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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砚声落,元妤觉得周围宫人的眼神都变了,震惊与匪夷所思并存!
怕是怎么也没想到,她们心中朗朗如玉的郎君谢砚,竟是个如此在意女子相貌粗鄙的俗人。
韩皇后更是一脸被人塞了满嘴泥的模样,是斥斥不出声,忍又忍不下去,气得浑身直抖。
正此时,侧面寝殿里出来一身段纤弱、只着白色寝衣的女郎,正是头上顶着伤口的韩琳凌!
不知是太医原就没给她包扎,还是她自己扯了包扎伤口的布条,反正现在额头上被茶杯砸破的那道口子,正带着血痕大剌剌地暴露在空气中。
怕是在里头听到了谢砚的话,受了刺激,不管不顾地冲了出来,身后两三个宫婢拉都没拉住,口口唤着:“女郎、女郎……”
韩琳凌跟没听见般,冲出来,凄楚悲凉地看着谢砚,大声问道:“三郎、三郎!是骗人的吧?你怎么会嫌弃阿凌呢?三郎那般脱俗……”
谢砚只下意识地朝她的方向撇过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眸底闪过厌恶,沉声道:“还请韩女郎自重!”
这会儿韩皇后脸色也是难看至极,厉声斥责看顾韩琳凌的宫婢,道:“还不把女郎扶回寝殿!”丢人现眼!为个郎君,把韩家的人丢尽了!竟穿了寝衣便跑了出来!
韩琳凌声声哭着,被宫婢劝着回去时还在喊:“三郎!阿凌是真心倾慕你啊,阿凌只想嫁给你,不想嫁旁人……”
谢砚脸都黑了。
元妤:“……”怀疑韩琳凌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韩皇后被她那几句喊,叫得眼前发黑,猛拍了下身下座椅扶手,斥道:“拉她回去!”
宫婢们再也不敢手下留情,用了力气将装死发疯的韩琳凌拖回了寝殿。
一时间,满殿寂静。
谢砚脸色黑漆漆的,这会儿竟还敢抖着胆子插了韩皇后一刀,开口道:“皇后娘娘,您若真打算把她硬塞进我们谢家,塞给臣!臣唯有出家入大慈恩寺了!”
元妤:“!!!”猛地转头看他,目瞪口呆。
要不要这么狠啊!
韩皇后:“!!!”要不要把嫌弃表达得这么生动?!
名满长安的谢家三郎削发出家了!问起缘由,竟是因为被一国之母逼迫娶韩家女郎为妻?
当下,韩皇后脸上也是黑云一片。
谢砚若真这样干了,今后他们韩家还如何在长安城立足?
韩皇后怒道:“谢砚!你胆敢威胁本宫?!”
谢砚却又是一副忠臣下属的模样道:“回皇后娘娘,臣不敢!臣只是在表述不愿意娶韩女郎之决心。”
韩皇后:“!!!”
韩皇后现在当真是下不来台了。
咬死逼着谢砚娶韩琳凌,最后谢砚若真出家了,整个韩家都要成笑柄。
可若现在松了口,就这般放谢砚和元妤离开,她身为皇后的颜面便要扫地尽失了!
韩皇后咬牙。
这个谢三郎!往日倒是她错看了他!
正僵着,门外有内侍高声尖细地喊道:“陛下驾到——”
韩皇后一愣,慌忙起身恭迎圣驾。
一直跪着的谢砚和元妤便方便了,直接转个身叩首就行了。
“臣妾恭迎圣驾!”
“叩见陛下!”
丰庆帝进来,看了韩皇后一眼,连虚扶都没给一个,绕过行礼的韩皇后径直坐到了上首,而后睨了眼下面,才道:“都免礼吧。”
韩皇后这才起身,心中愤然,面上却不敢露出迹象地僵笑着走向丰庆帝。
身后谢茂、温晋、安和颐及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急急赶进宫的元江齐齐向韩皇后见礼。
“臣等见过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韩皇后此时已在丰庆帝左手边位子上坐好,看到谢茂等人,脸色就不太好,但还是僵笑着道了:“免礼。”
皇帝等闲不来她宫中,今天来了还带着谢茂、温晋,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怕是要干预她给韩琳凌选夫婿的事了。
等几位大臣直起了身,丰庆帝便看向仍在地上跪着的谢砚和元妤,面上露出两分温和之色,道:“三郎怎地还跪着?起身吧。”
谢砚犹疑了下,看了韩皇后一眼。
韩皇后:“!!!”她可没叫他跪着!
