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石蚯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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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里森林位于帝国的最南侧，方圆约莫三百万平方千米，面积不算辽阔。

这是地质考察队发布的图鉴中记载的数据，因为并没有珍惜的异兽，也不量产怪物，更没有繁衍种族，所以没排上值得一探的名号。

最受欢迎的时候，无非是异兽骚动的季节，前来的也只是一些默默无闻的冒险者。镇民们日夜劳作，虽称不上繁荣，但也相安无事，相当无害低调。

特里镇镇民所指的外围，真的只是特里森林最外层的特定范围。大家都很珍惜生命，谁也不想跋涉进去了解里面有怎样的存在——只有专业人士，比如针对特里森林做了几十年研究的伊夫·奎克大人，他是一位受人敬仰的高阶骑士，拥有赐姓的伟大学者，将一生都奉献给了知识。

尽管他只活了三百多年（高阶骑士平均寿命为四百年），但在生命最后的几十年中，他对特里森林进行了详细的考察，收集了很多有用的数据，令人敬佩。

至少，正疾驰在遮天蔽日的树林中的阿芙拉很是敬佩。

——准确来说，应该是在安德森怀中，因为游侠的疾驰而被动移动的阿芙拉。

风呼呼灌入眼耳，刮蹭脸颊，阿芙拉时不时冒着无法呼吸的风险，指出石蚯蚓的方向：“那个方向哇哇哇——”

最后绝不是惊叫，而是风把嘴角扯成奇怪形状后形成的气流声。

对于成年人而言也过度迅猛的速度，正是来自这位普普通通的游侠，亨利叔叔和他的队友们无法跟得很近，原计划是让安德森先借着阿芙拉找到石蚯蚓，采取措施限制住它的行动，等待其他人支援。

安德森灵巧跃动，穿梭在这地形造就的迷宫中，每当阿芙拉指出一个方向，他便会以极犀利的角度扭转身体，轻松朝目的地行进。毫无疑问，这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游侠，他的一举一动都需要严苛的体格和才能，从旁观者的角度有一种特殊的美感，像与自然融为了一体。

阿芙拉抓紧了游侠的衣襟，脸埋进冰凉的皮革里。

为了撒一个谎，必须亮出一张真正的底牌，她敢提到石蚯蚓，自然是因为她确实知道如何寻找到石蚯蚓。

阿芙拉天生就有异于常人的嗅觉和听觉，她对气味的敏感程度非同一般，甚至能够辨别气味，这与游侠不同，他们是大自然的宠儿，天生对关于自然的一切拥有敏锐的感官，更倾向于感知自然；阿芙拉却像是一条投错了胎的犬科生物，能从无数混杂的气味中嗅出需求的一味，追踪一些猎物，比如石蚯蚓。

她太熟悉石蚯蚓了，这群可恶的坏蛋，总喜欢湿润的泥土，偏偏待久了会石化周围的土壤，对于以采药草卖钱的人来说近乎是天敌。很多次，等她辛辛苦苦赶到品质优良的药草地点时，土壤层虽然没有石化，但已经干裂，药草们的品质直接降了几格，导致价格也低了几个档次。

这种钙化的土系生物尽管添了许多麻烦，但它大多数时间处于游走状态，体表散发的土元素气息能够改良土壤的肥力，所以阿芙拉对它们又爱又恨，在长久时间的积累下，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它们的踪迹。

大约行进了七八里远，安德森感知到了猎物的存在，他忍不住低头瞧了一眼胸口的小女孩，强行压下了内心的震惊。

说实话，这个小女孩主动要求做向导的时候，所有人都不赞成，尤其是亨利，他一点也不想让侄女沾上风险：“你不能去，就在这里采草药，等我们回来。”

阿芙拉并没有试图说服自己的叔叔，直接对更有话语权的安德森说：“大人，我可以保证能为你们找到十五只石蚯蚓，如果一小时后我没有替你们寻找到一条精力旺盛的石蚯蚓，您就把我扔在原地吧！”

她严肃着小脸，看起来与昨天完全不一样。

安德森有一位同伴低低笑道：“如果找不到的话，后果可没这么简单。”

这位的斗篷都比其他人盖得严实，看起来不像在唬人，游侠止住了这位脾气不好的同伴，弯下腰对上阿芙拉的眼睛：“你确定你可以做到吗？”

“以大地和天空的名义起誓。”阿芙拉认真道，“我可以替大人们寻找到石蚯蚓的踪迹。”

