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二宝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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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头吹了大半天冷风的卫大宝,眼尖地看到远远坠在大波人最后头的妈妈，他心里一喜，小身子灵活地在人群中绕来绕去,直接冲到铁门里头,跑到了米乐身边。

然后,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米乐连忙摸了摸那小手,冷冷的像块冰,顿时，怒火涌上心头。

米乐恼怒地瞪向正往这边走来的卫成,浑身怒气蓄势待发，只等罪魁祸首到她跟前,发泄而出。

“米同志,这是你儿子啊？长得可真俊俏！”姜雪满脸喜爱地看着长得虎头虎脑,特别可爱的卫大宝，问米乐道。

米乐身上的怒气一散，替儿子把头上的小帽子扶正,又整了整小衣裳说，“嗯，这是我儿子，大名叫卫骏宸。大宝,快，喊姨。”

让叫人从来都是很爽快的卫大宝，响响亮亮地大喊了一声，“姨。”

姜雪被小娃喊得心花怒放，她牵起卫大宝的小手，边往大门走边逗弄道，“你叫大宝是吧？你今年几岁啦？”

卫大宝十分乖觉地跟在姜雪身侧走着,竖起三根手指头嚷道，“宝四岁啦！”

姜雪一愣，低头瞅了瞅卫大宝的身形和个子，怀疑地问道，“米同志，大宝有四岁了，这样子看着不像啊？是三周岁吗？”

米乐瞧着得意洋洋的儿子，顿觉丢人地说，“他不识数，才两周岁呢！因为是大年初一生的，所以生日早。”

姜雪一听，顿时大笑起来，累得肚子里的孩子也跟着活波躁动起来，把她踢得一抽一抽的疼，整个人伫立在原地，面色扭曲地忍着痛。

感受身边人停止前进的卫大宝，往前走了两步，又迈动着小腿退了回来，两眼惊奇地盯着姜雪圆滚滚的肚子，小手指着对米乐示意道，“麻麻，肚肚大，有妹妹！”

米乐一愣，意识到不好后，急忙吼着儿子说，“大宝，胡说什么呢？阿姨肚子里是弟弟。”

卫大宝小脸着急地摇摇头解释说，“不是，不是，麻麻，弟弟，姨，妹妹。”

米乐瞪着还在戳人心窝子的儿子，心累道，“大宝，不对，姨肚子里的是弟弟。”

卫大宝又看了一眼姜雪的肚子，不高兴地冲亲妈嚷道，“妹妹，妹妹！”

教不会儿子的米乐，看着越来越近的卫成，放狠话说，“……卫骏宸，你是不是想要让爸爸打啊！”

缓过一阵剧烈疼痛的姜雪，抚了抚还在被踹的肚子，拉住米乐劝说道，“米同志，童言无忌，再说我也不重男轻女，没事的，要是真的生了女儿我还欢喜呢。”

米乐对姜雪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真是抱歉了，小孩子不懂事。”

姜雪摇摇头，对还在生气的卫大宝招招手说，“大宝，来，摸摸妹妹，告诉她要做个和大宝一样乖的孩子。”

卫大宝一听，皱巴的小脸舒缓过来，迈着小脚上前，抬高小胳膊，小脸严肃地摸了摸那圆润润的肚子，嘴里嘟囔道，“妹妹乖，要做个乖宝宝，和宝一样听话！”

瞧着儿子一本正经夸自己的米乐：……你可真不知羞！就你这样的，还听话？

“咦，大宝，妹妹真的听到了你的话，不踢姨了，看来妹妹很喜欢大宝啊！”

听懂了赞美的卫大宝，欢乐地一蹦一蹦，童稚的欢笑声传扬在昏暗的上空。

“哈哈哈……哈哈，阿嚏，阿嚏……”

