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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心思单纯的人来说,生死,往往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他没有太多的经历,不知道其中的牵扯,对于小太子而言,这种天大的事情最终只变成了两句话。

生,就能时时见到瑶瑶。

死,就见不到瑶瑶了。

他不想死。

不过小太子也没有把这事情告诉阮瑶,他怕瑶瑶担心。

在太子殿下尚且稚嫩的心里,没什么比阮瑶更紧要的事情了。

所以他半点没有声张,只是悄悄地把手臂收拢的紧了些,抱着阮女官不撒手。

这让阮瑶在对待大殿下时会多考虑几分,可是对着小太子,她觉得这人只是孩子心性,无论说话做事都格外宽容,现下便伸手环住了赵弘的肩膀,轻轻地拍打,温声道:“殿下要是不困,奴婢陪殿下下棋解闷也好。”

小太子闭了闭眼睛,过了会儿才应了一声。

不过不等阮瑶将棋盘棋篓拿出来,便听到季二在门外道:“殿下,顾太医求见。”

赵弘小声道:“不想见。”

但阮瑶却知道自家殿下脑后是磕碰过的,现在还有个鼓包呢,想来顾鹤轩此来是为了诊脉换药的。

于是她便哄着小太子道:“殿下,想来顾太医也是好心,请脉问诊也好安心。”

小太子抬头看她,过了会儿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于是阮瑶便扶着他起身,拿过外衫给他披上,而后阮女官迅速拽了拽刚刚自己被抱出褶皱的衣袖,开门出去,对着顾鹤轩请施一礼,温声道:“奴婢去瞧瞧茶汤,这里便托付给顾大人了。”

顾鹤轩笑容温润的点了下头。

待阮瑶离开,顾太医便背着药箱进门。

刚一进去,就瞧见自家殿下正趴在桌上,枕着手臂,看上去颇为疲懒。

这般动作让顾鹤轩有些担忧,生怕是脑袋上的磕碰留下了后遗症,赶忙上前,飞快地掏出脉枕蜡烛赵弘的手腕,一边搭脉一边道:“殿下,有没有觉得恶心,呕吐,或者是食欲不振?”

小太子正为了自己可能要见不到瑶瑶的事情难受呢,听了顾鹤轩的话,他平静的坐起身子,而后用还空着的手托着下巴瞧他,嘴里问道:“你觉得,我有孕了?”

原本还紧张兮兮的顾大人被弄得一愣:“殿下说什么?”

小太子伸手指了指自己看的起劲的话本小说:“那上面说,你刚刚讲的都是怀孕女子才有的症状。”

顾太医:……

想要反驳,又发觉自己无从反驳。

感觉到自家殿下脉象平稳的顾鹤轩默默的收回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顺些的回答:“殿下,这世间病症多种多样,总是有些症状相似的,那些……那些话本小说,也不一定说的都是真的。”

小太子乖乖的应了一声,转而问起:“话本上说,狐仙和书生能生孩子。”

顾鹤轩点了点头,觉得这不过是话本子里的寻常套路,倒不新鲜,想来阮女官挑选过的话本,小殿下也是能瞧的。

没想到,小太子接下去的一句话就是:“狐狸和人真的能生孩子?那生出来的是狐狸还是人啊,长不长耳朵,有没有尾巴?”

顾太医:……

这事儿,太难了,医书上没写过。

臣不知,臣不懂,别问臣了。

顾太医只能转移话题道:“微臣给殿下换药吧。”

一说到这个,刚刚提起写兴趣的小太子立马就蔫了。

他耷拉着脑袋,嘟囔道:“我知道我命不久矣。”

顾鹤轩:……

殿下,求求你别吓他了。

而小太子知道以前自己一直信任顾鹤轩,分魂之症他也知道,于是,现下便把自己的猜测和盘托出。

顾鹤轩听完后哭笑不得。

他能猜出季统领为何这么说,想必是心里对二殿下有怨气,故而没有加以遮掩,把自己当时刻意说的无比严重的话转述出来。

却没想到骗到了自家殿下。

顾鹤轩可没有吓唬孩子的打算,便细心解释道:“殿下尽管放心,你与二殿下不同,微臣是为了留住二殿下这才使了些手段,至于殿下的身子,微臣刚刚细细诊过,已无大碍,只要好好养着头上的伤便好。”

小太子闻言,立刻昂头看他:“当真?”

