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第一百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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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纪元149年,沉睡几百年之久的洛洛林觉醒。

消息一经放出就震惊了整个星系。

洛洛林当初几次英勇退敌的事迹,因时光变迁和文字歌颂而染上了传说色彩。

所以对其他星系居民来说，她是代表原京的符号之一。而对原京人来说,那个传说中艾亚唯一喜欢过的人,那个传说中神圣的女英雄，代表的是拯救和希光明。

现在的形势有多糟糕,人们对她寄予的希望就有多热切。

而此刻，被民众瞩目的洛洛林正站在一扇门前，忧虑地问：“他一直没出来过么？”

重生后的洛洛林有着和维奥几乎一模一样的容貌和嗓音,尼尔森面对新的女主人,愣了好一会才在阿提的干咳声中回神,把差点脱口而出的“维奥小姐”四个字咽下,恭敬颔首：“是的，一直没出来过。”

洛洛林难掩脸上的失望,不过还是朝他笑了笑，看了门一眼，走开了。

自从醒来后,她想的最多事情就是该如何面对艾亚,在被人引导着去见他的路上，忐忑得犹如数百年前青涩的自己,不禁在内心预演了千万遍重逢的情景。

时过境迁，他是否还记得自己，是否日夜思念自己，久别见到重生的她会是惊喜还是惊讶。

但是,对于是否移情别恋这样的问题，从来不愿意深想。

就算他将自己关在房门内不愿意见任何人，她也努力说服自己他是因为失去一个至亲的朋友而难过。

维奥毕竟只是盛放自己灵魂的容器，他即使对她有过特殊感情，那也是因为爱屋及乌。

觉醒时的茫然无措已经消退，一向适应力很强的她马上融入到几百年后的社会生活，接受了大家赋予她的身份，甚至还在议会安排下公开亮相过一次，收获了民众山呼海啸般的欢迎。

回来时已是深夜，艾亚依然没有传召她，也没有从那扇门后出来。

洛洛林再次走到他的房间前，沉默良久，抬手正要敲门，传话器中艾亚的声音响起：“洛洛林……么？”

听到记忆深处熟悉的声音，她再一次局促不安起来。

“是的……是我，洛洛林。”不管在别人面前如何洒脱干练，面对艾亚时她永远不够自信，即使是吵得最凶的时候也不例外。

所以在门倏然打开的时候，还没有任何准备的洛洛林竟一时怔住，准备好的开场白抛诸脑后。

“洛洛林？”艾亚低头看着她，再度重复，语气中有不确定。

他一点都没变，眉眼轮廓一如初见的模样。她的鼻子一酸，但很快被喜悦冲散，露出一个大大的笑：“不认识我了吗？好久不见。”

这个好久，其实对她来说并不久。

在维奥体内有意识到完全控制身体见到艾亚，这个过程才一年。可是艾亚呢，已经有几百年没见她了……

会不会已经没有当初那么在乎她了……

不由自主地抬头仔细看艾亚，他在看到她笑容时似乎有一瞬的恍惚，目光是落在她身上没错，可她总觉得缺了一点什么。

她笑着说：“幸亏我是在年轻的时候死去，不然你要吃亏了。”

“什么？”

“我是说呀，如果我当初没有死，现在会不会已经是满脸皱纹的老太婆了，而你这么多年过去，样貌完全没变，没有变老……”她说着抬手想要揉一揉他的脑袋：“还是这样年轻。”

艾亚偏头避开了她的手。

做完动作，两个人都愣住了。

洛洛林是知道他讨厌被揉头的，但是他越不喜欢她越要找机会出其不意的偷袭，可惜每次都以惨败告终。

唯一成功的一次还是因为艾亚父亲战死，他又因为连日战事疲倦不堪，以惨重代价抵御住鸦狼的一轮突袭后，躺床上整整沉睡了两天。她那时不眠不休坐在他床榻边，一手握着他的手，一手抚摸着他柔软的发，心疼得要命，甚至恨不能以身代之，无论是他内心的痛苦，还是肩上的责任。

只有能触碰的温暖和感情，才最令人心安。

可这一回，她觉得和艾亚的距离已经不只是几百年的时光了。

已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她的手凝在半空片刻，顺势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故作轻松地微笑说：“用过餐了么？”

“没有。”他的声音暗哑而干涩。

“正好我也没有吃饭，一起去吧。”

“我不饿。”

“已经两天两夜了，怎么会不饿？要不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吧，事先说好，我的厨艺肯定还是和以前一样烂，你可不能笑我。说吧，想吃什……”

艾亚不耐烦地打断她的喋喋不休：“洛洛林，我现在没空吃东西，我还有政务上的事要处理。”

洛洛林马上争锋相对：“连自己的身体都吝于爱惜的人，还谈什么工作。”看他有些惊愕的样子，她双手叉腰说：“这句话还是你说的！以前我废寝忘食流连公事时，你就经常教我连最基本的进食都无法认真对待的人，根本无法保障做事高效。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啊……”

