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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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腊月二十五,除夕的脚步便一步近一步。

因为小和尚们都搬了出去，偌大的宅子只剩下苏锦和宁姐儿二人，别的不说,光是除尘就费了不少的功夫。

宁姐儿在院子里跑了几回,出了一脑门的汗，刚想将棉衣脱下,便听见苏锦说：“好好穿着，一会儿该着凉了。”

小姑娘乖巧“哦”了声,不再动作。

两人忙活了好几天，忙的时候不觉得,等真正闲下来,才发现这宅子里实在是冷清了些。

期间，沈如风又来了两封信,言简意赅,只说自己在军中一切安好，让两人不要记挂。

回信都是由宁姐儿执笔,小姑娘想说的话很多,从一日三顿到夜里做了什么梦,都要和阿兄分享，故而每次都洋洋洒洒写上好几张纸,还具是些没有营养的生活琐事。

苏锦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通常只会添上一句“一切安好,勿念”。

她练了小半个月的字，已经初见成效,虽说称不上漂亮，但也不似从前那般东倒西歪。

和宁姐儿的“儿童体”差别很大。

一眼就能认出。

这天，石虎又拿着信来了,他自从被沈如风安排在苏锦身边后，就成了专业跑腿送信的，因为这个，军中的几个兄弟还笑过他，但都被石虎一一嘴回去了。

唉，这些个俗人，说到底还是没吃过夫人做的饭，若是将来有这一日，怕是都赖在芙蓉镇不肯走了。

石虎如是想。

他将信交给苏锦，和往常一样，信封上也写着“阿锦亲启”。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哪儿来股子闷骚劲儿。

这回的信里，依旧是那几句话，

但石虎却说：“几日行军，大人已至西南，欲在除夕当夜进山，打他哥个出其不意，怕是不能赶回来过年了。”

苏锦读信的动作一愣，心想难怪这次的信隔了两三日才来，原来是因为这个。

这大过年的，倒是这今年初北夷的敌袭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宁姐儿听见这话，旁的她不懂，只是有些失望地扯了扯苏锦的袖子，再次确认道：“嫂子，阿兄是不回来过年了吗？”

苏锦只好点头，安慰她说：“你阿兄是有要事忙，不是不愿回来，等阿兄办好事，便能回来了。”

小姑娘“哦”了声，还是肉眼可见地兴致不高，连盼着新年的兴奋劲儿都丢了大半，耷拉着脑袋跑出门。

不晓得是不是哭鼻子去了。

石虎看着她的背影，挠挠头，不晓得该说什么，只好看向苏锦：“夫人，这……”

听见这句“夫人”，苏锦就更郁闷了。

她叹了口气，问道：“你们大人，在府城可有落脚的地方？”

石虎一愣，先是没反应过来，随后他心里一喜，连忙说：“自然是有的！”

没有也得有。

纵使是空置了几个月，也能一日焕新颜。

于是乎，为了照顾小姑娘的情绪，苏锦决定到府城过年，这样的话，沈如风说不定还能抽空回来一趟，也叫小姑娘高兴高兴。

“真的吗？！”

宁姐儿听闻这件事后，险些一蹦三尺高，连忙抱住了苏锦的胳膊：“嫂子你真好！”

听见这话，苏锦不禁想为难她一番：“那你说是嫂子更好，还是你阿兄更好呀？”

这下可真把宁姐儿难倒了，她歪着脑袋思索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好说：“嫂子和阿兄一样好，少了谁都行不通的！”

苏锦闻言，立马就笑开了：“算是我没白疼你。”

随后两人便开始收拾行李。

看着兴致勃勃收拾行李的小姑娘，苏锦抿了抿嘴角，她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只是想去府城逛一逛的。

从前她一个人生活的时候，通常除夕都是和春节联欢晚会相伴，偶尔和朋友们开个派对，但当同龄人都成家之后，她开始趁着年假出国旅游。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过法，如今两个人就有两个人的方式。

她原是打算在年后去一趟府城的，为的是扩张酱厂一事，还有她心心念念的火锅店，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但凡事总要试一试。

第二天天没亮，苏锦和宁姐儿便启程前往府城，她将马车里的板凳卸下，铺了几层厚厚的被褥，全然是把车板当成床铺用了。

芙蓉镇的人听说她要去府城过年后，立马想到了沈如风那一层，不禁觉得奇怪，这都已经和离了，怎的还如此掰扯不清？帮着养小姑子也就罢了，如今连过年都得往一块儿赶，这不就是一家人嘛？

但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会说，只嘱咐苏锦万事小心。

小心自然是要小心的，为此，苏锦不得不将元一、元二和元三也带上，倒是扰了他们的兴致。

听见她这话，元一立马抱拳道：“我们能有如今的好日子，全然倚仗东家，东家使唤我们兄弟几个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几个月的时间过去，原来的光头小子也长出茂密的长发，只是不能梳成发髻，便扎成一把置于脑后，让苏锦不禁想起前世看过的黑.帮电影，那里头的小弟好像就长这样。