“当真。”

事情峰回路转,小太子脸上立刻有了笑容。

他高高兴兴的站起来,伸手从桌上捏了一块点心就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囊囊的道:“如此甚好,顾大人你当真医术高明。”

顾鹤轩笑道:“殿下过誉了,微臣惶恐。”

小太子则是瞧着他,突然模模糊糊的问了句:“那你等会儿是不是要去瞧二弟?”

“是,还有些事情想要探听。”

“莫去了。”

顾鹤轩微愣:“殿下,这是为何?”

小太子端着茶盏喝了一口,而后道:“这不是明摆着,你与之前的我交好的事情虽无人知,可到底在东明宫里呆了许多时候,外人多少会猜测我们会有情分在,昨日你尚且可以说是事急从权,出手相助,可如今二弟病情稳定,你再去难免显得刻意。”

说完,小太子就开心的走到了桌前,扯过一张纸细细写着。

事急从权。

自己今天又用了一个成语,真好。

顾鹤轩略想了想,便回过味来。

一直以来,他都默认没有人知晓自己和太子殿下关系好,故而可以大大方方的金出东明宫,加上他总是详细的将脉案递交给太医院,也就没有人觉得他会为了太子刻意遮掩。

可是人往往一叶障目,以前没有关系,难道以后就没有?

他能在东明宫里安安稳稳的呆到现在,外人自然会在心里有所揣测。

正如小殿下所说,昨日他玩的那一手或许没有人能看出端倪,但若是今日在上赶着过去,怕是会画蛇添足。

这时候就听小太子慢悠悠道:“我若是二弟,定然盯紧了你,多半还会关上门给你一番罪受才肯罢休。”

顾鹤轩脸色微白,站起身来,对着赵弘行了一礼,道:“殿下所言甚是,是微臣疏忽了。”

小太子眨眼瞧他:“你准备怎么办?”

顾太医倒也果决:“自然是不去,微臣这就到太医院的帐子里呆着。”

如今顾鹤轩也看明白,他怕是脱不开太子一派的身份了。

想要撇清,便是要离开东明宫,偏偏自家殿下的伤势未愈,分魂之症未解,他绝对不能轻易离开。

而二殿下惯是个多疑的,昨日之事就算抓不到把柄,也会心存疑窦。

为今之计,便是先回到太医院的同僚之中,时刻显与人前,让二殿下无处下手。

至于后面的事情……

“还有几天就好,季大已经把熊找回,二弟怕是就要自顾不暇,也就没有时间跟你过不去了。”

赵弘的话让顾太医安心些,不过他很快就抬头,有些不解的轻声问道:“殿下,这些你是如何想清楚的?”

若是大殿下这般处置,顾鹤轩不觉得有什么。

可是此话出自小殿下之口,就显得格外新鲜。

要知道,几个月前,小殿下连字都是不认得的。

没想到小太子回了他一个更加疑惑的表情:“这不都是明面上的事情,还用想吗?”

一句话,把顾鹤轩的所有好奇都给堵了回去。

最终只能归结为,这世上大抵有些人便是天生长了颗七窍玲珑心,学什么都快,做什么都准,羡慕不来。

接着,顾鹤轩想要说一说有关于昨日回来的那些侍卫的事情,其中有一个已经吐了口,毕竟顾太医的手段非常人所能及,只要他愿意,一丝伤口都没有,却能让人肝胆俱裂。

而这个侍卫差点被暗杀,索性被顾太医救下,为了给他治伤,暂时安排在了太医院的帐子里。

不过还未等开口,阮瑶便回来了,温声道:“殿下,刚刚前面有人传了话来,说陛下召见。”

阮瑶说着话的时候,语气温润如常,但是顾太医擅长洞悉人心,自能听出其中带着的一丝丝漫不经心。

想来阮女官也察觉了陛下对待殿下的态度,伤了也不来瞧,召见二字用的极妙。

不过这也让顾鹤轩留了个心眼。

他瞧得出,自家小殿下是个聪慧的,也很机敏,可到底年轻,喜怒总会形于色。

如今皇上见他的时机把握得过于巧了,只怕会牵扯到昨夜侍卫被暗杀之事。

既如此,索性什么都不说,殿下什么都不知道,哪怕被人问起也是全然不知,向来神情动作也不会让人起疑。

于是,顾鹤轩并未开口,只管一到出门,在院门前躬身送赵弘离开。

阮瑶则是跟着一道去了前头,路上轻声道:“殿下等下只管说濡慕,说功课,说自己一切安好,万事都不让父皇费心,旁的只字别提。”

小太子眨眨眼:“这叫以退为进?”