艾亚安静地垂眸看着她滔滔不绝。

洛洛林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说：“抱歉，现在似乎不是回忆往事的时候，我……”话未说完，头顶传来温热，她惊讶地抬头，艾亚已经挪开手，走出门偏头：“不是要吃饭么？走吧。”

洛洛林跟在他后面，看着他高挺的身量，宽阔的肩膀以及刚才那个礼貌性的接触，背影和记忆中的艾亚重叠，突然就热泪盈眶，她慌忙用衣袖擦掉，看向阳光明媚的窗外。

外面的世界已经翻天覆地，找不到她所存在的任何影子。

其实，什么都变了。

但是和那个时候想比，同样艰难。

餐厅。

艾亚脱去外套，只穿着一件深灰色格纹的毛衫，身形略显单薄。

洛洛林接过侍者送来的餐巾，折起来放在腿上，刚拿起刀叉，一盘红豆派被艾亚推到面前，她抬起头，欣喜地问：“给我的吗？”

“我记得你喜欢吃。”

她笑容褪去，默默低头：“谢谢。”

艾亚专心用餐，每次她要开口聊些什么，他都只是尽量简洁地回应，甚至连抬头与她目光交流都很少，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而且他似乎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停下了，对她说先离开了。

洛洛林叫住他，说有东西要给他，手掌摊开，手心躺着一颗金属纽扣。

她抬头：“看这样式是你身上军装的纽扣，你还要么？”

“纽扣？”艾亚皱眉：“扔了吧。”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问：“你在哪里捡的？”

洛洛林摇头：“不是捡的，我醒来后发现的，当时被右手攥得紧紧的。”她把手凑到自己眼前：“纽扣上的雕像磨损得很厉害。像是……”

像是经常放在手上摩挲着，泛着圆润的光。

但是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看向艾亚，试图从他脸上捕捉到一丝一毫的波动。

但是他神色淡淡的，只是说：“扔了吧。”

“你确定吗？这是维奥临死前所握的东西，说不定是很重要……。”

“扔掉！”艾亚抛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洛洛林敛目看着那颗泛着银光的纽扣，轻笑了下，然后站起来走到窗前，奋力把它抛出去。

纽扣很快融入湛蓝的天空中，无影无踪。

七天后，夜晚，空中岛。

洛洛林披着衣服轻手轻脚走出房间，在走廊上碰到迎面而来的二球和索蒙。

她亲热地朝他们打招呼，然而两个人似乎并不买账，特别是索蒙，完全把她当成空气，看都没看她一眼。

二球的态度稍微好点，可也是对她爱答不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她努力对艾亚的这两个朋友展现亲和力，试图搞好关系，但是收效甚微。

尼尔森让她不要放在心上，二球其实对谁都是这副样子，自从他的大哥死后，脾气更加古怪。

其实让她难受的不是二球的态度，而是他昨天脱口问出的话。

那时候他来找艾亚谈事情，她恰好也在场，二球看了她一眼，然后对艾亚说，这张脸不还是维奥的样子吗，有变化么？

她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很想反驳一句，搞清楚是维奥像她，而不是她像维奥。之前维奥能有现在的样貌，全是因为融入了她的基因。

但是良好的修养让她没有发作，以后碰到二球，她只会礼貌性地打招呼。

但是这一回，她停下脚步，开口说：“等等，二球。”

二球转过来：“什么事？”

“你们和艾亚谈完事情了吗？”

“嗯。”

“他现在还在那里么？”说完她指了指不远处的瞭望台。

“不知道。”二球耸肩，不耐烦地说：“你自己去看看不就行了。”

她皱眉。

“快走了，二球。”索蒙催促道。

二球走了几步又回头：“我的意思是，在我刚刚和他告别的时候他还在，现在，不知道。”

“……谢谢。”洛洛林说，然后转身朝瞭望台快步走去，走到一半，又转身回到房间把外套脱了。

自己觉醒的那天，正下着凛冽大雪，往后天气便开始转暖，但是到了夜晚，寒凉依然不减。

洛洛林站在塔顶，面对四面八方涌来的寒气，抱着胳膊禁不住抖了抖。

艾亚就站在八角形空间的一隅，黑色黑发沉沉融入夜色，若不是侧脸映着月光，她会以为这里空无一人。

她在他身后站了很久，一直等他察觉到她的存在。等他不悦数落她穿得太少，等他脱下外套裹住她，等他凶巴巴地赶她回去免得感冒。

可是，艾亚一动未动，不曾回头。

其实她住进了空中岛以来，因为艾亚一直忙于各种军务，她能见到他的次数少得可怜。

对艾亚的思念和依赖，不仅没有随着时间减少，反而越来越强烈。

最终，她主动走上前去，从身后抱住他，将脸颊贴到他背上，用近乎呢喃的声音低语道：“艾亚，你不知道，我还能见到你，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冲，快要发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