正好走过来的卫成，听着儿子那两声震天的打喷嚏，身子一震，心里一慌：……完了完了，好像把儿子冻感冒了！

听到这喷嚏声，又想起找卫成算账的米乐，叉着腰，等着对方到自己跟前来，准备教训一顿，却突然……

肚皮开始一阵紧绷，肚里的孩子好像在里头翻滚来翻滚去。

心里猛地一颤的米乐，惊恐地盯着自己那好像有点不太争气的大肚皮，抬手抚了抚，嘴里惊慌地安慰道，“二宝乖，咱们再等一等，就再等一天，过了明天，妈妈给你买一个大摇篮，咱们仰着睡、侧着睡、趴着睡，怎么睡都成，哥哥都没有呢！”

“哥哥”卫大宝一听，不开心地拉着米乐的衣服吵嚷说，“麻麻，宝也要，宝也要……”

又疼又急，满头大汗的米乐：“……”

在远处磨磨蹭蹭的卫成，看着米乐好像有点不对劲，赶忙跑过来扶住了她，对着还在吵闹的儿子训斥道，“你要啥要！卫骏宸你那么大的人，还和妹妹抢摇篮，羞不羞？”

“不羞，不羞，宝没跟妹妹抢，跟弟弟抢。”

“……跟弟弟抢也不行！”怼完儿子的卫成，忧心地偏头看向米乐，心里慌乱地问道，“媳妇，咋的了，是不是要生了？”

米乐一只手虚扶着肚子，另一只手无措地抓紧卫成的手，嗓音颤抖地说，“快快快去医院，好像不大对劲。”

卫成瞬间被吓出了一脑门子的汗，他立马打横抱起米乐，对下头的儿子不客气地吩咐道，“卫骏宸，自己跑过来。”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奔跑出去。

傻眼的卫大宝，回过神来，一看跑出去老远的亲爹，眼里立时氤氲出一抹泪光，小脸急巴巴地皱起，一边跺脚一边喊，“等等宝，等等宝……”

到了车旁，卫成把米乐放到车上，打算骑车走人去医院。

米乐拉住卫成的衣袖，忍痛说，“大宝，大宝还没来呢。”

脑子一片空白的卫成，被米乐一提醒，这才意识到自家儿子还在这儿，他赶紧回过头去，焦躁地冲努力往这边追赶的卫大宝吼道，“卫骏宸你给我跑快点，没吃饭呐！”

生怕被抛弃的卫大宝，瞅着前头像是要抛下他走的亲爹亲妈，一边悲惨地放声大哭，一边挥动着小短腿努力跑，听到传过来的斥责声，他委屈巴巴地抹了把泪，抽空回了一句，“呜呜呜……宝吃了，宝吃了……”

说完，继续哭唧唧地往亲爹亲妈身边赶。

一点也不想理自己儿子的卫成，快速扭过头去，手足无措地问米乐，“媳妇，你现在感觉咋样了？还疼不疼了？是不是要生了？干脆我先带你去医院，卫骏宸就留在这里找个人帮看着？媳妇，咱们走吧……”

被耳边聒噪声吵得心烦意乱的米乐，感觉自己都分不清是临产宫缩痛，还是假性宫缩痛了，她烦躁地冲一旁问个不停的卫成大呵一声，“闭嘴！”

心里又急又惧的卫成，急出来的热汗与吓出来的冷汗混合交错，被冰凉刺骨的北风一吹，瞬间打了一个寒颤。

看着比自己镇静的米乐，卫成喏喏地闭上了嘴，一脸惶惶地紧紧注视着她，屏住呼吸，等待她接下来的吩咐。

细细感受了好一阵紧绷感的米乐，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缓解了一下心底的恐惧情绪后，她轻柔地抚着自己的肚皮，语气柔和地安抚道，“二宝你乖一点，咱们还没到预产期呢，你再稍微等个一天，等明天这个时候，你就可以出生了，好不好啊？”

“好好好！”

