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开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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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载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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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块巨大的国际象棋棋盘。

正方形，64个象牙白与棕黑色的格子整密排布。

仿佛时间流速停止，四周静谧如死地，隆重的黑暗充塞整个空间，上不见顶，下不见底，目光环顾四方延展，望不见边际。

无处不提醒着众人这是一个不可能存在于现实的诡奇空间。

本该与棋盘配套的32枚棋子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他们的身影比棋格还要渺小，被一双从黑暗中探出的巨手拘着，从遥不可知处带来。

巨掌一翻，将他们随手散落在棋盘边缘。

“哎唷！”“突然就把人丢下来，也不提个醒儿，这服务态度，差评。”“下去，别拿屁股怼我的脸！”

一片痛呼，摔得七晕八素的16名玩家从地上爬起。

虚空之中，莫扎特的《安魂曲》回荡于空旷四野，宗教音乐的史诗感因这静谧安详的黑暗显得尤为厚重。

当大管与圆号响起，开始庄重的引奏，由无数声音耦合成“望主赐彼安息并以灵光承照”的合唱，空灵，宏达，庄严，听得每一个人头皮发麻。

玩家们纷纷好奇打量四周，惊叹声此起彼伏。

“我的老天，以前看主播玩的时候，只是觉得剧情好玩，画面华丽，自己进来一看，真是太震撼了！”

“这小风儿吹得，这小曲儿唱得，鸡皮疙瘩都给哥整起来了。”

“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来听经历过两个新手副本老玩家讲一讲游戏经验啰。两块钱，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因为你什么也买不了……嘤嘤嘤，老子就没通关过，这次还不行，就要永远告别《浪迹》了。”

这是拥有互动社交功能游戏的一项传统，只要能够交流对话，再肃穆庄重的场景，都能被沙雕玩家们给你整得跟菜市场一样。

正闹哄哄间，棋盘猛地颤抖起来，四方八方传来隆隆闷响，不知从何处卷起的狂风，将浓重迷雾搅成漩涡，巨人之手破雾而出，长逾百丈，犹如自神话世界诞生的尘世巨蟒。

伴随隆隆雷鸣，按压棋盘之上，令数百平方米的棋盘渐渐倾斜。

“嗷啊啊啊啊啊——我的天，这是开场杀呀！”

玩家们被甩得滚在地上，身不由己地向下滑去。

底下是看不见底的黑暗深渊，任谁都知道，掉下去就必定出局。

裴安单手勾住棋盘边缘作为装饰用的金雀花纹饰，稳稳当当地吊着。目光穿过兜帽与面罩的间隙，投向上方，看着萌新们一个个苦鬼狼嚎，用犹如奇行种一样的姿势，四肢扭曲，手脚并用，拼命向上攀爬。

从这里就可以瞧出，人的潜力与想象力究竟多强，有些姿势之羞辱猥琐令裴安这样的老手都感到叹为观止。

“啊啊呀呀呀呀！”

伴随着一阵惨叫，一个目测有两百斤重的大胖子，咕噜噜地滚了下来，跟个皮球似的，凄惨极了。

众人拼命避让，生怕被这敦实的压路机碾成肉饼。

胖子觉得身下一空，眼睁睁看着自己滚出棋盘，泛着泪花的双眼渐渐黯淡，散发出一种属于贤者的平静与释然。

他张开双臂，拥抱狂风与雾气，觉得自己像是一只无忧无虑的飞鸟，将要落入黑暗母亲的怀抱。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别了，我的《浪迹》……呕！”

不待他说完遗言，便觉一股大力自衣襟传来，t恤的领子狠狠嵌入脖颈，勒得他舌头弹射，虎目圆凸。

有人揪住他的衣领一抡，胖子只觉天旋地转，啪地一声，像是被人用苍蝇拍兜住似的，狠狠糊在棋盘上。

就在他留着鼻血，翻着白眼，缓缓滑落时，背后又是一阵巨力，仿佛被一架火车狠狠撞上。

“噗”一道荡气回肠的喷水声，几乎要把心肝儿给呕出来。

虽然去了半条命，但好歹是稳住身体。

、

“谢、谢谢……”胖子气若游丝。

“不客气。”蒙面下传来一声平静回答。

裴安腰腹收紧，身形微弓。坚硬靴底碾于腰窝，将这坨无任何水分的二百来斤肉弹狠狠抵在棋盘上。

就在人仰马翻的时候，巨人之手终于发觉自己做了错事，白雾分开，宛如瀑布自苍白手臂两旁流泻，握住棋盘北侧缓缓端平。

啊呀呀呀呀呀呀呀————

还在攀爬的“奇行种”们又七零八落的滚成一团。

一个穿着短裙的女孩已是钗横鬓乱，满脸虚汗。

她嘴唇泛白地嘟囔道：“早知道要体验高空旋转项目，我才不来呢。要知道，我坐旋转木马都要晕。”

