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第九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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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视觉效果当真如鹤立鸡群。

琼林宴上,众人言笑晏晏，唯有状元，榜眼,探花三人岿自不动。对比之下,倒显得跟其他官员结识的同科进士迫切攀附权贵,毫无读书人气节一般。

心机狗！

这是所有同科进士对这三人有志一同的想法。

其他官员也饶有兴趣的看了过来。

傅钺心头无语极了，不是说苧姐儿早就告诉褚源那小子有关琼林宴上的规矩了，怎么现在竟出这种状况。

有了今日这一出,别说同科其他进士恨透了他们,就连朝中大臣,也会对他们有些微妙想法。

可不恨嘛,“踩着同科众人”博了一个不慕名利的好名声。

虽然这并非出自褚源的主观意识。

褚源在现代也就是一普通人,后来到了古代，通过读书科举有了功名，眼界心性有了提升，但真到了规矩森严的皇宫,他心里不发怵是不可能的。

这里稍有差错，夺功名事小,丢命事大。

更别说前儿些日子,因为舞弊案一事，当今处死了多少人。

苧苧也对他说,在琼林宴上，少说话少冒头，低调保平安。

褚源猜到这个时候朝中势力错综复杂,所以没打算借这个机会去认识什么人，他就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待着。

但是有时候，总是事与愿违。

师哥淡泊名利，又因其父之故，不好明面结识官员就算了。

状元郎你好歹也是世家子，这种场合这么冷傲是在下谁的脸。

这下好了，他不想惹事，却因为目标太大，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他们这边了。

传胪脸色几度变换，最终归于平静，漠然道：“看不出来褚榜眼，还是如此目下无尘之人。”

褚源：！！！

搞什么，干嘛针对他？

状元郎那么大一坨杵在旁边，你瞎吗。

传胪不瞎，他就是故意的。

状元郎是世家子弟，背景强大惹不起。

探花郎听说与康毅侯府关系匪浅，不好轻易得罪。

比较下来，就褚源无权无势好拿捏。今日不踩对方一头，他们这些进士的名声别想挽回了。

系统幸灾乐祸：“哦豁，宿主被当软柿子捏了。”

褚源冷笑：“看老子不锤爆他的狗头。”

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脊背打的挺直，下巴微抬，显露出一点薄薄的眼皮，仿佛半垂着眼，眼神轻轻的，无端就透出一股子讥讽。

唇齿开合，清越的声音在宴会中响起：“传胪何处此言？”

传胪眼中飞快闪过一抹暗芒，几乎是迫不及待接茬道：“本是宴会，众人相谈的场合，褚榜眼却一心吃着饭菜，视众人于无物，岂不是目下无尘，狂妄自大。”

“传胪慎言。”沈度皱眉不悦道。

褚源抬手，制止了师哥为他说话。

众人没想到一场简单的宴会，居然还有好戏可看，都情不自禁停下了话语，把注意力落在传胪和榜眼的对掐上。

当今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并未饮下，目光偶尔扫过年轻的榜眼，眸光转动，不曾开口阻止这场“闹剧”。

而对于这般严厉的指责，褚源面色不改，不见恼怒，不见讥讽，更看不见不屑。

太平静了。

当着这么多人被下面子，情绪居然未有丝毫波动。

传胪没来由的心里咯噔一声，第一次意识到，今日拿榜眼开刀或许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其他大臣不论其他，至少心里对褚榜眼这一手出色的养气功夫是赞赏的。

年轻人，最怕沉不住气。

傅钺眸中闪过一抹诧异，差点以为褚源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少顷，褚源伸出两根手指，对着当今的方向，弯曲在桌面，轻轻扣了扣。

很轻微的声音，但在过分安静的环境里，被无限放大。

众人面色微变。

“敢问传胪，这琼林宴是谁所举办。”

传胪不明白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抬眸看了陛下一眼，大声道：“自然是当今，吾等皆为天子门生，满腔热血报效朝廷。”

褚源颔首。

传胪心想扳过一成，有了些底气。

不料褚源的问题紧跟而来：“又问传胪，这宴席上的美食美酒是何人恩赐于吾等的。”

“自，自然是当今。”

褚源笑了：“当今体恤吾等，恩赐美食美酒，该不该认真品尝，方不辜负当今对吾等的一片心意。”

“世人皆知琼林宴从白日开到晚上，而晚上才是气氛最热闹的时候，白日里都是吾等细心感受当今的恩情。”

话语一顿，褚源手执银筷，夹了一块鱼肉。

“传胪可知鱼肉易腥，温度稍低，就有腥味，然而这餐盘内里却有巧思，内置银碳，小心温着，不但不会有腥味，而且鱼肉吸饱了汤汁，吃起来时味香浓郁，让人回味无穷。学生孤陋寡闻，生平还是第一次吃到这般美味，若无陛下恩赐，怕是难识这世间好滋味。”

