，“媳妇,你别管他,自己先吃。”

听到卫成那不算好话的说法,不开心的卫大宝，立马冲着亲爹扬起凶狠的小脸，叫喊起来,“爸爸坏，打爸爸，妈妈喂，宝吃肉……”

卫成闻言一乐,轻轻拧了拧儿子气呼呼的小脸颊，假意斥道，“哼，就你还吃肉，菜都不给你吃，妈妈先吃，你再吃。”

执着于和卫成争辩出吃肉权利的卫大宝,带着满嘴的污渍，小脸严肃地结巴道，“大宝先……吃，肉肉吃，菜菜吃，都要吃……”

“不对，卫骏宸，咱们家应该是妈妈先吃，然后再是你。”

听了卫成的话，更加不高兴的卫大宝，拍着桌子不满嚷道，“我先，我先……”

这次卫成的眉头是真得生气地皱了，他放下手里的筷子，把儿子的小椅子调转了个方向面朝自己，板起脸耐心教育道，“卫骏宸，你不能这么不听话，在咱们家里，妈妈最大，你最小，而且妈妈还是小姑娘，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你要让着她。”

二十岁的“小姑娘”，看着自己两岁“大孩子”的儿子，红了红脸：……

寸步不让的卫大宝，拍着椅子和阻止自己吃肉的老父亲据理力争道，“大宝小，要吃肉！”

被儿子一噎的卫成：……这个八辈子没见过肉的混小子，平时也没亏了他嘴啊，咋就那么喜欢吃肉？

卫成收起心底的迷惑，继续说教道，“卫骏宸，你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该懂事了。你记住，咱们卫家的男子汉守则就是，妈妈是老大，凡事以妈妈为先，懂了吗？”

根本就不懂男子汉是个啥，也没听懂卫成在讲啥的卫大宝发燥嚷道，“不懂，不懂，大宝吃肉肉……”

“……”

感觉自己讲了个屁的卫成，突然意识到自家只知道吃的儿子，可能听不懂那么高深的话，于是他换了个说法道，“卫骏宸，爸爸的意思就是，以后咱们家是这样的，肉肉给妈妈，菜菜给妈妈，妈妈吃完才轮得到你，知道不？”

听了亲爹的话，觉得自己以后再也吃不了肉的卫大宝，扭头哭嚎道，“不要，不要，大宝乖，大宝吃肉肉，大宝吃菜菜，大宝乖，麻麻，大宝乖……”

不参与卫成教育孩子的米乐，静静听着双方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默默瞧着哭得十分伤心的儿子，忽然好想笑。

瞅着儿子突然拔高音量放声大哭，无措到只想挠头的卫成，憋屈地闭上了嘴，愤愤地咬了一口腌黄瓜，心塞地开始琢磨起自己刚才的话到底是有啥问题。

沉默了一会儿，一边喝粥一边想问题的卫成，两眼迷离地望着桌面，心里头疑惑极了：为啥儿子会觉得自己没有肉吃要哭呢？是不是……觉得他妈妈没给他留肉啊？

“嘭”的一声，卫成猛地放下了手里的碗，对着儿子激动说道，“大宝，爸爸刚才说错了，咱们卫家男子汉的守则是，肉肉给妈妈，菜菜给妈妈，妈妈吃不了的给宝宝，宝宝吃不了的给爸爸。儿子，你瞧，你要是没肉吃，爸爸也没肉吃，你要是肚皮大，把肉全吃了，爸爸还是没得吃。”

听出自己有肉吃，爸爸没肉吃的卫大宝，立马露出笑颜乐呵呵道，“哈哈哈……肉肉，宝吃，爸爸没！”

看着儿子终于听懂了自己的话，卫成满心满意地舒了口气，摸了摸儿子圆润润的小脑袋，柔声道，“大宝，咋样，你是个小男子汉不？现在就要乖乖让妈妈先吃饭。”

笑哈哈的卫大宝一听，脸上的欢快笑容顿时一收，飞快地摇摇头，冲米乐嚷道，“麻麻，宝吃肉肉，爸爸吃皮皮……”

