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第一百零二章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艾亚赤色的眼眸平静无澜,微偏头看着她,等待回答。

维奥面无表情：“现在就签。”

“好。”

他很快写上自己的名字，把文件递还给维奥。

她转身就走。

“等等,但是有一个要求。”艾亚叫住她,声音稍一停顿方道：“不能离开司利德。”

“你对我的监护权到此为止，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了,我想去哪就去哪，没有权力限制我的自由吧？”

艾亚微蹙眉，不容置喙地说：“总之你不能离开,现在外面局势很乱,我会让人跟着你。”

维奥静默了瞬,客气又疏离地说：“谢谢。”

艾亚怔了一下,伸出手又垂下，似乎想说些什么,维奥已经转身。他看着她的背影，有片刻的失神，然后恢复常色,转身踏上舷梯。

他们的关系,已经彻底修复不了了。

从身份管理局出来后已经是傍晚，残阳渐渐没入地平线。

山峦由绿转黛,深沉沉一片，将整个城市围拢。街道上逐一亮起灯光，接二连三的飞行器从低空呼啸而过过。

乌云从四面八方聚集，滚滚压着晚霞,云间电光闪烁，看样子又要有场暴雨了。

她没有乘任何交通工具，挨着人影幢幢，在街上慢慢走着，身后有和她步调一致的脚步声，那是艾亚派来的人。

突然间狂风骤起，很快便有冰凉的雨滴落在发梢指尖，雨势渐大，长街如洗。

她在街头踟蹰了一会，走入人流最多的地方，然后掉头快速朝相反的方向跑去，进入一家公寓园区。

按响门铃，很快门便自动开了。

假基诺站在门口，穿着一双粉色拖鞋，身上系着爱心小熊的围裙，样子很滑稽。

见是维奥，晃了晃手中的汤匙，笑问：“我刚做了玉米浓汤，来尝一下？”

面对这个太过炫目的笑容，维奥避开眼往里瞧：“柯玛呢？”

他面上浮现一抹潮红：“她……在洗澡，你进来等吧。”

维奥看了眼身后，楼道内空无一人，舒口气走进去，把门反锁好。

柯玛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用毛巾将湿头发包好，看到沙发上的人，愣了片刻。

然后三步并做两步冲过去掐着维奥的脖子摇晃：“你这个女人发什么疯？突然要和艾亚解除收养关系。没有这份契约的保障，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活得会有多艰难么？”

“我现在就过得不艰难么？每一天每一天都在遭受唾骂。”

“被骂一下怎么了！你又不会少块肉，失去艾亚的庇护，你连生存下去都很困难。”

“没被艾亚收养前，我一直是一个人。”

“那时候你籍籍无名，谁都不认识你。可是现在你顶着这张脸出去走一圈试试？被口水淹死都算轻的。”

“柯玛，难道你要让我一直活在屈辱里？艾亚他从来……”维奥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柯玛并不知道这件事，她也不敢让她知道。

“如果你还喜欢艾亚，就不要轻易离开他。”柯玛坐下来拉着她的手说：“如果说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一定要开诚布公地谈。我最讨厌各种误解和错过了，等幡然悔悟的时候就迟了。”

“我们之间没有误会。”

只有事实和真相。

“那你告诉我，你还爱艾亚么？”

还爱他么？

无法回答。

“你说啊，你这样就是默认了吧？”

维奥倏然站起来，愤怒道：“你不是我，不要自以为是地了解我！”

柯玛怔了怔：“正因为你不是我，我才希望你，你能和我不一样。你能幸福地和所爱的人在一起。”

看着眼眶微红的柯玛，维奥沉默下来。

“基诺”不懂她们在争吵些什么，有些拘谨地立在一旁，直到厨房里传来浓重的焦味才匆匆跑开。

纷杂的雨点敲打着玻璃，一下接一下，扰得人心烦意乱。

良久，维奥抱着她轻声说：“对不起，我刚刚说话太过分了。”

“离我远一点，肉麻死了！”

维奥松开手，认真道：“柯玛，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入夜。

天幕蒙覆，远山深邃，热闹的司利德沉寂下来。

维奥从柯玛家出来，刚走几步，就察觉到那几个如影随形的人又出现了，索性站停，对着虚空说：“艾亚什么时候回来，你们知道么？”

短暂的沉默后，一个人从黑暗中出来，颔首束身说：“战事结束快得话，半个月就会回来了。”

维奥若有所思地点头，吩咐说准备车子回空中岛。

半个小时后，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走在山间小路上。

翻过这座山，就算离开司利德，进入韦尔港的地界了。虽然临近帝都，但是那里的治安管辖相对宽松，是有名的种族混杂区，她可以轻易找辆黑车离境。

这样，她的出入信息就不会被记录。

这是她所能想到最好的逃离方法。

维奥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拨开灌木丛，加快脚步下山。

虽然柯玛变成她的样子暂时迷惑住艾亚的人，但肯定维持不了多久，她必须要在柯玛被识破前离开司利德。

法连镇是绝对不能回的，本来想去熔岩毯找索蒙，想了想又否决了，那里的环境不适合她生存。

后来打定主意先北上去万神雪原祭奠尤和莉两位养父母，然后离开柏坦，去一颗边远的中立星球定居。

凌晨的韦尔港人烟寥寥，只有海鸟的鸣叫声不绝于耳。

晨雾笼罩着色彩斑斓的建筑尖顶，混合着寒凉的海风，沁人肤骨。

行走间感觉身后一直有道目光盯着自己，心一沉，难道那些人已经察觉并追过来了么？

她不敢往后看，快步跑进山麓下的一片住宅区，在曲折的回廊上开始狂奔。

由于昨晚一宿都没有没有进食和睡觉，加之长时间跋涉，已经是头昏脑涨，于是没来得及避开转角处的人，两人撞在一起，维奥跌倒在地。

那人下意识地扶了她一把，见她衣服上尽是脏污，眼中浮现厌恶的神色：“你不长眼睛啊？”