却听谢砚道:“回皇上,臣未婚妻元氏不知因何触怒皇后娘娘,臣身为人夫,自当一同受过。”
韩皇后顿时一噎。
什么人夫!充其量也只是未婚夫!上赶着受什么过!
丰庆帝便凝眉看向韩皇后,问道:“这女郎可是犯了什么事儿?”虽是过问的话,语气却不大好。分明事先已听到了风声,这会儿就是在韩皇后面前走个过场。
韩皇后脸色一时青白交加,咬着牙隐忍着道:“阿凌在街上被茶杯砸破了头,毁了容。下面人回禀说,当时元氏阿妤与阿凌在一处,正在争执……臣妾以为……”
谁知元江听到这里,立马跪下,道:“请陛下、皇后娘娘明鉴!小女一向与人为善,从不曾主动与什么人发生过争吵……这孩子也不知怎么了,近一年来却是处处遭人辱骂鞭打……臣、臣真是愧对她死去的母亲啊……”说到后面,竟有哽咽说不下去之势。
韩皇后脸色顿时就绿了。
牵扯出元妤之前被李晟羞辱鞭打的事,不就是表明要说,就是因为元妤与谢砚扯上了关系,遭了他人眼红,才被屡屡找茬儿的吗?
偏偏韩琳凌和李晟都是倾慕过谢砚的人。
“皇上……”
韩皇后一急便欲开口,丰庆帝却冷着脸抬手止住了她的话,问道:“茶杯是元氏女郎掷的?”
韩皇后青着脸,憋闷回道:“……不是,可……”
丰庆帝却再一次打断,道:“既然不是元氏女郎掷的,又怎么能迁怒与她?”反问一句后,丰庆帝看向跪在地上的元妤,直接道:“起来吧元氏!”又看向元江,道:“元爱卿也起来吧,皇后委屈了你女儿,朕稍后会补偿。”
元妤、元江、谢砚齐齐谢过丰庆帝,道:“谢陛下明察!”
韩皇后脸色更难看了。
元妤跪得时辰偏久,双腿早已酸软胀痛,起身艰难。
谢砚见此,也顾不得在圣驾面前,伸手扶了元妤起来,叫她好靠着自己。
看着元妤微微发白的唇色,谢砚心中怒火又起,干脆地又捅了韩皇后一刀,道:“禀陛下,臣蒙皇后娘娘错爱,欲将韩女郎许配于臣为正妻,但请陛下明断,臣与元氏阿妤已定婚盟,实不能再娶韩女郎,臣恳请皇后娘娘收回成命!”
听闻此言,丰庆帝尚未开口,一旁站着的温晋倒是先出了声。
他上前一步,笑着道:“臣先前还听闻皇后娘娘欲把韩家女郎许配给臣子仲熙,还感念了一阵,叫臣妻停下了为臣子择妻的事,如今看来,倒是听错了风声,原来皇后娘娘更中意三郎啊,既如此,臣回去后,只能叫臣妻另择其他女郎给臣子定亲了。”
谢砚:“……”
元妤:“……”温大人,您这捡漏捡的也太是适宜了!
韩皇后脸色原是青白交加,这会儿却变成青红交加了。
温晋这一手,直接将她后头的路堵死了。韩琳凌若嫁不成谢砚,之后怕是连温仲熙也嫁不成了。
丰庆帝脸色也不大好看。
纵然现今这个皇后令他所不喜,可帝后的面子是相牵连的。
韩皇后今次的作为,着实叫他脸上也无光!
他冷着脸质问道:“皇后!三郎说的可有此事?!”
韩皇后这会儿被噎得不上不下的,感觉怎么说都是错,她吭吭哧哧地道:“阿凌被毁了容……元氏赔她一份姻缘也是应该的……”
谢茂却在此时站出来道:“娘娘此言差矣,莫说韩女郎毁容并非元氏所为,便真是因元氏而起,娘娘想叫她赔韩女郎一份姻缘,却也不能拿谢家来补。”谢茂笑吟吟地,说出的话却和谢砚之前一样气人。他道:“谢家的门也不是哪一家随便什么女郎都能进的。”
韩皇后顿时:“!!!”
