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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泽漆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见面前突然一黑,紧接着就听到楼传轻如鬼魅的声音响在耳畔:“把你浇筑成石像。”

“然后,我将代替你,成为你。”

“哦,最后,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是夜郎那个不到百日就早夭的太子,或者说,你的哥哥。”

.

这两天宫里倒是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事,那就是楼传丢了。

王后算是把楼传养了一段时间,所以楼传丢了之后,王后那是天天担忧唉声叹气。

这日王后从太子殿离开,月见里深深地皱眉:“楼传确实是我们捡来的没错吧?我母后确实生了我一个对吧?”

归澈道:“哦,我正想问你这个问题。”

月见里:……

但不管怎么说,归澈觉得那个小棺材能够丢了,那真真是老天有眼上苍保佑大快人心!

“林泽漆”再次回到太子殿已经是七天后。

这段时间月见里总是嗜睡,这日晚他都睡下了,突然就听到有人叫他:“殿下……殿下……”

月见里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去就感到有人摇了摇他。

他半醒不醒连眼前之人是谁都没看清就问:“怎么了?”

“林泽漆”看着月见里睡眼惺忪,唇畔划过一丝凉凉笑意,声音却是轻快道:“殿下,是我。”

月见里这才慢悠悠醒来,然后看着“林泽漆”把四周的烛火点燃,再然后凑到他跟前来问道:“殿下你今日怎么睡的这么早?”

说完还探了探他的额头:“是病了吗?”

月见里慢吞吞说:“没有,最近好像总觉得瞌睡。”

林泽漆嘟囔了句什么,然后这才侧开一点,指着身后红布掩盖的一座石像让月见里看,他眼睛晶亮璀璨:“我本来想明天送给你看的,可我已经等不及了。上次那个泥人是我惹你生气了,可这次我是真心实意想送你礼物,给你道歉。”

“上次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月见里蹙眉像是还不能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林泽漆又道:“本来我想照着你的样子捏个泥人,可后来想想那也太没有排面了,所以我决定照着你的样子刻一座石像,喏,这可是我这段日子不眠不休一点一点刻成的,你要是还生气,那……那我就再哄哄你还不成么。”

说着,他一把掀了红布。

红布之下是一座与真人等高的石像,这石像雕刻的十分细致,一颦一笑悉同真人,可谓是神姿端严,姿容高洁。

刻的不是月见里又是谁。

月见里似乎也觉得有些惊喜,但他这个人惊喜也好,恼怒也好,一直都是那一副表情,他轻轻蹙眉,不可置信道:“这是送给我的么?”

“林泽漆”问:“殿下,你喜欢吗?”

月见里点点头,然后和衣起身,他走到这座石像面前站定,然后伸手摸了一下这石像的脸,可在触上去的那一刻他感觉好像碰到了什么水渍,凉凉的,把手伸到眼前一看,果然指尖沾着一滴水珠。

他问:“外面是下雨了么?这石像上怎么沾了水。”

他伸手还想摸一下,可就在这时,一股猛烈的困意袭了上来,从四肢百骸涌上来了一股深深地乏力,他甚至连自己的身体支撑不住就猝不及防要往地面倒去,林泽漆伸手把他扶住,蹙着眉喊了声:“殿下?”

可月见里已经完全睡死过去了。

楼传就这样将月见里抱在怀里看了半晌,然后又叫了声殿下,可月见里根本不可能给他回答了。

他将月见里抱回床榻上放好,在他起身的那一刻,他脸上的表情就像是涨退的潮水在那一刻尽数消散,最后只余下一张冷冰冰的皮。

他就站在原地,带着一点好奇,疑惑,审视的意味看着月见里,跃动的烛火将他的眉,眼,鼻,唇都隐没在了冷冰冰的黑暗中,最后只余下一道侧侧的影子。

在他还没来始安之前,或许应该说,在他烂在地上,街边的人连啐他一口都觉得脏了自己的唾沫时,他就听过月见里这个名字了。

再后来,他在街边乞讨,或者说在太阳好的日子找一个隐蔽的角落晒太阳时,他就听无数的人,以不同的口吻谈论这位太子殿下。

说这位太子殿下身体不好,被送去天玄宗修行了,又回来了,长大了……

再后来谈论最多的,还是他的相貌,说什么叫人看一眼就能方寸大乱,神魂颠倒之类的。

可他从不这样觉得,因为容貌再美,都不及其骨子里渗出的东西一二。

那是一种能诱人惑溺其中无法自拔,称得上惊心动魄的绝色。

其实桥边落水根本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他们的第一次见面,远比他故意设计的还要狼狈一万分。

