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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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灵……

捕捉到安倍晴明话语里的关键词，鬼切终于明白为什么源赖光之前会纠正自己话语，说晴明新收的妖怪“不是式神”了。

是他的失误——在此之前就完全没有想过，安倍晴明会用自己的灵魂与妖怪签订御灵伴生契。

看来，他还不够了解安倍晴明。

鬼切握紧了佩刀，一直平静如水的内心，此刻已被“御灵”这个词汇深深震动着。

若仅是如此便也罢了。奇怪的是，他胸腔那处似是挤压着一团想要不顾源氏礼仪、抓住晴明衣襟大声嘶吼的“气”。

这种感觉来得格外急切，迷茫于未知情绪里的鬼切，完全没有留意到跟在晴明身后的御灵——两仪薰眼眸中的微妙情绪。

“原来大阴阳师的卦象也有占不全的时候。”源赖光合上文书，嘲讽道。

安倍晴明脸露错愕：“你这是……被黑泥精附身了？”

“呵。”源赖光冷笑。

两仪薰伸出爪子，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安倍晴明的肩膀，轻声提醒道：“我们不是来赔礼道歉的吗？”

为什么从爬墙潜入源氏家主书房开始，晴明就一直给她一种前来源氏找茬的感觉？他们……不是来道歉的吗？

“……唔。忘了。”晴明神色无辜。

这种事情也能忘！？

两仪薰瞪大双眼，竭尽全力在龙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

听到晴明说自家主人被精怪附身时，鬼切即刻就回过神。他抬眼，就看到神色惊恐的两仪薰。

鬼切疑惑地歪了一下脑袋。这是……

发生什么事了吗？

“言归正传。”晴明逗完自家新上任的御灵，再看向源赖光就显得正色许多，“关于昨夜的山火，看完刚才那份文书，你大概也猜到一些我来这里的原因了。”

源赖光挑眉看向安倍晴明，再看他身后的御灵。那条黑龙跟自己视线对上的时候，身体还瑟缩了一下。

两仪薰内心产生对源赖光的惧怕情绪很清晰地传达给了安倍晴明，晴明当即抬手在源赖光面前晃了几下，“赖光大人，请不要无视我的存在，一听这件事就开始恐吓我新收的御灵呀。”

突然就被扣上“恐吓”晴明御灵黑锅的源赖光：“？？？”

他就看了一眼而已！

安倍晴明没有给源赖光开口解释的机会，一见他的注意力重新放回自己这边后，就收起刚才漫不经心的口吻，继续认真道：“事实确实如文书里所述，昨夜山火忽然加剧，燃烧至源氏田地和附近出现的大妖有关。”

“又是‘森林’？”源赖光想到今早议会内容，眉心紧促。

晴明回头看了一眼两仪薰，再对源赖光道：“其实，你早有察觉了吧？”

源赖光不置可否。

“晴明，你有什么话就请直接说出来，不要在内心胡乱猜测主人。”鬼切见晴明话里有话质疑源赖光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维护自家主人了。

鬼切一开口，两仪薰就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她一直以为鬼切是没有自我意识的式神。

两仪薰又伸出短短的爪子点了点晴明的肩膀。

“怎么了？”晴明侧头就看到两仪薰探过来的脑袋。

两仪薰悄声：“不是说源氏会抹去妖怪自我意识将他们炼成式神吗？为什么鬼切看着好像很正常的样子？”

“鬼切不一样。他是上一任源氏家主留给赖光的式神。”晴明同样压低声音回答两仪薰。

两仪薰眨巴眨巴着眼，“不明觉厉。”

晴明嘴边笑意加深，“回去我再详细跟你说。”

鬼切不满地瞪着对面说着悄悄话的一人一龙，“晴明……”

“鬼切，你逾距了。”源赖光打断了鬼切的话语。

鬼切闻言立刻低头俯身行礼道歉：“对不起，主人。”

“最近那些家伙是越来越忍不住了。”源赖光接着刚才晴明的话题道：“源氏旁系地底的净化阵法丝毫不弱于本家，如果不是有人刻意破坏阵法，那里怎么可能聚集得起那般浓厚的妖气？更不要提……”

源赖光看向两仪薰，“出现能够成功‘闯入’源氏领地的大妖。”

鬼切闻言，抬起头错愕地看着源赖光。

他的主人对安倍晴明说出了一段非常危险的话语。

源氏旁系……

虽加了“旁系”后缀，但里面结构也就比本家简单一点而已。既然源氏本家的每一个阵点都有能力不俗之人守卫，那么旁系的地底阵法附近也一定守卫！

只要阵法稍微有点不对劲，马上就会被发现，呈报于本家。

然而他们都没收到过关于疑似旁系阵法出现问题的消息。

造成这样的原因有很多，要么阵法根本没有出现过问题，要么就是没有被发现。而能够不被守卫发现、成功破坏源氏旁系地底阵法的人选，也就只有……

源氏的守卫。

这可真是……

不一般的危险。

意识到有人在背后对源氏、甚至可能是对源赖光出手的鬼切安静地垂眸，手紧握住佩刀。

两仪薰又对上了源赖光的视线，这一次她没有僵住，而是顶着压力努力为自己争取生机，“我没有……”