发下了这样的大誓，安德森便带上了她。

他们不认为她会有多高明的方法，但如果确实能找到一两只——那也可以节省点时间，反正石蚯蚓并不是具有威胁，很容易处理。然而安德森察觉到了阿芙拉搜寻石蚯蚓的方法，太简单了，她只需要抬头用鼻子闻一闻，就立刻知道该往哪边走，他无法控制住心里涌上来的惊讶。

因为元素生物没有气味。

不，当然没有。元素类别的生物，包括植物都没有气味，它们没有性别，不区分个体，是元素中诞生的特殊生命，不可能拥有味这一属性。安德森感知的不是气味，更像是元素本身，阿芙拉靠闻追寻元素生物，已经超出了游侠的想象。

游侠翻越上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把小女孩放置在比熊还粗的树干上，他食指压唇，在目光中纵身一跃，灵巧降在了地面。

屏住呼吸，阿芙拉眼睛眨也不眨盯着下方发生的一切。

石蚯蚓在距离地表三四米的位置蠕动，除了阴天不会轻易浮上地表，遇到危险时便会钻入更深的地下，逃窜的速度极快。

安德森取出了一枚不起眼的木片，闭上眼，手中的木片发出一道幽暗的绿光，渗入土壤。

然后退后两步，放出了联络的信号。

没过多久，绿光渗透的地面开始颤动，他面前的地面，像有一棵大树想破土而出，伴随着哄的一声巨响，地表炸裂，泥土飞溅。

在树上的阿芙拉感受到脚下一阵剧烈的震颤，不由趴伏在地，抱紧了树干，避免摔落下去。

她在战斗方面毫无用处，绝不抱有陷入危险后这些冒险者会好心救她的想法。

但阿芙拉无法控制住自己好奇的眼睛，她近乎贪婪地看着下方。

在尘土飞扬后，一条巨大的石蚯蚓挣扎着冒出了头，它的名字很具有欺骗性，实际上是肥肿的土黄色蠕虫。

成年石蚯蚓几乎完全钙化，通过短截柔软的□□摆动沉重的身躯。

它拥有可怕的口器，里面寒光闪烁，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锐齿，这些迷人的小工具能够帮助它们嚼碎湿润的泥土，方便在地底前行——当然，如果遇上敌人，它们也不会介意换换口味。

显然这只石蚯蚓陷入了困境，不知为何没有向地底逃窜，反而勇敢地蹦上了地面。

这似乎违背了它的初衷，它不情愿地扭动身体，痛苦地张开口器，想摆脱突然的束缚，隐秘的光芒在它身上流转。

足足两米的庞然大虫挣扎起来可不是开玩笑的，一条不够幸运的大蛇从树上坠落，被发狂的石蚯蚓甩尾崩成了两半，阿芙拉红了眼圈，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一双冰冷的利刃。

安德森在糟糕的地形上起舞，动作利落，下刀又狠又准，震动的地面无法对他造成任何负面影响。他极其擅长突袭，也很擅长躲避，在他的身手衬托下，石蚯蚓每一个动作都慢得像在放水，当它放下攻击的时候，对手已经闪到了对面。

游侠游走在危险的边缘，一点点磨去敌人的精力。

石蚯蚓折腾的动静一次比一次慢，力气一次比一次小，很快他的队友抵达，法师吟唱咒语，术士释放秘法，战士拔出了兵刃迎面上前，他们的配合下，猎物的大小似乎不值得放在眼中。

最后，庞然大物轰然倒下，他们拿到了雇主需求的第一颗元素石。

接下来更简单了，石蚯蚓并不介意与另一只石蚯蚓分享地盘，它们互不干扰，很容易找到，在阿芙拉的指引下，任务超乎预料地快速完成了。现在不仅仅是安德森，连他的同伴们也察觉到了这个小女孩的特殊。

石蚯蚓虽然是三阶元素生物，但战斗力弱小，遇到危险就会往深处掘土逃跑，难点不是怎么打，而是怎么找得到，尽管有专门束缚石蚯蚓的禁制，但找不到目标，一切都是空谈。他们原计划花费一周时间在寻找的路途上，但现在太阳刚刚有落下的趋势，不由心生一股荒谬。

这样子岂不是想抓多少石蚯蚓就抓多少，土系的三阶元素石价格不会崩落吗？

一位女性法师掀开了斗篷，漂亮的红卷发下是一张明艳的脸，绿色的眼珠犹如亮泽的宝石，她不敢相信：“你闻得到石蚯蚓的气味？”

还能追踪到？

阿芙拉很敏锐地听出了不对劲。

这不怪她，环境限制了她的视野，书本中不会书写喝水的步骤，自然也不会书写那些常识中的常识，比如元素生物没有气味。

“是的，大人。”阿芙拉露出了不安神色，“有什么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