“……”，卫成瞧着自家媳妇手里的肉包子，再一看自家那只想吃肉，不想吃包子皮的胖儿子，心里一嘿：这个听不懂话的小傻子，想得到挺美，肉自己吃，皮给他吃！

“卫骏宸，你这个小脑瓜子倒挺灵活，不过这肉只有你听话才能吃。爸爸去上班，你要在家乖乖听话，不吵妈妈，做个勇敢保护妈妈的小男子汉，爸爸下班回来给你买大鸡腿咋样？”

听到卫成的话，卫大宝眼睛忽地一亮，立马扭过头去，冲卫成笑嘻嘻地卖乖嚷道，“宝乖，宝乖，爸爸买，大鸡腿……”

卫成嘿嘿一笑，对米乐使了个得意的眼神，片刻后，他清了清嗓子说，“既然这样，那大宝是不是应该乖乖地让妈妈先吃饭，自己等会儿再吃啊？”

被鸡腿诱惑的卫大宝，立刻灵活地扭着小脖子，听话地冲米乐喊道，“麻麻吃，麻麻吃，吃完宝吃！”

卫成一看，心里头自得地对米乐提醒说，“媳妇，你快自己吃，卫骏宸大了，现在要给他立规矩了。”

从头看到尾的米乐一默：……你确定这是立好了规矩，而不是靠鸡腿诱惑才让他听话的？

不过卫成教育孩子，不想在孩子面前打破他威信的米乐，安静地端起碗，在儿子垂涎的目光中，快速吃了起来。

小肚皮只填了个半饱的卫大宝，流着哈喇子盯紧米乐手里的大肉包，心里挠心挠肺地吧咂了一下小嘴。

口水快流到桌底下的卫大宝，黑漆漆的小眼珠子咕噜一转，他小心地觑了一眼旁边埋头大口喝粥的亲爹，慢慢挪起身子，从带着栏杆的小木椅上悄悄爬起，够着头迅速叼了一口米乐手上的肉包子。

忽然感觉手上一震的米乐回过头，心里失笑地看着自家儿子那如偷了腥的猫一般，享受地皱起小脸，用几颗小门牙慢慢地嚼着一点肉屑，品尝着滋味……

三下两下解决早饭的卫成，两手一抹嘴，站起身，对米乐说道，“媳妇，我去上班了。”

米乐放下筷子，对走出门的卫成叮嘱说，“嗯，路上小心点。”

卫成点点头，“好嘞。”

看着老父亲终于要走，急忙咽下嘴里肉渣的卫大宝，冲着大门兴奋高喊，“爸爸，大鸡腿，宝乖，大鸡腿……”

脚步微微一踉跄的卫成，无奈回道，“……知道了。”

卫成一走，卫大宝立即满血复活，对米乐拍着小手，高兴地叫喊，“麻麻，肉肉，宝要……”

米乐撕了一块包子皮，拿到儿子嘴边，示意他吃。

谁知，卫大宝脑袋一躲，小手指着肉馅，不乐意地说，“麻麻，爸爸说，他吃皮皮，宝吃肉。”

“……”

就知道自家儿子不会那么老实听话的米乐，把包子皮塞到儿子嘴里，拉下脸教训说，“卫骏宸，你中午还想不想吃肉了？你把早上肉的份额吃完，中午的肉就没有了，晚上爸爸带回来的大鸡腿，也没有了。”

听懂米乐威胁的卫大宝，怕怕地如小鸡啄米般点起小脑袋，够起小身子往米乐怀里一靠，仰着小脑袋撒娇说，“宝乖，吃皮皮，肉肉给妈妈，菜菜给妈妈，大鸡腿也给妈妈……”

被嘴甜儿子哄得心花怒放的米乐，脸上的严肃维持不到几秒，瞬间破功，她噗嗤一笑，把儿子抱到怀里，稀罕地给他喂起早饭，并夹了一块他最不喜欢的腌黄瓜。

盯着那绿油油的黄瓜，皱起小脸的卫大宝：……黄瓜，也要，给麻麻！

……

吃完早饭的米乐，打理好家务，回到房间，换上了一件特地改制过能遮住身形的大褂子，又给儿子换上了一件相同的小褂子，对小脸兴奋的儿子叮嘱道，“大宝，妈妈要带你去买肉肉了，咱们和以前一样，不能说话，晓不晓得？不然肉肉就没有了。”