丰庆帝脸色难看至极,倏尔拍案道:“荒唐!身为皇后,行事怎能如此荒唐?!此事就此作罢,今后不得再提!”
韩皇后却不死心,开口道:“可是陛下,阿凌……”
丰庆帝冷着脸道:“皇后!别忘了你的身份!”
韩皇后顿时噎住了。
丰庆帝虽只提醒她叫她记住自己的身份,却分明是在警告她。
她还没忘自己身后还有个虎视眈眈的郑贵妃。
她如今有的,也只是皇后的尊荣了。
这一点她不能丢。
她蔫蔫地应了一声:“是……”
丰庆帝却仍在生气。
想起这些年韩皇后为韩家、为李曦做的一切,丰庆帝脸色便不好。
为了避免她过了今天再拿韩琳凌的婚事作妖,干脆开口道:“既然皇后如此挂心韩家女郎的婚事,朕便做主为她赐下一门亲。”
韩皇后顿时打了个激灵。
要陛下赐婚,那琳凌还能嫁到多好的人家去?
当下便欲开口阻止,“陛下……”
然丰庆帝已经做下的决定,岂又是她能左右的,只听丰庆帝道:“朕记得去年金科状元孙韬是个不错的,与三郎一样自幼便担着神童之名,既如此,朕便下旨赐婚韩家女郎与孙韬,择日完婚!”
韩皇后还待挣扎,慌张地唤着丰庆帝,道:“陛下……”
谢茂、温晋等人却齐齐道:“陛下圣明!”
韩皇后几乎是瘫软在了座椅中,广袖下的手攥得紧紧的。
孙韬怎么能与谢砚相较!
他不过是一个寒门出身的落魄户啊!
便是韩琳凌毁了容,也轮不到他来娶!
可是圣命已下……
韩皇后一时像一只斗败的母鸡……
……
圣驾离开坤宁宫,谢茂、温晋、安和颐及元江随着圣驾去了御书房。
元妤被罚跪了太久,双膝已经肿了,陛下开恩,放谢砚送她回去。
本没什么大不了,只元妤总是觉得那个安太傅目光好似时不时地落在她身上,若有所思的样子。
可再看又好似没有。
元妤一时也搞不清,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了些。
因为在走神,谢砚把她打横抱起来时,她便下了一跳,小小地惊呼出声,手臂下意识勾住了他的脖子。
谢砚蹙眉看她,道:“都这样了你也能走神?”指她的腿。
元妤瞬间便把安太傅抛到了脑后,讪讪地道:“这在宫里,放我下来吧,我能自己走……”说到后面,声音已经小得听不见了。
因为光天化日的,这般被他抱着实是羞耻。
虽一般也遇不上什么人,但满皇宫的侍卫宫女也都不是瞎子摆设。
“你能走?放你下来你又能走多远?”
元妤讪讪地又不说话了。
明芷明若被挡在了宫外,这会儿她身边无人,谢砚就算把她放下来了,她也得靠着他一步步走出皇宫。
算下来也没差多少了。
只多少还有些尴尬,毕竟上次二人是不欢而散,再见就变成未婚夫妻了。
她搂着他的脖子,耷拉着脑袋没说话。
走了一会儿,倒是谢砚开口了。
只听他稍带嘚瑟和别扭地道:“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在琢磨什么……成天说什么不想嫁我,闹到最后不是还得嫁?你若早点妥协,兴许今日也不会出这岔子了!”
元妤:“……”说得好像她一早说嫁,谢家便会让她进门似的。
元妤又听他不满地嘀咕一句什么,“若早成亲了……我今日在皇后面前也不至于说个未婚妻什么的,直接说臣妻更理直气壮有分量……”
元妤:“……”
不知怎的,她突然觉得心里软软的,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当下也不再蔫头耷脑的,搂着他脖子往上靠了靠,小声在他耳边念:“那你不也以‘人夫’自居了嘛?”
谢砚抱着她脚步停了一瞬。
而后没说话,又抱着她大步朝前走了。
片刻后,元妤诧异地瞅见,这人耳朵根竟然红了……
元妤讶然,抬眼瞧着他俊美的面容,胸腔里一时被某种甜蜜幸福的东西塞了个腔满。
什么婚后会不会有小妾什么的,一时通通被她抛去了脑后。
只觉得这一生啊,能得他真心相待已是无以轮比的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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