他清楚的记得,那年他十四岁。

因为白天去讨要一个馒头而挨了一顿毒打,浑身皮开肉绽。

打完之后那人犹不解恨,只把他一脚踢翻在地,然后踩着他的手指头在地上狠狠地碾了几脚,他趴在地上,疼的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他隔着蒙蒙血幕侧了侧头,只看到地上血肉模糊的一团。

等到天色渐渐暗下来就开始冷了,他那时候就想老天为什么不把他冻死呢,冻死了他就不用受这苦了,可他冻不死啊,他还得撑着一点一点爬起来爬回他往常住的破庙里。

那间破庙真是很破了,佛像都倒了,上面镀的一层金漆也被人刮的乱七八糟的,旁边的香案也不知道是怎么断的,七零八落散了一地,他爬到破庙,躺在自己捡来的一张破席子上,只能看到头顶的蜘蛛网结了一大片。

他用一只手掏出已经又冷又硬的半个馒头,然后蘸着他剩下的一点香灰吃。

那些香灰是他从各处偷来的,人们上完香,香都烧光了,他就进去偷一点香灰,因为他觉得香灰很好吃。

他吃着馒头,已经感受不到左手的知觉了,他想,天气就要冷了,这只手一定会坏的,会发烂发臭,他认真的思考,要不要现在就把这只手砍掉,砍掉之后如果他幸运一点或许不会死,但是若是不砍,等这只手,这是胳膊完全坏了,那他必死无疑。

就在他要把这半个馒头啃完时,破庙外面传来了一道凌厉至极的声音:“这是什么鬼地方?”

紧接着,就是另一道清凌凌的声音响起:“好像是一间破庙,我们进去看看吧。”

他听到这话,一时惊慌至极,他想跳下来躲到一旁把自己藏起来,可他已经没力气了,他动不了了,哦,或许他撑不到明天就要死了,那样真好,他就不用想这个冬天怎么熬下来了,更不用想他的手怎么办了。

他躺在破席子上听到那两个人进来了,听到一个人咳了一声嫌弃道:“这地方脏死了,快走走走,别进去了。”

“里面一股不知道什么味,臭死了。”

另一个人说:“可我们已经迷路到这地方来了,你就不要这么挑剔了。”

那个人听到这话气势弱了:“那我……那我也不是故意不认路,只是这地方你看看,有个下脚的地方吗?”

那两个人吵吵嚷嚷一番,还是进来了,那一刻,他感到自己的身体猛地紧绷,然后他就听到那个声音很冷淡的人惊咦一声:“这儿似乎还有个人。”

另一个人似乎脾气不好,顿时道:“这鬼地方怎么可能……哎,还真有一个人。”

他正躺着,虽然看不到,但他还是感到那两个人的目光此时直直的射向他。

“阿澈,他……他身上这些血都是他的吗?他怎么伤的这么重,是死了吗?”

被叫做阿澈的那个少年语气不好:“这看起来似乎是个小叫花,怎么被人打成这样了?怪可怜的。”

正说着,那少年的声音突然尖利的几乎破音:“月见里!你做什么!你疯了么你抱他,你看看他身上多脏。”

当时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是被那个叫月见里的少年扶了起来。

紧接着,就有一只手悬在了他的鼻下:“还好还好,还活着。”

月见里道:“阿澈,你快过来背他一下,我们送他去医馆,他这样的伤没人管明天肯定死在这了。”

那少年哼道:“我们若是知道医馆在哪,至于走到这鬼地方来么?”

话虽这么说,可那夜他还是被送去了医馆,那两人似乎不认路,背着他胡乱转了一晚上,天都快要亮了才扣开医馆的门。

那时候他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持续不断的失血让他感到很冷很冷。

最后高烧不断间他感到有人坐在他旁边说话:“大夫说你的手没事了,但身上的伤还要养一段时间,医馆的要钱我都付过了,哦,我们身上就这些钱了,你拿着,等你好了去买点吃的。接我的人来了,我要走了,等以后有机会我会来看你的……”

“以后别让人家这么欺负了……”

他强撑着睁开眼皮,朦朦胧胧中只看到一朵霜花在寒日的映照下渐渐消散成烟。

可真奇怪,现在还不是十二月,怎么会有霜花呢。

他轻笑了下,收回思绪。

然后一步一步走到石像旁,蹲下身把红布捡起来准备重新盖上去,可在盖到一半时,他却突然顿住了。

他就那样静静的盯着面前的石像,眸光深不可测,声调却凉的让人毛骨悚然:“呵,你还在看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林泽漆当然不会就这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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