“……”，米乐狠狠地瞪了眼慌乱无章，随口附和的卫成，一脸嫌弃。

“呜呜呜……宝来了，宝来了……走吧，走吧，嗝！”

终于赶到爹妈身边的卫大宝，用那一边打嗝一边哭泣的惊悸小嗓音，提醒着那想要抛下自己离开的亲爹，可千万不要忘了他。

看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儿子，跺着小脚使劲扒拉着他爸的腿，那急躁的小身影，活像个没人要的小可怜，米乐不合时宜的居然想笑。

她强行憋住笑意，缓缓地呼了口气，放松了自己的心情后，那肚子的紧绷感开始渐渐缓解。

米乐松了口气，让卫成扶着自己下了车说，“没事了，应该是刚才太生气，导致宫缩了，应该不是要生。”

还没缓过神来的卫成，一点都不想看到那在自己小腿边烦人的儿子，他一把揪起那厚实的小衣裳，粗暴地拎到另一边，转而小心翼翼地扶着还在平缓心情的米乐，惊魂未定地说，“媳妇，咱们还是去医院吧，我觉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米乐抿抿嘴，按耐住心底的焦灼说，“等会儿再说，我再看看一会儿还疼不疼了。”

对生产事宜一窍不通的卫成，六神无主地点点头，全部听从米乐指挥。

被亲爹再一次无情抛弃的卫大宝，打着哭嗝，顶着个歪歪扭扭的帽子，可怜巴巴地站在另一侧，感觉好像被隔绝在外。

卫大宝瘪着小嘴，吸了一下鼻子，走到自己的专属小座位旁边，扭过头坚强地问，“不，不走嘛？”

卫成和米乐一怔，扭过头同时望向自家的“小乞丐”，一时震惊到无言：……这怎么一会儿没看着，就成了这个模样了！

只见那被小黑手抹得脏兮兮的小脸上，带着乌七八糟的泪痕，以及深一道浅一道的“小胡子”；湿润润的大眼，正一眼不眨地瞅着他们，好似在控诉。

“……不走了，等会儿再走。”卫成默默地抹了把汗，满脸心虚。

没看出亲爹抱歉的卫大宝，爬自行车的动作一顿，小身子顺势往下，重新回到地面，一点都不生分地点点头，擦了下眼睛，又添了道污迹，毫不知情地应了一声，“哦！”

“……”

米乐和卫成复杂的目光，紧紧盯着那随着儿子动作，虚虚戴在小脑袋上的帽子彻底掉下时，齐齐一默。

这帽子一掉，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再配上这污糟糟的小脸，给个破碗，都可以当街卖艺了！

“米同志，你没事吧？”托着肚子，慢慢走过来的姜雪，担忧地问道。

米乐摇摇头，“没事，这娃听话，会让妈妈参加完高考的。”

姜雪笑了笑，视线往下放到了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卫大宝身上，眼里明显一惊，怔愣过后，和米乐说笑道，“你们在前头是没看见这孩子追你们的样子，是又哭又喊还跺脚，差点没把他急死。”

米乐干笑两声，看着仰头冲自己呆呆一笑，露出鼻涕泡的脏儿子，顿觉有点伤眼。

姜雪瞅着一点没记仇，还不哭不闹的卫大宝，眼里稀罕地夸赞道，“这孩子可真乖，脾气好，不犟还不耍赖，真懂事！”

米乐被夸得既尴尬又自豪，“还行，还行。”

看着乖乖站在一旁的卫大宝，姜雪摸着肚子，故意逗弄道，“大宝，喜不喜欢小妹妹啊？以后等小妹妹出生，给你当媳妇好不好？”

卫大宝飞快摇摇头，吸了一下鼻涕说，“媳妇是麻麻。”

姜雪听着一乐，继续逗他道，“麻麻是你爸爸的媳妇，不是你的媳妇，阿姨让小妹妹给你当小媳妇好不好？她可乖了，听你话。”