跟随米乐去过黑市好几次的卫大宝，激昂地点点头，熟练地拿褂子上的帽子把小脑袋上一戴，然后往米乐怀里一缩，遮住了自己的小脸。

米乐笑盈盈地看着十分懂事的乖儿子，用块透气的布遮住自己的大半个脸，把褂子上的大帽子往头上一套，手肘挎着个篮子，抱起儿子出门。

来市里一段时间，米乐顺利摸索到了黑市，并成功掌握了黑市地点的变换规律，以及每天的暗号。

到了七拐八拐的小弄堂里，米乐轻声对靠在墙角边的二流子说了个“腊月初八”，二流子小幅度地点了个头，眼睛扫都不扫她，依旧老神在在地倚靠在墙根处盯着路口方向。

米乐熟练地往里头的的小摊子走去，见到熟悉的身形，她走过去低声问道，“肉怎么卖？”

蒙着脸的中年男人，抬头轻瞄一眼，瓮声瓮气道，“上等五花肉，不要票，一块二一斤。”

被巨大帽沿遮住眉眼的米乐，皱了皱眉商量道，“师傅，能便宜点不？”

男人平静地坐在砖头上，声音无波地回道，“不还价。”

米乐闻言，抱着孩子直接离开，往里慢慢走去，等走到一个吊儿郎当，面前什么东西都没有，弓起身子站在那儿的青年身边时，她停下了脚步，警惕地望了望左右，声音低到虚无般说，“两张一市斤的全国粮票，和一张暖壶票，要吗？”

青年闻言站直身子，两眼滴溜溜地左右乱转，观察四周，嘴里同样小声说，“要，换钱还是换票？”

米乐微侧过身子，并未看向青年，嘴巴动了动轻声说，“粮票换成糕点票，暖壶票换棉花票。”

青年沉吟一瞬，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说，“明码标价，换一斤半糕点票，一张棉花票。”

五月天里，天气已经开始灼热，裹着个大褂子的米乐，微微热出了点汗，她从口袋里掏出三张票，又飞快地从青年手里接过，低头看了一眼，迅速走开。

“麻麻，肉肉？”闷在小褂子里的卫大宝，抬起头望着米乐提醒道。

“……大宝乖，妈妈再看看，等会儿就买肉。”

听到答复的卫大宝闭上嘴巴，心满意足地继续趴在米乐怀里，等待着他的肉肉。

“大娘，这是什么果子？”在错综复杂的小巷子里，逛了一圈的米乐，停留在一个身前放着背篓的大娘跟前，好奇地问道。

大娘掀开半罩着的草席，指着背篓里的果子说道，“山里野桃，可甜了，闺女你要不，□□票全拿走。”

米乐看着背篓里红彤彤的野桃子，舌尖莫名分泌出唾液特别想吃，只是这里面大概有七八斤模样。

怀里还抱着小胖子的米乐，摇摇头推拒说，“太多了，我拿不走，我买几个就成。”

“闺女，□□票拿走，大娘把这背篓送给你。”已经在这儿大半天，都无人问津的大娘立马说道。

“……成。”米乐怔愣片刻，点点头掏出粮票。

“闺女大气，来，大娘帮你背上。”只赔了个背篓就赚到□□票的大娘，心里欢喜地替米乐背上背篓，又护送了她一段路，才喜笑颜开地转身离开。

来了一趟黑市，搞到了一个背篓的米乐，前有胖娃，后有背篓地缓慢负重前行。

寻摸了一圈，没有找到第二个卖肉摊位的米乐，看着前方已经不见人影的空寂巷子，准备打道回府，去找那个中年男人买肉。

忽然，一墙之隔处，有道悉悉索索的男声间歇传来。

“你回去告诉……教授可能……市里，我如今暂时安全……不方便行动，我手里头有份市……实验室的地图，需要……查探。”

