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第一百零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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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奥理智回笼,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锡罗西。

“怎么了？”他抓住她的肩膀，语气中有浓浓的不满,随后马上问：“是不是不舒服？”说着要站起来开灯。

“别！”维奥垂眸抓住他的手：“我,我突然肚子疼。”

锡罗西不语，看了她良久,才叹了口气，轻抚了下她的头，然后躺下来：“既然这样还是睡吧,等你身子养好了我们有的是时间。”

维奥也躺下来,却再也睡不着。

窗外的人影已然消息,仿佛刚才所见只是她的幻觉。

她睁着眼睛看着控灯有节律地闪烁,直到身边人的呼吸声渐沉后才翻身下床，梳理了下乱糟糟的头发,推开门走出去。

从休息区走到视窗塔，长长的通道里空无一人，就连巡逻的卫兵都歇下了。

她在巨大的舷窗前站定,看向外面。

黑雾重重的宇宙中,碎珠般的星体穿梭其中，光沫洋洋洒洒朝她奔赴而来,像轻盈温暖的落羽。

看得久了，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接住那些耀眼的光芒，可触碰到的，只有一片冰凉。

维奥手指瑟缩了下,转过身，却惊诧地看到艾亚就站在不远处。

他披着黑色的风衣外套，英俊的脸庞映着微光，点亮深空般的眼眸，视线毫不避讳地落在她身上。

她礼貌而恭敬地打了声招呼，像普通原京人一样称呼他为“艾亚殿下”。

艾亚的声音比她更淡，只回了个“嗯”。

“你还不睡么？”

“不睡。”

“那我要回去睡了。”

前面已经无路可走，必须原路返回。

狭窄的通道容纳一人绰绰有余，两人并行却有些困难，她经过艾亚身边的时候，身体不可避免地有些接触。

感到艾亚的身子僵了僵，他身上独有的清香传来，以往那些灼热熟悉的记忆涌上心头，她咬咬牙，快步走开。

“站着。”艾亚低声说。

维奥充耳未闻。

“维奥，你站住。”

声音更大了，她无法再装作没听到了。

维奥停下来，却没有回头。

“为什么不听话？”

她没有回答。

她讨厌艾亚这种高高在上的问话，尤其是他们之间已没有任何关系的前提下。

“为什么偏偏要去找锡罗西？”

“为什么不能？”维奥倏然转身：“和谁一起是我的自由，更何况，我和他早就有过婚约了。”

艾亚寒声问：“什么时候？”

她展开一个轻佻的笑：“就在三年前，我们去赫赫尔星那次。”

艾亚冷笑：“你还真不简单。原来三年前就已经和锡罗西鬼混在一起了。”

“艾亚，请注意一下措辞，鬼混？这个词形容我和你才差不多吧。幸好我们这种畸形的关系已经结束了，才没有一直错下去。你以前顶着养父的头衔，还真对我下得了手。还是说……”

“别说了！”艾亚脸上蕴了怒气。

“还是说，你对洛洛林的感情已经深到无可救药，就算她在我体内还没有完全觉醒，你都按耐不住兽丨欲对我做出那样的事？”

“我说了闭嘴！”艾亚一拳挥过来，维奥吓得闭上眼睛，却发现他的拳头擦过她的头发狠狠砸在舱壁上。

第一次见喜怒不形于色的艾亚气成这样，心里却没有一点快意。

她咬着唇，不再继续说下去了，生怕他又像上次一样失控。

正默然准备离开，却被艾亚用引力束缚在原地，双腿像是石化了般一动不能动。

“放开，不然我叫锡罗西过来了。”

艾亚没有动作。

她张口喊：“锡——”

下一瞬，她连说话的能力都丧失。

“你们和锡罗西的婚约只是口头约定，没有法律效力。”艾亚走到维奥面前，紧蹙的眉渐渐平散，轻声说：“如果你愿意回来，我就有办法。”

“我不愿意。”

回到艾亚身边继续成为洛洛林暂时的替代品，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以前美好的梦境，只是别人感情的余温，时光构筑的一点假象，也被艾亚亲手打破。

“我不愿意。”

“不可能，我不信你已经对我没有感觉了。”

不知道是否是灯光太昏暗的原因，总觉得艾亚的脸庞透着疲倦与落寞，接近阒黑的眸中毫无光彩。

她稍微抬起下颌，努力不让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流下来：“喜欢你的那个人是洛洛林，不是我。我也说过，曾经被梦中的你感动到，可是现在明白了，那些都不是属于我的回忆。因为体内她的基因和记忆作祟，我才会被蒙蔽，不由自主喜欢上不属于我的人。”

顿了顿：“事实上，作为维奥，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你说什么？”

“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所以你就去找了锡罗西？”艾亚淡淡地语气中含了讥讽：“我是不是告诉过你锡罗西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

“如果你是说性格的话。”她笑了笑：“的确不一样了，会主动争取一些东西，也会给一些你给不了的承诺。这应该是男人成熟的表现，你不觉得他和当初的你越来越像了么。”

“你不要自以为了解我。”

“你也不要太自以为是。”

……

艾亚有很久没说话，静谧而逼仄的空间下，时间似乎被凛冽的寒气所裹挟，停滞不前，

良久，他终于开口：“你今天说的，都是真话？”

“真话。”

