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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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源一个人吃了半桌子菜,肚皮都微微鼓起来了。

他后仰在椅子上，半眯着眼，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肚皮。

“唔,好饱啊。”

“好久没吃这么痛快了。”

“远林兄,你真好。”

许远林面无表情：不,我不好。

“我下次还想跟你一起吃饭。”

许远林：………

不，他拒绝！！！

褚源就跟瞎了似的，完全没看到许远林浑身上下都透着冷漠。

他还伸出油乎乎的爪子,去抓许远林的衣袖,懒洋洋道：“远林兄,你看天色都这么晚了,我一个半大孩子走夜路也不安全,要不你带我去你家里歇一晚吧。”

“有没有浴桶啊，我还想泡个澡。”

“要是有澡豆就更好了。”

“………”

“远林兄，远林兄，你说话啊”

“远林兄”

褚源无知无觉的拽着许远林的袖子来回摇,没注意许远林的眼神都变了。

“褚——源——”

褚源茫然抬头：“啊？”

许远林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道：“这、是、我、最、喜、欢、的、衣、裳”

褚源下意识缩了缩脖子,默默把爪子收了回来,小可怜似的，怯怯道：“所以？”

许远林甩了甩袖子,狞笑道：“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天青色的袖子上好大一块油污。

许远林愤愤道：“这油去不掉的，你把我最喜欢的衣裳毁了。”

褚源关注点跟许远林完全不同，傻白甜的笑：“喔,原来为了来见我，你还特意换上了你最喜欢的衣裳啊。”

他不好意思道：“没想到我在你心里这么重要啊。”

他倏地站起来，哥俩好的又拍了拍许远林的肩膀，正色道：“远林兄，你在我心里同样重要。”

许远林僵硬的扭头，看着他的肩膀处

那里又添了一道油爪印

褚源立刻收回了手，舔着脸赔笑道：“远林兄啊，你看咱们都是彼此最重要的朋友了，就不要计较一件衣服了吧。”

“衣服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可要分得清轻重呀”

许远林闻言倏地笑了，褚源看他露了笑模样，也松了口气，“我就知道远林兄不”

“嗷——”

许远林一巴掌呼他背上，犹不解气，又上脚踹。

这次却让褚源躲开了去，他躲在椅子后面，磕巴道：“远，远林兄，君子动口不动手，有话好好说。”

“说个屁。”许远林怒吼。

褚源瞪大了眼：“你你你刚刚爆粗口了，远林兄你的礼仪呢”

许远林撸起袖子撵了过来，牙齿咬的咯咯响：“我就是太知礼，才让你越来越放肆。”

“你不是还想去我家吗，跑什么，我带你去。”他说的咬牙切齿，眼睛瞪的像铜铃，仿佛不是在邀请朋友留宿，反而是屠夫在招呼他的小猪仔。

褚源没出息的咽了口口水，摆手道：“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要打扰你了比较好。”

“不早了，我走了啊。”

说着话，他就往门口位置跑，可惜许远林距离更近，往旁边一蹿把他拦截下来。

“我让你作妖，我让你闹腾”他看上去气得很了，甩着两个宽大的袖子直往褚源身上招呼。

褚源躲不开，怂不拉唧的抱着脑袋缩在门口。

口中嗷嗷的叫，一边叫一边求饶：“我错了，我错了，远林兄手下留情啊。”

“别打了，哎哟，打死人啦，出人命啦。”

“远林兄，兄弟是手足，不要为了一件衣服这么对我。”

“你还说。”许远林一脚踹他小腿上，总算出了口气。

他理了理衣服，退后几步，人模狗样的坐在椅子上，还给自己倒了杯茶，饮了一口，才道：“行了，别装了。不然就不带你去我家了。”

“嘿嘿，让你发现啦。”褚源笑嘻嘻的凑过来，也学着许远林一样，给自己倒了杯茶喝着。

“你看你这么欺负我，我都不还手，我对你可真好啊。”

“噗”许远林一口茶直接喷了出去，偏头不可思议的盯着褚源。

褚源默默往后挪了挪，双手紧紧护着茶杯，警惕的看着他。

许远林：………

他磨了磨牙，胸口剧烈起伏，在褚源惊恐的小眼神下，生生把那股火压了下去。

他起身往外走，打开房门，回头一看，褚源还傻乎乎的坐在椅子上，他心里那股火又蹿出来了，吼他：“你今晚要歇在酒楼是不是？”

“还不跟我走。”

褚源一下子蹦起来，连声道：“来了来了。”

他们径直出了酒楼，此时天空已经完全黑下来，偶尔能看见一点零星的灯火。

两人打着一盏灯笼，散发出一团光晕，透着温暖。

褚源只能听到两人的脚步声和有规律的呼吸声。

他不喜欢这种过分安静的气氛，于是开口道：“远林兄，我给你讲故事吧。”