一道清丽女声紧随传来，“好，地图你带了吗？”

男人的声音稍稍变得清晰，“没有，今天下午三点，我会放在公安局旁边第二家的缺损墙壁处，你到时自取。”

女人声音中充斥着些许不赞同，“这会不会不安全？”

男人话语里有点无奈和憎恨，“没办法，那个葛丰看得太紧了，上次我找的替罪羔羊，他似乎并没有相信，我还要赶紧回局里去，以免他怀疑。”

“行，那你小心，我到时自取。”

听到这儿，手脚都开始发凉的米乐，心里慌乱地左右探查一番，在看到放在拐角处的一堆杂物时，她慌忙退到墙角根，借着那些东西掩去自己的身形。

心里惊悸的她，紧紧捂住儿子的小嘴，在听到脚步声传出后，她小心翼翼地透过杂货缝隙，偷偷探出目光，打量着从一旁角落走出的男人。

男人脸上显目的黑痣，让米乐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满是惊惶和无措。

这人，是那天来她家找疯子的公安。

不对，那个黑痣，像是……在医院门口撞到她的人！

他应该……是敌特！

心里冷汗直流的米乐，紧紧攀附在身前的杂物堆旁，过了一瞬，在看到另一个声音主人离开后，她才彻底松了口气，腿软地瘫坐到地上。

被米乐严肃表情吓到的卫大宝，小脸惶惶地紧盯着她，喏喏地小声喊道，“妈妈……”

被儿子唤起心神的米乐，往此刻真正空如一人的过道张望一眼，带着儿子快速起身，往外头跑去。

周围渐渐涌现人影，心如擂鼓的米乐沉沉呼了口气，带着一身的虚汗，放缓了脚步。

“师傅，你这肉怎么卖？”刚刚听到的女声再次响起，透过微风传到米乐耳边。

米乐心惊地转过身，盯着前方不远处带着帽子的普通女人，那身着的蓝色工装，让她分外眼熟。

内心涌动彷徨的米乐，缓缓靠近，站在卖肉的摊位前仔细辨认起她的音色。

“一块二一斤，不还价。”

“师傅，你这卖的也太贵了吧？怎么比市场上贵出了一倍？”

“市场上便宜你到市场上买去。”

“嘿，你这人怎么那么不会说话，不买了。”

女人陡然转身，吓了米乐一跳。

并未生疑的女人，在看到身侧包得严严实实的米乐后，低声咒骂一句，气呼呼地转身去往别的摊位。

心里“扑通扑通”直跳的米乐，竖起耳朵，又听了两句女人说话时的语气特点。

越发肯定的她，在心里默默道：是刚才那个女特务没错。

米乐微微侧过身子，透过宽大的帽沿谨慎地看了那女人一眼，在对方察觉前飞快扭过头，对摊主说，“我要买两斤肉。”

摊主一听立直起身，语气愉悦地说，“好嘞。”

听到动静的女人，偏头瞅了米乐一瞬，撇撇嘴，买了几斤面粉后转身离开。

在一旁磨磨蹭蹭的米乐一见，抬起脚步，紧跟着女人往黑市出口走去。

站在巷口，米乐目送着女人往与自己家相反的地方走去，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才扭头离开。

……

“妈妈，吃肉肉，吃肉肉……”，坐在小木椅上的卫大宝，满脸喜悦地瞅着米乐烧肉的举动，乐呵地拍手大笑。

而心里惆怅的米乐，心神不宁地翻炒着锅里的红烧肉，开始在脑中理着思路：

听那个男人说话的意思，他就是个特务！好像还瞒过了疯子他们？

那疯子他们不知道情况下，可能会无意间透露出什么重要信息给了特务，所以才会有今天下午的情报交易。

那……如今的情况岂不是很危急？

想到这儿，米乐再也镇定不了，她盖上锅盖，慌乱无章地抱起孩子往院外跑去。

“麻麻？”被抱得一晃一晃的卫大宝，奇怪地喊了声米乐。

心里焦急到腾不出空理儿子的米乐，在看到不远处的公安局后，停下了奔跑的步伐，收起脸上的惊惧与急躁，往里正常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