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第一百四十章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翌日,甘恩。

中央广场上彩旗飘洋,人满为患。

乌压压的人群站在演说台下，他们来自各个星球,种族不同,穿着打扮各异，但目光都聚焦在同一个方向,翘首以看。

其中有几个塔严人在窃语私议。

“纪念碑上的文字到底是什么意思？看不懂。”

“复生人从来不传授他们的文化给我们，除了他们自己，没人知道是什么意思。”

“而且锡罗西大人也从来没提过,他不是那种无论做了什么事都恨不得昭告天下的人么？”

一个复生人插进来,用还不熟练的塔严语说：“以前不说,是因为一直在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

“什么时机？”

“就是现在。既然你们这么好奇,我可以告诉你们它的意思。”复生人得意地说：“复兴复生，消灭异族,建立专政。”

几个塔严人相互看了眼，点点头，不说话了。

密集人潮中,有一个女人特别引人注目,她不像其他人般高仰着头等着看热闹，也不和周围的人交流,穿着包裹住全身的大衣，戴着一顶女式宽檐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尖巧的下巴,身处喧闹中，却安静得如同神殿里的雕像。

一个人拨开人海走到她身边，站定。

女人轻声说：“我想去一个地方，泽卡斯。”

泽卡斯冷冷地说：“昨天的教训还不够吗？还不够让你安分吗？你都这副样子了还想跑哪里去？”

我这副样子……

图尔苏微微抬头，掠过的风吹动她的刘海，露出一双空洞眼眶，喃喃说：“我这副样子的确很难逃跑了。”

锡罗西在西山谷成功将不作抵抗的艾亚押回监狱后，怒气冲冲地踹开她的门。

她那时就已经明白，自己逃不开了。

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可就算再来一次，她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和得到的东西相比，她的这点失去实在是微不足道。

昨天是锡罗西，不，应该说是蒲勒第一次在她面前显露真实的模样，他终于褪去虚假的伪装和道貌岸然，毫不犹豫地用利爪挖出她的眼球，咀嚼吞咽下去。

世界虽然陷入黑暗，她一厢情愿的梦却该醒了。

图尔苏脸孔朝着万里无云的广阔青空，说：“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完成。”

“又要想办法通知谁？”泽卡斯声音染了丝怒气，低声说：“如果不是成功把艾亚捉了回来，他做的就不仅仅是弄瞎你的眼睛这么简单。”

“现在艾亚已经必死无疑，我再怎么从中作梗也无济于事，况且他的死活，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你为什么还要帮助他逃走？”

“你错了，我是在帮我自己。”图尔苏笑了笑：“我一直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任何时候都如此。”

泽卡斯不解地看她：“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她没有回答，反而认真说：“我想去一趟波江星。”

“波江星？”泽卡斯尚不熟悉rx78星系，皱眉道：“远吗？”

“不远。”

突然，人群耸动起来，有人欢呼：“锡罗西，是锡罗西来了。”

也有人叹息：“躲不过了。”

身穿银色流体外骨骼的锡罗西出现在宽阔的直道上，双目平视，下颌高抬，脸上挂着胜利者的笑容，从容不迫地走向纪念碑。

他身后跟着一列卫队，皆穿着崭新齐整的军装，手执冰冷先进的武器，伪装成塔严人的模样。

确切的说，他们全部寄生进了塔严人的躯体，夺取大脑和行为控制权，将他们变为傀儡。

两边的群众罕见地沉默着，只有复生人颇为激动地追随着锡罗西的身影，高声欢呼，就差跪伏下去顶礼膜拜了。

很快卫队便簇拥着锡罗西来到纪念碑下的演说台前，分为两列立在红毯两侧，恭敬地目送他拾级而上。

锡罗西摘掉军帽递给身边的保镖，举起一只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开口说：“各位，虽然大多数人已经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但出于形式需要，我还是先做个自我介绍。我，浦勒，是来自一个资源贫乏星系的复生人。今天，我以一个系外异族的身份站在这里，站在rx78星系，站在柏坦星，站在这座纪念碑下，接受你们的景仰，接受你们的臣服，而我面前跪着的是你们星系曾经最为尊贵最为强悍的男人。这说明了什么？”