卫大宝小眉头为难地蹙了蹙，顶着脏脏的小脸，纠结地问姜雪，“她给我买肉肉吗？”

卫大宝的童言稚语一出，周围几个人都被逗笑了。

卫成略嫌丢人地拉回儿子，蹲下身子教育说，“你还想让你媳妇给你买肉，男子汉应该是挣钱给媳妇买肉吃的。”

卫大宝一听，嫌弃地扫了眼姜雪的肚子，大声说，“宝不要了，这个媳妇不好，宝换个买肉的！”

“哈哈哈……”

姜雪差点笑岔了气，她扶着腰顺着气，对卫大宝故作难过地说，“那怎么办？你不要妹妹当媳妇，那她出生后没有人保护她了？”

一看姜雪“真心实意”的伤心了，卫大宝小脸慌乱地皱起，焦急地跺了几下小脚，突然停下，小手抬起虚虚摸了摸姜雪的肚子，又指了指亲妈的大肚子说，“给弟弟，让弟弟给她买肉吃，宝买肉自己吃！”

“哈哈哈……”，又是震天的哄笑声炸起。

米乐瞧着还不知事，兴高采烈陪着大家一块儿傻乐的儿子，呼吸一滞：……你可真出息，为了能吃肉，帮自己还未出生的弟弟都找好媳妇了！

“哈哈哈……不行了，米同志，你这儿子太逗了，再笑我都怕把孩子给笑出来了。这天也不早了，那我就先走了。”姜雪揉了揉笑酸了的腮帮子，和米乐告别一声，转身离开。

“麻麻，弟弟的媳妇走了。”卫大宝吸了一下小指头，用湿漉漉的指头指了指离去的姜雪身影，对米乐好意提醒道。

“……闭嘴吧你！赶快上车回家洗脸，脏得跟个小猪似的，当心被人捉了卖肉。”

“媳妇，咱们去医院吗？”把儿子抱上车的卫成，转身又问米乐。

米乐低头盯着肚子迟疑了一小会儿，想了想还是说，“去一趟吧，反正离这儿也不远，安下心。”

卫成点点头，跨上了车，等米乐坐稳后，往医院方向出发。

……

医院里。

女医生简单地检查了一下，扶起米乐，拉开屏风边走边说，“之前应该是假性宫缩，平时产检吗？你的预产期是什么时候？”

米乐穿好裤子，跟着医生走到办公桌前说，“产检的，预产期就这两天。”

女医生点点头，“既然预产期是这两天的话，那应该快了，说不定明后天就会生。还有，你是经产妇，若是发现肚子规律宫缩的话，一定要赶紧来医院，这个孩子会比第一胎产程快，知道吗？”

米乐心里一咯噔，捏了捏衣角，无措地点点头，道了声谢转身离开。

走廊外，抱着儿子的卫成一看米乐出来，对她招了招手说，“媳妇，医生咋说？”

米乐出神地摇摇头，“没事，没说要生呢。”

卫成舒了口气，傻乎乎地宽慰道，“哦，那就好，看来媳妇你可以安心考试了。”

看着放宽了心的卫成，米乐苦笑一声，摸了摸肚子，惆怅地叹了口气。

……

平静无波的一夜过去，很快到了高考的第二天。

熟悉的考场上，米乐提心吊胆地一边轻摸肚子，一边安静答题。

“铃铃铃……”，在米乐的焦炙不安中，上午的考试宣告结束。

米乐战战兢兢地呼了口气，擦了把手里的汗，紧张忐忑的一颗心，在此刻变得莫名浮躁。

她低着头对孩子无声讲道：“二宝，还有下午最后一门，考完你就可以出来了。你可千万听点话，不能在考完试前闹着要出来啊！咱们这么多天都坚持住了，可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前功尽弃一点都不好，这可不是一个乖宝宝会做的事，对吧？”

