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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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带着两仪薰踏出源氏大门，转身就往热闹的街市而去。

最初开始时，薰还以为晴明是感觉到了妖怪气息才会突然转身前往街市，可现在——

被晴明要求显形并陪同他一起“逛”了几条街市，渐渐感觉到自己两只前爪越发沉重的两仪薰，开始垂头打量自己“缤纷”的双爪。

两只爪上各挂了颜色与外形都极为精致亮丽并绑以细绳的礼品盒，这些都是在“逛街”时，路遇与晴明相熟的贵女所送新年贺礼。

细绳一看就不耐折腾，东西就这样挂在两仪薰的两只前爪上，让她动都不敢动，深怕爪子不小心就将细绳勾断。

两仪薰摊着两只前爪，“……晴明。”

“嗯？”安倍晴明刚买下太妃糖苹果，示意店家包装好了递给两仪薰。

“东西太多了。”两仪薰以前醉心于实验，需要什么物品都交由助手代买，像这样正经八百地逛街，她还是头一回。

见店家颤颤巍巍地将东西递给自己，两仪薰沉默地伸爪勾过。

“你不提醒，我都不知道自己居然买了这么多东西。”晴明看着两仪薰手中物品，垂眸思考。似是在确认有没有漏买什么东西。过了一会，晴明又道：“嗯，就这样。我们先回去吧。”

两仪薰深叹一气，可算结束了。

被一群人盯着逛街的感觉，实在是过于微妙。

她跟在晴明身后，渐渐远离闹市。看着近在咫尺的背影，两仪薰不由好奇：“晴明，为什么要让我显形逛街？”

“刚才，我和源赖光的对话，你有在听吧？”晴明头微抬，望着前方远处，“让你显形，当然是为了给背后准备对我下手的家伙创造机会。”

“啊……”两仪薰抬头望天，经提醒，开始回忆那番对话。

晴明和源赖光那番对话里夹带着许多信息，即便是才刚到晴明身边的自己，听完都能大概捋出一些因果关系。

两仪薰：“我有在听。”

安倍晴明冲薰温和地笑了一下，“我似乎有些操之过急了。”

“那个人很谨慎，就算我故意创造机会，暴露出弱点，也要反复试探确认多次才肯动手。着实，有些熬人。”晴明喟叹。

听到晴明后面这番话语，两仪薰不知不觉已将身影隐去。

“你这么害怕做什么？”晴明发现自家御灵胆小起来很是有趣，“一般武器很难给龙造成伤害，龙鳞可是这世上坚不可摧之物。”

两仪薰悄悄露出一颗龙脑袋，“你怎么这般肯定？”

难道在晴明院内也有龙类式神？

“毕竟是说书灵道与我知的。”晴明和两仪薰聊到这里，就已经到达家门口。

“这……可真是令龙听完更感心慌的消息。”两仪薰瞪大双眼，完全没有料到答案居然会是这样。

说书灵，生前是名说书先生。可惜活着的时候没人喜欢听他讲的故事，死后他就到处乱抓人，讲故事给对方听。

遇上态度谦和愿意听他讲故事的人，说书灵待之也会温和。但若是遇到不耐烦且口出不敬之语的人，他就会直接掐死对方，再抱着他的尸体讲故事，一直讲到那个人躯身化为白骨。

据院内其他式神回忆，当时晴明见到说书灵的时候，对方正抱着有些干瘪的尸身在那絮絮叨叨故事，那个画面至今都还让当时跟在晴明身边的白藏主感到不适。

晴明背对着薰，脸上笑意狡黠。

“——啊。你们回来了。”白藏主就坐在院子石墩上，看到门口的晴明和两仪薰，立刻站起身，“晴明，呜哇——！你身上的糖味好重！！！”

“你是属狗的吗？”晴明调侃完白藏主，才想起狐狸和狗在某些方面，属性确实挺像的。

“动物的鼻子都比较灵敏。”白藏主没有多想，回应完晴明就看到薰缓缓显形，两只前爪摊开，每个指尖都被挂满了缤纷物品，看起来非常滑稽。

“晴明——你真是有够过分的。”好好的一条龙就被晴明糟蹋成这个样子，白藏主实在看不下去，立刻向薰伸出手，“辛苦你了，接下来东西就交给我吧！”