锡罗西张开双手，风吹动他张狂的银发，充满高傲之色的眼眸时隐时现：“说明了这个世界是弱肉强食的世界，种族之间完全没有真正的平等，也没有真正的和平。

“在辽阔的黑暗宇宙中，在冷硬的生存法则前，我们最不需要的就是仁慈。所有智慧生物都是由茹毛饮血的野兽进化而来，我们的血脉里依然汩汩流淌着野性和兽性。或许你们之中很多人已经习惯于过偏安一隅，与世无争的日子。可是这种状态维持下去，只会让人懈怠，让人懒散，让人在灾祸面前毫无抵抗之力。”

他顿了顿，然后朝身边的人点点头，随行军官意会，联络了控制室的人。

很快，纪念碑前方就徐徐展开了一副宇宙局部图，左下角是漩涡般静静悬着的rx78星系。而它的上方，是更加灿烂、更加庞大的星系。

锡罗西扫视了眼下方的人群，指着全息图继续说：“这个世界的发展总是良莠不齐。有像我们复生人一样勇于开拓的种族，也有下面各位这样甘于平庸的人，更多的是数不清的下贱种族、卑劣文明还有落后星球。物竞天择的法则适用于一切，本质上，我们复生人和原京人别无二致，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只是比我们早在几百万年入侵这里而已。

“但是，我们的这一步却会改变你们的命运。过去那种分割为政早已落伍，全星系的统一才是大势所趋。如果说过去的几百万年我们都在黑暗中行走，那么现在，你们在我的引领下，可以提灯走出迷雾。更为辉煌的前景，无数土地、资源、人力正散落在这片无尽的宇宙中，等着我们去挖掘，吸引着我们去探索、去开拓、去征服！如果不想被奴役，就要奴役别人！

锡罗西高举着手，用几近吼叫的声音说出最后一句话。

复生人海浪般震天的呼应响起：“奴役！奴役！奴役！”

锡罗西眼睛遽然眯起：“沉默看着的人，是不认同我的话么？”

很快，呼和声渐渐壮大起来，广场上所有人都加入复读的队伍，犹如邪教现场。

锡罗西满意地点点头，俯下身子对艾亚说：“你说，比起粒子束炮这种东西，用刀一点点割会不会让你更痛苦点？”

艾亚嘴唇紧抿，双目直视前方。

“我听说远古时代，会用钝刀斩断敌人项首，然后喝下他的血来羞辱和耀武扬威。”他嘴角勾起：“我很有兴趣。”

说着手腕一翻，掌心处伸出一柄卷了刃的长刀。

“你以为你赢了么？”艾亚轻声说。

锡罗西一愣，随即仰天哈哈大笑：“我当然赢了，我赢得无可争议，赢得彻彻底底。”

艾亚不再说话。

锡罗西笑够了，直起腰大声说：“诸位，看清楚，是时候跟你们过去的领导者告别了。失败者不配存活于世！”说完挥起手，刀锋上蹿着流光，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突然，一片阴影遮住了整个广场，太阳的光芒被彻底隔绝。

人头攒动，一个女人率先发出尖叫，接下来有人大声哭喊着：“是鸦狼，啊——鸦狼，鸦狼又出现了！”

原本尽然有序的广场乱成一团。慌乱到极点的人们溃散奔走，推搡踩踏下不断有人跌倒，也不断有人爬起，一波又一波。

有些生性残暴冷厉的种族直接掏出武器，杀掉挡路的人，争先恐后踏着尸体过去。

一柄刀从纪念碑台阶上滚落，很快被人一踩两断。

一只巨大的生物从低空缓缓掠过，身侧伸出一对黝黑的翅膀，遮天蔽日，喉中发出间或的长啸，仿佛来自海洋深处鲸群第赫兹的叫声，令人不寒而栗。

猝不及防的生变让泽卡斯呆立在原地，好久没有回神，直到自己被逃跑的人猛力一推，才迎着人群，艰难地冲向纪念碑。

逆流的阻力太大，他前进得很慢。

突然一个东西砸下来，落在他的脚下，四周的人又是爆发出一阵尖叫，跳着往旁边挤去。

泽卡斯蹲下来，颤抖的手拨弄了好几次，才顺利把那个头颅转过来。

银白色的头发上沾满了绿色血液，强烈的视觉对比让人触目惊心。他嘴角微张，瞳孔放大，像是惊讶地看着泽卡斯。

“不对……不对……”泽卡斯喘着粗气站起来，喃喃道，转而愤怒地一脚踢开锡罗西的头颅：“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他跑到碑底控制室里，呼叫请求救援。