说着，便要呕吐。

然后被男朋友“啪”地捂住嘴巴，悲惨地咽了回去。

男朋友焦急道：“先忍一忍，别吐！万一他要你把吐出来的吃回去，怎么办？”

短裙女孩一巴掌挥开他，眼睛一瞪。

“谁敢要我吃回去！”

男朋友指了指她身后，指尖有点儿打颤儿。

短裙女孩回头一看——

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震撼。

庞大黑影出现，好似擎天峙地的山脉缓缓拔起。

头戴三重冠冕，宝石、玛瑙、翡翠、珊瑚及诸多说不清种类的宝石宛如环绕山麓的云雾，连绵不绝。

深红天鹅绒大氅从肩头垂落到底，用青金石和珍珠缀成，且刻满十字的绶带自左肩斜贯前胸。

但冠冕与大氅之下，没有面孔，也没有血肉之躯，只是一团幽黑无光的迷雾。

棋盘上的玩家，却感觉有一双深邃幽暗的眼睛，穿透迷雾照下。

毫无感情的审视，就好似他们真的只是象棋盘上的橡木棋子。

冠冕旁的绸带垂落，巨人教皇俯视短裙女孩，缓缓抬手，一指男朋友，然后转向女孩，比了一个okk的手势，仿佛在说“你家狗子说得对”。

接着……

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咆哮声携狂风巨浪向短裙女孩袭来，吹得她嘴皮、眼皮一阵乱抖，瞬间出现动漫里才能看见的夸张景象，好似整张人皮都要从骨架上脱离而去。

待风平浪静，女孩麻木不仁，衣不蔽体。

她两眼一翻，软倒在自家狗子怀里。

哒哒哒，黑暗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

有人用诵诗般的咏叹调唱道：“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男低音在封闭空间中几番回荡后，尤为浑厚磁性，让人产生身处歌剧院的错觉。

玩家们惊魂未定，但还是忍不住伸长脖子去瞧，是怎样一个器宇轩昂的歌唱家能发出这般恢弘的声音。

巨人教皇握住棋盘的手臂像是一座桥梁，一道身影在他肩膀上，昂首而立。

伴随他一声响指，啪。

虚空中，炽白灯光落下，照亮这道身影所处的位置。

身影徐徐走下，一步一个定点，一步一个亮相。

身穿西服三件套，头戴高礼帽，鼻架金框单片眼睛，胳膊下携一杆硬木手杖。通体雪白、柔软，天生脸挂一抹天使般的微笑……竟然是一只萨摩耶？

萨摩耶昂首阔步，在众人面前站定，脱帽鞠躬。

“先生们，女士们，欢迎来到‘教皇的棋盘’，小可是这场游戏的主持人，名为汪汪汪·汪·汪汪。”

抬头一看，见十五脸懵逼，显然没什么人能够品味出他这几个汪字间，那典雅的韵律，与微妙的声调起伏。

但当他的目光扫过裴安时，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然后像是想到什么，嘴巴渐渐张大，几乎要变成“o”型。

裴安竖起食指，隔绷带与面罩点唇，做了一个无声的“嘘”。

萨摩耶反应也极为迅速，活生生的一个惊呼硬是被他强扭成“opps，是小可未能注意与诸位间的种族文化差异，若是尊客们愿称小可为‘微笑先生’，小可将万分荣幸。”

说罢，揭下礼帽，按于胸口，朝裴安所在的方向深深致意。

但因裴安位置站得太深。

众人只以为这是这只萨摩耶非常讲究礼仪。

“好可爱……”不知何时，短裙女孩已经醒了过来，忍不住小声惊呼。萨摩耶微笑加深，在单片眼镜下冲人俏皮的一眨眼。

短裙女孩嘤咛一声，捂住面孔，露在发外的耳尖微微泛红。

这场面让她身旁的男友倍感凄凉，心里生出人不如狗的悲叹。

缀在人群后方，裴安眉梢微挑，环抱两臂，食指在臂弯出点了点。

忽然，一句细微呢喃被他捕捉入耳。

“那个微笑先生念的，是《圣经》第一章创世纪的一句话，他又说这里是教皇的棋盘，这个游戏是与西方神话故事有关么？”

“我们有16个人，国际象棋每一边的棋子也有16个……象棋游戏？应该没这么简单。”

裴安偏头，将目光丢向身旁的年轻男孩——谢天谢地，终于有人开始认真分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