当今把玩酒杯的手指一顿，脸上漫不经心的神色收敛了些许。

不给传胪丝毫反驳的机会，褚源倏地站起来，对着当今拱手一揖，诚恳真挚道：“学生是天子的门生，当今就是学生的天，学生要报效的人也是当今。”

“奈何学生如今还未踏入官场，连微薄之力都不能效，深感惭愧。于是只能更加用心感受当今对学生的好，从而将这份好牢牢记在心里，待来日有用得着学生的时候，上刀山下火海，学生义不容辞。”

褚源说完，又是三拜。

沈度反应极快，起身拱手一拜：“陛下恩德，学生铭记于心，没齿难忘，唯与陛下效力，方能偿还一二。”

状元郎不敢置信的扭头望着这二人。

与众人如出一辙的想到：太不要脸了

睁眼说瞎话到了如此黑白颠倒的程度。

然而权衡一二，状元郎也不得不捏着鼻子附议。

早知道之前就随便找个由头去角落里躲着了，否则哪有现在这般多的事。

他心里把褚源骂了个来回，面上却不动分毫。

于是，诡异的一幕发生了，众人齐齐扭头去看晋安公。

看不出来啊，你晋安公的嫡子竟然也做这种奉承之事。

啧啧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晋安公的面皮子抽动的厉害，嘴唇开合，想说点什么，对上当今看过来的视线，涌到喉咙口的话又通通咽了回去。

万般憋屈通通化作了一句斥骂

孽子啊！

都是官场老油条，变脸的技术修炼的炉火纯青，此时此刻怎么会让三个新人专美于前。于是此起彼伏的表忠心之语，不绝于耳。

几位皇子对视一眼，立刻恭维父皇英明神武，天下有才之士，尽相效忠。

其他进士反应慢了半拍，这会儿落入了尴尬境地。

有放得下身段的，立刻随大流附和，不求冒头，但求无错。

少数一拨人铁青着脸，梗着脖子杵在哪儿，闷不吭声。

众人内心摇头：傲气有余，才能不足，这辈子也就止步于此了。

这些人，当今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他的目光都落在了状元，榜眼，探花三人身上。

状元自不必说，今日一番话，晋安公嫡系一脉算是明确了保皇派的立场。

然而究其原因，却是因为榜眼话赶话，把人逼到了这份上。

当今对褚源的印象全来自对方的文章，是个很有锐意进取的年轻人。胸有抱负，有勇有谋，最难得的是，褚源的身家背景很干净，他虽师从沈郊（沈文野），但沈郊刚正秉直，为人正派，且早已辞官多年，没有利益纠葛，他教出来的学生，是个值得一用的人。

沈郊的才干，当今是知晓的。

这些年，他遇到难事无法解决的时候，也偶尔会后悔当初太过草率的同意了对方辞官。

他想把人召回来，却又怕被拒绝，到时候更下不来台。

于是，这件事就一直这么搁置了。

好在，后面沈郊教出了不少出色的学生，刨除那些家世背景复杂的，剩下的人才里挑挑选选，他手边也算有了可用之人。

如今沈郊把他的学生，唯一的儿子都送到他面前来，还大庭广众之下表达忠心，甭管原因是什么。至少这个结果，极大的满足了当今那颗不明显的虚荣心。

终究还是你做臣子的先低了头。

褚源不懂其中的缘故，这会儿见众人都在恭维，他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

呼，总算把自己淹没在人群大军中了。

至于会不会得罪传胪？

人家都伸巴掌了，他难道不还手，还把脸递过去让人抽。他又不犯贱。

褚源做事自有他的一套准则，人敬他一分，他还人三分。人辱他五分，必回十分。

多年的生活经验告诉他，遇事退让是没有用的。有时候退一步不是海阔天空，而是万丈深渊。

一步退，步步退，最后得活活把自己郁闷死。

当今扫视众人一眼，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好，嘴角微弯，意有所指道：“不错。你们很不错。”

这个“你们”指谁，见仁见智。

“既然喜欢这宴会上的食物，就多吃些。”

有人绷不住面色，还好早早低下了头，没让人看出端倪。然而心中做何想法，却是无人可知。

之后的宴会上，没人再大声交流，都规规矩矩的坐在座位上吃菜喝酒。

与往昔的琼林宴比起来，简直宁静的不正常。

还是一位老亲王出来活跃气氛，端着一杯酒走到当今面前，“陛下，可要赏臣一个面子。”

当今笑着颔首，举酒做饮。

这一出就像打开了某个开关，沉闷的气氛得到了大大的缓和。

褚源想了想，起身叫上沈度，拿着酒杯向主考官走去。

敬酒。

人家的理由是很充分的。

天子为大，他们认真感受了天子的恩赐之后，就要来感谢主考官了。

主考官们：………

憋说话，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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