但是通讯频道里，鸦雀无声，死一般的寂静。

演说台上，没有头的锡罗西缓缓倒下，他的身边，本该跪着的艾亚不见了踪影。

越来越多的鸦狼出现在甘恩上空，对人发起无差别攻击，原本在纪念碑围栏外守候的复生人卫队此刻已经成了一滩烂肉。

从控制室出来的泽卡斯一眼就看到了这一幕，他跑过去，看着那些尚在蠕动的肉块，一下子就跪倒在地，扼着自己的喉咙痛苦地干呕着。

一个蚀雷星人巨丨大的□□声将他从悲恸中拉回现实，他意识到现在不是痛苦的时候，保命要紧，于是连忙站起来，脚却被人紧紧抱住。

回头看，是那个蚀雷星人，他的双腿被滚落的碑块砸断，裤管被血浸得猩红。

“救救我，救……我……疼啊……”

泽卡斯往外抽了两次脚，没抽出来，干脆掏出枪崩掉他的脑袋。

蹲下来掰开他僵直的手，还没来得及站起来，自己也倒下了。

被削去半边脑袋的泽卡斯躺在绿色血泊中，双目迅速流失神采，他挣扎着在地上蠕动着，伸手想要够着那片头盖骨，手指刚触及发梢，他连在脖子上另半个头颅被一头小型鸦狼用利爪撕裂。

高大洁白的纪念碑上溅上一道道斑驳的血迹，最后在冲击中轰然倒塌，成了一堆钢筋废石。

尘土未尽，惨剧还在继续，地狱般的甘恩燃起了死亡之火，人们的尖叫声将恐惧推到了极点。

在混乱中，天空突然闪现一道亮光，紧接着像被猛兽撕裂开一道口子，不断有耀眼的光倾泻下来，白得煞人。

有轰隆声从地底、天空传出来，地面开始摇晃，一些低矮的建筑已经倒塌，附近居民区的门窗全部被震碎。

与此同时。

艾亚漂浮在虚空中，耳畔传来金属弦震动的声音，嗡嗡吟鸣不绝于耳。

他被这声音扰得心烦，睁开眼睛，整个世界就像处于荡漾的水波中，四周是铺天盖地不断变化的光影和色彩，令人眼花缭乱。

他坐起来，观察了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一会，不得头绪。

他站起来，试着朝前走了两步，突然撞上了一堵墙。

艾亚马上后退，他明明记得这里原是没有任何阻挡物的虚无。

他看了看四周，等回过头时，那墙又蓦然消失。

艾亚继续后退着，直到后背撞上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他转过身，看到的是一个不断变幻形状的三维体。

三维体表面流动着五颜六色的光，以及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结构线。

它在他的观测中逐渐变小，最后消失在虚空的尽头。

艾亚目光一沉，这里是……高维空间！

突然，周围的景物一转，等回过神来，他已经身处另外一个地方。从四面八方延展的纯白将他包裹，周围一片静谧。

此时，从远方出现一个黑色小点。

黑点越来越近，轮廓渐渐清晰明了，是一头鸦狼，但是只有人的巴掌大小。

它拍着翅膀飞到艾亚眼前，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它喉咙里发出来：“艾亚。”

艾亚愕然，然后马上想起来什么，急切地问：“你是……兰舍？”

“是我。”

“为什么，我突然会出现在这里？”艾亚说：“我记得我明明在中央广场。”

“在你被锡罗西杀死前，我把你拽入了高维空间。”

“为什么要救我？”

“想告诉你一些真相。”兰舍振翅飞到与艾亚的眼睛齐平，顿了顿，垂下了脑袋，低声说：“在终结来临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