回应米乐的……是短暂紧绷的肚子，与在里头稍稍挪动一下的孩子。

无奈叹息一声的米乐，怀着迷惘的忧思，扶着酸胀的腰，往大门外走去。

又来送妈妈考试的卫大宝，一见妈妈的身影，蹬着小脚就要过去，却被卫成一把拉住，“卫骏宸，你跑了什么跑，这里还有这么人呢，等妈妈出来再接。”

又恢复成白净小娃的卫大宝，在卫成的阻拦下，不停地往前扑棱，咯咯的欢笑声传扬在杂乱的交谈声中，格外清晰。

又是等大部队人都离开后，米乐才慢悠悠地到了门口，一见到人，不等卫成询问，她瞥了眼卫大宝先开口道，“卫成，下午就不要带大宝了，我有预感今天就要生了，带他不方便。”

猝不及防的卫成，“……啊！”

米乐没有理会卫成的错愕，继续一条一条交代道，“一会儿咱们下午来的时候，把二宝的小衣服、被褥、还有尿布带上；跟妈说一声，下午没回去的话就是在生娃，让她不要担心；还有，等我进了考场后，你去国营买几个大鸡腿，我没肉吃，没力气生。”

卫成瞠目结舌地看着条理清晰的米乐：“……啊？”

没有在意卫成的反应，米乐拧眉想了想改口道，“嗯，要是没有大鸡腿的话，买肉包也行，只要是带肉的都可以。唉，算了，一会儿从家里带点肉过来，妈肯定做了卤肉。”

已经被吓傻了的卫成：“……”

“好了，差不多就这些了，咱们回家吧。”

卫成看着神情平淡的米乐，彻底失去了语言能力。

……

下午，寂静的校园里，正在进行十年来首次高考的最后一门考试，也是所有考生决定命运的最后一刻。

考场外。

被米乐中午搞得那一出，完全搞懵加吓坏了的卫成，把怀里捂着的油纸包拿出来瞧了瞧，见还温热，又赶快放了回去。

他目光幽深地盯着挂在车龙头上的一大堆衣服被褥，心里一时难言。

考场里，开始答最后一题的米乐，摸了摸一进入考场就停止疼痛的肚子，抓紧时间奋笔疾书。

“铃铃铃……”，决定人生命运转折的闸点在此刻落下。

快速答完题，并且已经检查了一遍的米乐，心里一直堵着的大石头，彻底拨开。

她眼里含笑，神情轻松地站起身，忽然，身子一僵……

米乐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剧烈疼痛的肚子，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

这这这个听话的好孩子，是个干大事的！

“同同志，不行了，我要生了，快快快……快帮我送到外头，我丈夫在外头等着。”米乐颤颤巍巍地胡乱扯住一个人，心惊胆战地说道。

被拉个正着的程鹏杰，脸一白，他手发抖地扶了一把眼镜，文弱的小身板憋足了劲，鼓起脸颊胀红了脸，用力扶起米乐往门外走去。

两腿打颤的程鹏杰，拼了老命把米乐扶到了教室外，他喘了口气，冲前头走出去的老远的人群喊道，“救命啊，有人要生了，快来帮忙啊……”

一群男男女女回过头，目光从发出叫喊的程鹏杰身上飞快略过，移到了面色狰狞扶着肚子的米乐身上。

“哥，那儿有个孕妇，好像快要生了！”一个年轻男人捅了捅身旁的亲哥说道。

被喊“哥”的高个子年轻人一看，眉头一皱，振臂一呼，招呼起了周围一大帮人，神情激昂道，“兄弟们，展现咱们下乡知青思想深刻的时候到了！冲啊，那儿有一个受苦受难的女同胞正等着咱们去解救，谁要是去了，一定能考上大学！”