维奥抬起头。

那人仔细将她端详一番，认出她来，面上鄙夷更甚：“咦，你不是那个勾引艾亚的维奥么？这么变成这副样子，被人家抛弃了？真是报应啊！”

“和你无关。”

那人火气上涌，粗鲁地推搡了她一把：“你这是什么眼神？你都和指挥官没关系了还端什么架子？”

不想做无谓的纠缠，她冷冷地瞪了他一眼，绕过他往前走。

他直接抓住她的手腕，啐了一口唾沫在地：“脾气还挺大。”

心里一阵厌恶，她喊：“放手。”

“放手？老子偏不！就算我在这里侵犯你，也没人会管，懂吗？我倒要看看艾亚喜欢过的女人有什么不一样。”说着眼神眯起来，伸手去摸维奥的胸：“不过你这个样子太狼狈，哥哥先带你去洗个澡——”

话音未落，他一声惨叫，蹲在地上捂着自己的手哎呦叫唤，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一个慢悠悠的声音响起：“你可以试试，看有没有命带她去。”

那人怒气冲冲地站起来，见到那个将维奥护在身后的男人后，脸色霎变，吃惊地说：“你，你是……”

是后面的字到底也没说出口，因为枪口再次抬起，这次对准了自己的眉心。

他抱头蹲下去，哆哆嗦嗦地说：“别，别杀我，别杀我……我错了……”

“滚吧。”

他连滚带爬消失在深巷尽头。

男人转过身，低头看她：“看来你过的并不好。”

海天之间，锡罗西就站在那里，站在晨曦中，银发翡瞳，衣袂在海风中翻飞，漂亮得如同脱胎于油画。

他朝她伸出手，还未触及她的脸颊，便被她避开。

锡罗西说得没错，她过得不好，很不好。

尤其是现在，满身泥泞，头发凌乱，衣服被蒺藜刺破好几道口子，不用照镜子也知道丑得要命。

她不想被锡罗西看到这么狼狈的一面，她不想他同情她。

就像柯玛说的，她以前一直生活在艾亚的羽翼下，离开他的庇护，她似乎什么都做不了，任人欺辱，连生存都成问题。

维奥低头看着脚尖，沉默不语。

锡罗西不以为意，反而上前一步将她拥入怀中：“维奥，跟我走吧。艾亚不要你没关系，我会和你结婚。”

我会和你结婚。

曾经憧憬过无数次的话，艾亚一次都没对她说过的话。

维奥吸了吸鼻子，恶狠狠地说：“什么他不要我，是我不要他了！”

“好，是你甩了他。”锡罗西柔声说：“还记得我们曾经的誓言么，在黑洞前。”

“那作不得数。”

“我不管，你已经答应过我了。”

“你们塔严人，都这么无赖的吗？”

“这应该是我的台词，是谁说话不算话打算赖账的？”

维奥：“……”

“维奥，你不能这么坏。”锡罗西俯在她耳边低声说：“多可怜一下我吧。”

维奥狠心想推开他，可他抱得极紧，身形又高她太多，完全无法推动分毫。只好扬起脸，慢慢说：“就算我喜欢过艾亚也……”

“就算你喜欢过艾亚。”

“就算我曾经害你死过一次……”

“就算你曾经害我死过一次。”

她还是摇头：“不行的。你不知道，我现在的身体已经不是——”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锡罗西打断她，抚摸着她的头发说：“不过，我可不认识什么洛洛林。我只认识那个在小行星还明明害怕却开着飞船回来的小姑娘，认识那个在赫赫尔星对着璀璨流星惊叹的小姑娘，认识那个在黑洞视界哭着朝我伸出手的小姑娘，认识……”

“别说了。”维奥差点落泪，埋头哽咽道：“锡罗西，别说了……”

有时候会假装对一切不在乎，好显示自己的坚强，其实无论如何都会想找个人依靠。

这个世界上，对她真心以待、始终如一的人，其实还是有的。

比如柯玛，比如锡罗西。

有时候想，要是她先碰到的人是锡罗西，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痛苦，她这辈子不想再和艾亚有任何牵扯了。

他捧起她的脸，眼中有柔和的光：“你听好，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这是你的生命，是你的记忆，这是你。”他轻轻吻去她溢出眼眶的泪痕，轻声说：“维奥，跟我走吧。”

远处海浪翻腾，哗哗作响，和着两人轻浅的呼吸声。

她听到自己说，好。

锡罗西欣喜若狂地抱住她转了一圈，然后抵在墙上，低头亲上去。

“别这样。”维奥挣扎，抬手去捂着自己的脸：“周围还有人！”

随着天空泛亮，身边的赶去上班上学的路人渐渐多起来，好奇地看向这对抱在一起的男女。

“又有什么关系？”锡罗西一脸坏笑，捉住她的手说：“就算被当成偷情又怎样？不是更刺激吗。”

完全和他沟通不了，她直接甩开他，挡着脸跑掉。

“喂！”锡罗西在她身后喊：“跑那么快干什么，怕被你老公发现么？”

五分钟后，锡罗西顶着印有掌痕的脸，满脸无辜地看着她：“下手太狠了，维奥。你是第一个敢这么打我的人。”

“你下次，”维奥跺脚：“不许在公共场合开那种玩笑了！”

锡罗西真的是要气死她，还嫌她现在黑料不够多吗？

看维奥是真的动怒了，锡罗西收敛笑容，举手发誓：“好，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