“麻烦你了。”两仪薰俯低身体将手中物品移交给白藏主，看着他转身抱着诸多物品，动作灵活地往厨房方向而去。

“今天是新年第一天，大家打算晚上在院内举办热闹的宴会。一是为了庆贺新年，二是为了迎接您的到来。”蜜虫忽然现身对两仪薰笑着道。

“啊……”两仪薰双眼茫然地看着蜜虫，而后转过脑袋去看晴明，并向他求助——这个时候，她要说些什么？

晴明笑看两仪薰被蜜虫的善意围绕，神态越发不好意思之后，才开口解救她，“酒温好了吗？”

蜜虫：“自然。需要我现在就为您呈上吗？”

“不急。”晴明侧头看了两仪薰一眼，又继续与蜜虫道：“我还有些事情要跟薰交代一下。”

“呀——。”蜜虫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晴明的意思，她一拍手，惊讶地看着两仪薰，“是我疏忽了，薰大人是刚到平安京吧？”她刚问完就见两仪薰点头，“那还真是不妙……”

“嗯？”两仪薰瞬间疑惑，“什么‘不妙’？”

“啊……没什么。晴明大人，我忽然想起蜜酿还没有封完，我先去忙了。”蜜虫说完，赶忙向晴明和两仪薰各行一礼，见无人异议，眨眼功夫就消失在两人面前。

“不用太在意。”蜜虫走后，晴明对两仪薰道。

晴明：“蜜虫很难专注一件事，像现在这样，话说到一半就因为想起其它事情而先行离开一步也是常有的事。稍晚一会，她就会想起自己话还没说完，来找你继续话题。”

“原来如此。”两仪薰了然颔首，忽而又道：“晴明对妖怪都挺包容的。”

“嗯？‘都’？”晴明脸上表情稍显诧异，他侧过头去看两仪薰，“怎么突然这么说？”

两仪薰看着晴明，没有下文。

“嘛……不想说吗？”晴明捏了捏手中的蝙蝠扇，“算了，你随我来吧。”

晴明走在前方，领着两仪薰往他的书房方向而去。

两仪薰昨晚随同晴明回家后，就被白藏主拉着熟悉了一遍这座宅院的整体布局。

其中，白藏主着重介绍了晴明的卧室、书房以及后院凉亭，这三处晴明最常待的地方。以防今后出现不知在家中何处寻找晴明，到处乱跑的状况。

两仪薰清楚白藏主的善意，因而也没有告诉他——哪怕晴明隐藏气息躲起来，她也能感知到他在哪。

这种便利是“御灵”这一身份所带给她的。反过来思考，如果有一天薰自己躲起来，晴明也能知道她在哪。

薰没有将这件事告诉院内任何妖怪，她的记忆力非常好，只是跟着白藏主前往过一次，就记住了晴明常待的三个区域分别在何处。

现在，只需看晴明转身面向何方，她就知道他下一刻要去哪里。

走到半路，晴明微微抬头，开口问道：“你今晚要回去一趟吗？”

两仪薰一怔，下意识反问道：“嗯？还可以回去吗？”

“当然。我又没有限制你的自由。”

“晴明，你当时垫付给源赖光一个‘人情’。人类的‘人情’价值……很难用钱财估算吧？”两仪薰之前想过暂时当晴明的御灵，只要她攒够能够还上晴明垫付的财物金额，就主动提出解除契约。

当时形势迫切，很多事情她都没有细想，就应下了晴明的提议。现在局势发展成这样，仔细一想，麻烦诸多。

不待晴明回答，两仪薰又道：“我好像更还不起‘债务’了。”

晴明稍微一思考就知道两仪薰想过什么，他不回话，是因为被两仪薰偏向于接受过条规约束的人类思考模式所惊到。

只是不到一天的接触时间，晴明就连续感知到两仪薰完全不同于其它药物的思维方式。

他抿了一下唇，问道：“如果事情按你所想发展，那你岂不是要白给我当一段时间的御灵？”

两仪薰：“那也不过是利息。”

“利息。”晴明低声重复。

两仪薰是一条几乎不曾与现世有过交集的龙，甚至可以说是游离在此岸与彼岸边缘的存在。这一结果是晴明亲自调查出来的……可现在，他却忍不住怀疑起自己。

如果他的调查结果没有问题，那么，该如何解释两仪薰现在的状况？

再往前几步，就是书房，在进入书房前，晴明停下了脚步，“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利息’什么的……这般从容的词汇，很容易也给我造成错觉啊。”

两仪薰：“嗯？”

“这座京都并不像你看到的这般平静，阴阳师的身份也不是你所想的那般光鲜亮丽。成为我的‘御灵’，也与你所愿相违。”

“安倍晴明的‘御灵’，这个身份不是护身符，而是……催命符。这也就是说——”晴明把玩着手中蝙蝠扇，“薰，在契约结束之前，不要死。”

两仪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