所有人面面相觑地对视了几秒，皆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同样的想法。

时不待我，你推我搡，争夺第一的时刻，到了！

一阵宫缩痛结束后，打算直起身缓缓的米乐，一抬眼，便瞧见一大波人蜂拥往自己身边涌来。

被吓了一跳的米乐，倒吸了口凉气，瞪大惊愕的双眼，情不自禁地往后挪动了一下害怕的小步伐。

“兄弟们，同志们，考验咱们知青再教育是否合格的时候到了！扛！”

面对咄咄逼人的一群大男人，不断后退的米乐：扛扛扛……扛？

“一二三……”

“啊啊啊……”

“同志，你别怕，我们一定把你安全的送达医院。”

“不不不……不用了，我丈夫就在外面等着，他会送我去医院。”被迫抬起的米乐，惶恐地盯着眼前万里无云的天空，有些心塞。

领头男人闻言，失落地蹙了蹙眉，但又很快舒展过来，他看着他们搭建的人形担架，振奋一呼，“开路！”

“一二，一二，一二……”

虽然感觉还行，但莫名羞耻的米乐：“……”

“同志，你丈夫是哪个？”

米乐支起上半身，正巧一眼就看到了往这边奔跑的卫成，她捂着脸指了指说，“就那个。”

男人点点头，手一挥，扬高嗓门鼓舞道，“大家再坚持坚持，一定要把咱们的同胞送还到她丈夫手里。”

“一二，一二，一二……”

“……”

还以为米乐出了啥大事的卫成，心肝俱裂地跑到她身边，看着她红润润的小脸，把吓到嗓子眼的心咽了回去，“这是咋的了？”

还不等米乐开口回答，领头男子迅速热情地说道，“同志，你就是这位女同志的丈夫吧？你的车在哪儿，我们把她帮你送过去。”

卫成一默，伸手直接接过米乐，脸不红气不喘地说，“不用了，谢谢你们。”说完，他毫不费力地抱着米乐转身离开。

一群要用扛的男知青们，以及那扶都扶不住的弱质青年程鹏杰：……

……

去医院的路上，心头实在好奇的卫成问道，“媳妇，那些人为啥要抬你啊？你这不是还能走路吗？”

趁着疼痛间歇吃肉补充体力的米乐，咬了一口卤肉，边嚼边说，“不知道，大概那是一群热血青年吧！”

“嗯，我也觉得是。”

“嘶……”，嘴里的肉还没咽下去的米乐，肚子又开始痛了起来，她急躁地拍打着卫成的后背，尖声催促起来，“卫成，你快点，阵痛越来越频繁了，我觉得快要生了。”

“到了到了，前面就是了。”被催得心惊肉跳的卫成，把脚踏子蹬得快要飞起，直接冲到了医院大门边上。

“医生，快来人啊，这里有孕妇要生了……”

闻讯跑出的几个人，拉着小平车出来，等米乐躺下后，又迅疾地拉了进去。

在医院大堂的屏风后头，女医生检查了一下，冲出来大喊，“孕妇家属呢？”

被吓得腿都站不直的卫成颤颤道，“我我是。”

“孕妇快生了，我们马上送到产房，你带了衣服被褥吗？”

“有有有。”

“交到产房护士手里。”

“哦哦哦。”

“呼啦”一声，平车滚轮声消失在卫成耳边。

他木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平车疾速远去，大脑一片空白。

产房里，米乐顺从地让医生做着产前准备，自己抽空又啃了两口肉。

看着如此淡定的孕妇，女医生忍不住示意道，“同志，你快要生了。”

米乐点点头，“嗯，所以我再为生娃积蓄力量。”

女医生：“……”

……

医院大堂，傻愣半晌，终于想起自己要干啥的卫成，捧着一大包衣服被褥，手忙脚乱地跑到产房外头。

在门外等着的女护士，笑容灿灿地接过卫成手里的包袱，语气欢快道，“恭喜你，你妻子生了，特别顺利，生了一个六斤七两的儿子。”

喘着大气的卫成：……啥啥啥？他这才过来就生了！

不敢置信的卫成，盯着又重新阖上的产房门，久久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