许远林：“不听。”

声音之冷淡，回答之迅速，生动演绎了何为抗拒。

一般人听到这话，就该识趣的闭嘴了。

可褚源他不是啊。

他真要脸皮薄的话，当初就不会求学无门的时候，把主意打到许远林头上了。

所以，哪怕许远林严词拒绝了，褚源还是自顾自说起来。

“我跟你讲画皮的故事，说是太原府有个姓王的书生，出门游玩，路上遇到了一个美丽的女子………”

许远林在黑夜中翻白眼：又是书生和美丽女郎的故事

他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无非是美丽女郎和书生互生情愫，但因为女郎家里不同意，于是横生种种波折，不过不管怎么样，最后书生和女郎都会在一起，书生学业美人双丰收。

这种故事，他听过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简直俗不可耐。

褚源不知他心中所想，继续道：“这王生家里还有一贤惠妻子……”

许远林：哦，原来还有原配。

不过原配身份低了，最后的结局，最好也不过是跟美丽女郎平起平坐，勉强得一个平妻的位置罢了。

这故事不但俗气，还忒恶心人。

他不想听，开口打断褚源：“别说了，聒噪。”

褚源：“我不，我就要说。我好不容易把铺垫说完了，正要到精彩部分呢。”

许远林：……没兴趣

“王生跟美丽女郎天天厮混在一起，家也不回了。还是他的妻子实在受不了，跑出来寻人，他们拉拉扯扯的回家，路上遇到一个道士，道士看到王生，脸色大变，直言王生命不久矣……”

许远林：“嗯？”

褚源憋笑，声调抑扬顿挫的述说：“王生和他的妻子又惊又怒，一起把道士骂走了。”

“但是道士的话，还是留在了他的心中。原配跟他多年，没什么问题，他想来想去，就只想到了那美丽女郎”

“所以第二次他去的时候，他悄悄翻墙进了安置女郎的住处，透过窗户往里看”

“那是背对着他的一个人影，好巧不巧，人影正面有一面铜镜，昏暗的灯光下，铜镜里倒映出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身上带着可疑的红迹，而在一旁的床上，则铺着一张美丽的人皮，眼睛的地方空空的，无声的看着窗外——”

黑夜将这种恐怖的气氛渲染到最大

“啊——”

褚源突然大叫一声。

许远林猝不及防之下，腿一软，身子往旁边倾去。

要不是褚源及时拉住他，许远林肯定跌地上了。

褚源把人扶好，而后仰着脑袋，嘎嘎大笑：“远林兄，你胆子真小。”

“闭嘴。”许远林恼羞成怒：“你突然鬼叫什么？”

褚源很无辜的辩解：“不是我叫，是王生在叫”

“他太害怕了”

“够了，别说了”许远林色厉内荏的吼他，“这故事无聊极了，不许再说”

褚源心下捧腹，口中却服了软：“好好好，我不说了。”

许远林松了口气，但很快他就知道，这口气他松早了。

连一炷香（两分半钟）的时间都没有，褚源幽幽道：“远林兄，你看周围都没什么动静，黑漆漆一片，就咱们两人拿着个灯笼，又是皮滑肉嫩的小少年，是不是也有什么东西直勾勾的盯着我们啊”

许远林：！！！

许远林深恨自己离开酒楼的时候，为什么不再打包一只烧鸡，否则这会儿就不用发愁拿什么去堵住褚源那张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个臭小子，到底都是从哪里听来这奇奇怪怪，又诡异至极的故事啊

大晚上的，吓死个人了。

他在心中默念孔圣人的名言，没想到不知不觉就念出了声，“子不语怪力乱神……”

“非不信也，敬鬼神而远之”褚源缓缓接了下一句

许远林：………

他恶狠狠道：“褚源，你是故意的吧。”

“你绝对是故意的。”

“你咋那么欠，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叔叔婶婶怎么受得了你。”

褚源躲着他，举着灯笼嘚瑟道：“哎嘿，那你可就说错了，我爹娘可稀罕我了，他们就喜欢我闹腾。”

“我娘说，这样家里才热闹。”

许远林试想了一下，将来他生了个儿子，像褚源这样上蹿下跳

………不行，打住，不能想

他从没干过坏事，绝不接受这样的现世报。

许远林凶狠的从褚源手里抢过灯笼，怒气冲冲向前走。

褚源摸了摸下巴，嘿嘿笑着跟了上去。

最后，他们在一个小院子外停了下来。

许远林上前敲门，没一会儿院子里亮起了橙黄色的灯光，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子从里面打开门，看到许远林时，很是诧异。

“少东家，你怎么来了？”

许远林提着灯笼进入，简单解释了两句：“我带朋友来住。”

“厨房里还有热水吗？”

婆子愣了愣，才道：“有，但是不多了。”

许远林：“那你再烧些，我朋友要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