眼看着话题越跑越远，苏锦连忙将思绪拽了回来，心想也只能之后再补偿三人了。

临走前，苏锦还特意去找了大牛一趟，将他打理酱厂的心得征用过来，说不定到时候能派上用场。

大牛却有些不好意思：“我写字难看得紧，废话又多，东家可得斟酌这用。”

苏锦点头：“我心里有数，届时会命人誊一份，再将这原稿归还于你。”

大牛飞快应下。

他当初写这东西，不过是因为自己脑子笨，记不住这许多，才跟写流水账似的将酱厂里的角角落落都记了下来。

谁知后来被苏锦知晓后，猛夸了他一通不说，还仔仔细细地翻阅了一遍，如今竟还要带去府城，实在是太看得起他了！

望着马车离去的背影，大牛收起脸上的傻笑，他回到家中，抱起睁着一双大眼睛、正在吃手指的小闺女，“吧唧”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高兴道：

“你可真是爹爹的小福星哟。”

而苏锦一行人在经过一天还多的长途跋涉后，终于赶在岁前来到了府城。

掀起马车的车帘，入目便是看不见尽头的高耸城墙，巍峨的城池恍若一头蜷伏的巨兽，远远地看着，就能让人心生敬畏。

刺骨的风灌入马车，苏锦连忙将门帘放下，原本颓然的精神也复苏几分。

刚出发时两人都还算兴奋，但走了还没半天，就觉得浑身上下哪儿哪儿动不舒坦，好在马车里还能躺，若是只能坐着，怕是坚持不到府城了。

除夕当天，进出城的人很少，守城的侍卫瞧见一行人，上前将他们拦了下来：“做什么的？可有路引在身？”

路引是没有，但石虎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置于那士兵的眼下。

士兵凑近一瞧，连忙收起了手中的长.枪：“小人有眼无珠，还望大人恕罪。”

说着便命人放行。

这块令牌就是当初沈如风给苏锦的那块，谁是能用来调兵遣将，如今看来，代替路引用作通行证也是不错的。

进城之后，宁姐儿便彻底兴奋起来，她趴在窗边，看着沿路的商铺，虽说如今都关着门，但也能瞧出平日里的繁华。

走了一段路后，宁姐儿忽然叫道：“嫂子你看，是天外香！”

苏锦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一栋挂着“挂着天外香”牌匾的“高楼大厦”。

这酒楼一共四层，占地面积更是不小，就算是在府城的各种楼宇中也极为显眼，是典型的地标性建筑。

她看了两眼，又将视线收回。

此次前来，是临时做的决定，还没来得及通知洛今则，待安顿下来后，还得派人去洛府知会一声。

但苏锦没想到的事，沈如风在府城的落脚处，正好紧挨着洛家的宅邸，是个亭台楼阁俱全，能装下好几个足球场的豪宅。

石虎将马车在门前停下，意外的，此时此刻，沈如风不在府中，门却敞开，像是主人家在迎客。

这宅子是沈如风南下之时皇帝赏的，里头的人经由云洲巡抚亲自安排，只是这沈大人宁愿住军营也不肯来宅邸，倒叫府里的众人领了个闲差。

两个门房昏昏欲睡，直到瞧见石虎，才想起昨日快马加鞭从军中传来的消息：沈如风要回府过年。

一日的功夫，全府上下人仰马翻，平日里偷的懒都报应在了今日，年二十九才开始除尘，险些没把府里众人都累趴下。

石虎见那门房一副状态外的模样，板着脸道：“怎的，昨日没得到消息？”

门房：“有有有，有的。”

说话间，他朝马车的方向瞥了瞥，原以为里头坐着的是沈如风，但片刻后，竟走下来一个女人，身后还缀着一个娃娃。

门房：“？”

“收起你的狗眼。”石虎厉声道，“这是夫人和二小姐，来府城同大人一道过年的，记住了？”

门房彻底懵了。

沈大人已经娶妻了？？？

那方才府里那位……

就在他神游天外的功夫，苏锦已经牵着宁姐儿走上了台阶，她刚想说先进府，但下一刻，便迎面撞上了从府里走出来的人。

一个年轻漂亮、打扮清丽的美人。

两人面对面撞上，都有些愣住了，但对方显然比苏锦更快反应过来，眼神中也带上几分微妙和自傲。

苏锦：“……”

而一旁的门房见此场面，汗毛都要竖起来，只好求救似的看向石虎。

但石虎大概是一时半会儿没转过来弯，没好气地对着那人道：“你是谁，为何会在我家大人的府邸里？还要在此挡我家夫人的路。”

众人：“……”

于是乎，苏锦就看见那姑娘的脸，一点一点地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