源赖光闻言，视线就干脆直接落在两仪薰的身上不挪开了。

“没有……离开居处之后的记忆。”两仪薰越说越小声。

“我已经调查过了，她没有说谎。”见源赖光一直缄默不语地盯着薰看，安倍晴明主动接过了话题。

再让薰对源赖光说话，恐怕她接下来就要被源赖光给吓昏过去。

“很显然，有人利用了薰身上的妖气——让她保持妖气外放的状态，一路从居处前往至源氏旁系，制造出她要闯源氏结界的假象。这是她之前的行动路线……”说到这里，晴明从袖中拿出一张画了线路的纸递向源赖光。

源赖光打开纸，扫一眼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路线是真的有趣。众所周知，临海而居的龙族都不喜火。如果不是被人有意控制，她为什么会违背本能，非从火海里穿过？”晴明说到这里，忍不住笑出声。

“有什么好笑的？”源赖光抬头看向晴明，问出了两仪薰和鬼切也同样不解的问题。

晴明：“突然就忆起昨晚脑海里冒出的想法——”

众人看向晴明。

“薰这身肤色是不是被火给烤黑的。”晴明眼眸含笑地看了身后的御灵一眼。

两仪薰：“？？？！！！”

鬼切：“……”

“所以你昨晚干脆就先放纵妖气不管，任由它不断加大火势，然后抱着这样的‘想法’暗暗观测了个高兴？”想到文书中的控诉内容，源赖光怒极反笑。

“呀呀。别这么生气，我也没有特别高兴。”安倍晴明立刻抬手示意源赖光克制自己的情绪。

“我是不是还得替你感到失落？”源赖光闻言，头疼地按起了眉心，“如果不是妖气助燃山火，任凭那火怎么烧，都不会危及到源氏旁系的生活区域。”

晴明：“我知道，所以我尽力‘清除’了影响。”

“……嗯？”再一次听到“清除”，源赖光不由一怔。

“不过因为火情‘运动的’有些多，部分踪迹不能被完全‘清除’干净，所以我就将它们转化为了‘噩梦’。现在想想，一族的人都做同个噩梦，也挺诡异的。”晴明若有所指地看向源赖光案几上堆满的文书。

源赖光：“……”

不用细看，联系今天议会最后一个话题以及晴明刚才所言话语，源赖光大概也猜到了这一堆文书里都夹带了些什么内容。

无非是指责安倍晴明不合礼数，在大晦日之夜，还跑到源氏旁系领域里收复大妖，给大家带来了诸多麻烦。

想到那些人书写文书习惯——不论是多小的麻烦他们都会往大的方向去说。源赖光的嘴就抿成了一条线，神色稍显不耐烦。

以往事关晴明的小事都会被那些人往大的方向去写，那么这次呢？

这一次因为大妖闯入源氏结界，导致源氏旁系居处上空盘桓浓厚妖气并引来猛烈火势。

作为此次灾祸的根源——黑龙，现在已经被晴明收复为了御灵。并且晴明还主动出手，将自家御灵造下的灾祸完全“清除”了。

不，不对。并没有完全“清除”。

想到晴明附加话语的源赖光视线落在那一沓文书上……

若是当时晴明能完全将痕迹清除干净，倒也是一件好事。

但毕竟是存续时间这么长的事情，现在如果要求晴明倒回去将它完全清除的话，说不定还会引发出更多的问题。

但是不去处理，就如晴明自己所言……

一族的人都做同个“噩梦”是一件非常诡异的事情。

尤其是当这些人还是阴阳氏族的旁系时，这种“梦”，要么代表着“过去”，要么就代表着“将来”。

随便请一位阴阳师占卜一下，真相立刻就能浮出水面。

“真是忍不住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源赖光深深地叹息。

晴明笑了，“赖光大人可以自信一些的。”

源赖光：“……”

即便他之前让晴明协助自己的计划时，就已经评估过他的行为，可时至今日，他还是觉得自己过于小觑了晴明的“赌徒”思维。

这种行为无异于给背面想要对源氏以及源氏家主不利之徒警醒，让那人心生忌惮而不敢继续行动。

“新年给彼此都放个假，有何不妥？”晴明脸上笑意不改。

“你有这么好心？”源赖光瞥了晴明一眼。

两仪薰游动一圈，龙头换了一个方向，偷偷打量着拥有自我意识的鬼切。

晴明笑着摇了摇头，“那依赖光大人所见，我是要做什么？”

源赖光：“不想知道。”

话虽这么说，可依照他对晴明的了解，稍微一想就能猜到几分。

晴明是绝不可能把自己灵魂交予外人的。依照他与一众阴阳师全然不同的阴阳术使用习惯，就算知道御灵契约的特殊性不可更改，也一定能想出用别的办法来保全自身灵魂。

那么，最可能被实践成功的理论便是——用能够代替自己灵魂之物与妖怪结御灵伴生契。

所以……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够与安倍晴明的灵魂等价，让这条黑龙成功与他建立起“御灵伴生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