“既然如此。”艾亚略微整理了下衣领，恢复到之前淡漠的神情：“那你应该明白一件事，你的身体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它同样属于洛洛林。你擅自离开原京跑去和锡罗西立下婚约，这样的行为对我来说是背叛。”

“至少现在，我还是维奥。”

“以后呢？”艾亚说完冷冷扫了她一眼，解开引力束缚，转身离去。

眼看他快要消失在转角，不知道哪里滋生的勇气，她冲着艾亚的背影气冲冲地喊：“滚啊！你之前口口声声说爱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如今对我也是一种背叛？以后和棺材里的洛洛林相亲相爱去吧！我就算自杀，也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

艾亚停下脚步。

维奥因为出离愤怒而绯红的脸紧绷着，握着拳，等待他怒火滔天地转过身来。

然而艾亚仅仅停顿片刻，连头也不曾回就走了。

曾经听人说微笑和沉默足以应付一切事情。

因为微笑能解决很多问题，而沉默能避免很多问题。

这场争执以艾亚的沉默告终。

随着他的脚步声彻底消逝，像是全身的力气被抽丝剥茧，她踉跄着后退一步，靠着墙根蹲下去，抱着膝无声哭泣。

亮着茕茕萤火的舰船行驶在宇宙中，宛若置身磅礴而苍凉的海底，纵然再多光亮也化不开这抹浓黑。

*

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可在看到实时更新的前线报道和战况转播时，维奥才发现纷乱的战火离自己这样近。

这一回的斗争却和塔严及原京无关。

据星系军事导报记者发回的报道，战争的起因是克法斯星的一艘货运飞船在通过公共安全区时拒绝疫检，和航标站的工作人员起了冲突。

刚好船长雇佣了很多寒明星船员，个个悍勇好斗，冲动之下开火轰死上百人。

航标站附近的黄石星有原京驻军，闻讯后发兵去维丨稳。

也许是太久没有尝到硝烟的味道，也许是军人好战天性使然，原京驻军与船员们展开了一场规模宏大的厮杀。

寒明星人虽然凶狠万分，但毕竟寡不敌众，嚣张的气焰很快被在原京军队的打击下熄灭。

本来可以速战速决的小冲突，却在关键时刻生变。

原京驻军打算班师回程的时候，一支舰队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驻军背后。舰群战舰型号功用五花八门，各自代表了不同的阵营，攻击目标却只有一个——原京军舰。

在其猛烈的攻势下，原京主力战舰瞬间解体，变为宇宙中漂泊的残骸，余下的原京战舰马上调整姿态，予以打击回应。

寒明星自从投诚后虽然明面上安分下来，私底下却结交了很多星球。大多数都是对原京心存不满或是被主流所孤立的边缘势力。

此后双方不断有兵力投入，这场战争愈演愈烈，战火迁延数十光年，把很多中立无辜的小星球也拖下水。

很多星系居民对此极为不满，都说这种事情自然有星系联盟调停善后，原京管得这么宽，真以为自己是星系警察么？原京这次主动介入争端，不仅没有解决矛盾，反而把局势推向水火不容的境地。

有一些颇有野心和远见的星球统治者见状，挥旗而起，宣布加入联盟军，乘机侵占了黄石很多领土和资源。

塔严前期一直保持沉默，直到媒体上播报的死亡人数到达一个触目惊心的数量级才出兵，很快控制住扩大的事态，平息了战争。

挑事的寒明星军队率领若干友军回到了巢穴，宇宙恢复平静。

自此，黄石星政权名存实亡，律法土崩瓦解，搞得所有亲原星球或者原京属星心有戚戚。

黄石战役过后，已经是深秋，万物凋零的时节。

原京召回人数寥寥无几的黄石星驻军，艾亚监丨禁了当初擅自下令出兵的军官，同时在很多星系航线上对塔严飞船进行了封锁，在经济方面也对一些塔严属星进行冷制裁。

作为战争前线的黄石星差点沦为荒星，其周围四座航标站的使用权也发生变更，对全星系全体飞船开放，并且撤销防卫警戒和疫检关卡。

局势终于安定下来，星系联盟议会议长卫特高染上重病，辞去所有职务，安心养病，不久后就溘然长逝。

星系联盟的议员们开了个紧急会议，决定重新选出议长，与此同时，宣布艾亚不再担任联盟总指挥官一职。

这个消息一石激起千层浪。

外界对此众说纷纭，有人说是艾亚是主动辞去职位的，也有人说是被议会罢免的。

更多人相信是后者。

艾亚越来越不得人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由于塔严帝国实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强，他们在联盟议会的席位越来越多。

而人数越多，意味着更加有利的表决权。

最后总指挥官这一荣誉职位毫无悬念地落在呼声最高的锡罗西头上。

这个世界到底是慕强欺弱的，在很多人眼里，锡罗西比艾亚年轻，比艾亚更具领导力，还比艾亚更为平易近人。

他们愿意在锡罗西的带领下走向更加光明灿烂的未来。

明明是众望所归的结果，锡罗西的反应却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他婉拒了联盟的邀约，说联盟总指挥的职责太过沉重，自己暂无能胜任，希望另择人选。

新任议长和广大人民群众一起表示惋惜，对如此谦逊的锡罗西好感又好上一层。

八卦报纸却对此有不同的看法。

小道消息传得纷纷扬扬，说锡罗西放弃这份荣耀是为了忙另外一件事——举办和维奥的婚礼。

很多人不齿维奥的行为，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期待这场盛大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