阮瑶笑道:“殿下真聪明。”

“是不是要让父皇心疼?”

“……嗯。”

那人疼不疼,阮瑶不保证,可是阮女官知道,太子必须要做足了姿态才行。

却不知,小太子脑袋里突然想起了一幕。

那是阮瑶笑着看他,但是眼睛里盈满泪水的模样。

这让小太子步子一顿,定定的瞧着阮瑶。

但在阮女官疑惑的看过来时,他又重新迈开腿跟着走,表情如常,只是不自觉地咬了咬牙。

那人,惹瑶瑶哭了。

他怎么能惹瑶瑶哭?

真是个坏东西。

已经习惯自己骂自己的小太子气哼哼的往前走,阮女官一直在叮嘱着他等下要如何应对,一时间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一直到赵弘要进门去拜见皇帝,阮瑶才顿住脚步,留在门外,低低的叮嘱了句:“殿下,若是头疼了记得喊太医。”

小太子点了点头,而后便端正神情,迈步进了门。

阮瑶则是站在门口柱子的阴影里,垂首而立,神色温柔而恭顺,看上去分外不起眼。

不过等过了一会儿,便瞧见有人从里面出来。

阮瑶抬头瞧了眼,发觉并不是赵弘,而是个嬷嬷。

略一打量便认出,这是太后身边的佟嬷嬷。

而佟嬷嬷也瞧见了阮瑶,迈步走了过来,在阮瑶面前站定,笑容格外和气:“今儿还冷着,阮女官在门口等怕是要凉到,倒不如去旁边的茶房里坐坐?”

阮瑶没想到佟嬷嬷会来和自己搭话,也没料到是这般客气,下意识地端起了笑,温声道:“谢嬷嬷关心,奴婢不妨事的。”

佟嬷嬷也没再劝,转而道:“我今儿是带了太后娘娘的旨意,来瞧瞧两位殿下的。”

阮瑶便转过身子,对着皇宫的方向行了一礼,而后重新看向佟嬷嬷,斟酌了一下后道:“太子殿下身上还有些伤,幸而太医们的医术高明,殿下已经无甚大事,多谢太后娘娘关爱。”

这话说得颇有保留,乍听上去像是没事了,可细细琢磨邮箱是为了孝心,刻意宽慰江太后的。

佟嬷嬷点头记下,而后就这么站在外头跟阮瑶说起话来。

一会儿说说花草,一会儿说说天气。

佟嬷嬷是宫里老人,惯是能说会道的,什么事儿从她口中出来都变得有趣。

但阮女官听得清楚,这东拉西扯一堆,却都没什么用处,到现在阮瑶都不知道佟嬷嬷与自己说话的目的是什么。

这时候就听佟嬷嬷道:“算起来,再过上三个月便是乡试了。”

阮瑶闻言一愣:“三个月?”他在心里算了算,三个月后也只是五月中,“不是八月才乡试吗?”

佟嬷嬷笑道:“阮女官许是不知,先帝在的时候曾发生水患,不少地方大雨倾盆,冲断了许多道路,也就耽误了那年的乡试,闹出了不少事端,故而自那以后,乡试就挪到了五月,一直到现在都是如此,既是为了防范再次水患,也是为了讨个吉利。”

阮瑶闻言便点了点头,心想着,很快哥哥阮唐便要考试。

若是顺利通过,那很快阮瑶就能看到进京赶考的哥哥了。

这让阮瑶的脸上露出了个笑,比起刚刚更多了些真心。

佟嬷嬷则是突然道:“我瞧着,阮女官对花草甚有研究。”

阮瑶回道:“略懂一些,谈不上研究。”

“既如此,太后宫中有盆‘白雪塔’,最近不知为何有些发蔫,不见起色,还请阮女管得空了去帮着瞧瞧。”

阮瑶想说,这宫中会侍候花草的人不少,怎么会挑中了她?

而后转念一想,江太后如今显然对太子殿下颇为不同,此举定有深意,自己也不好拒绝,便应下了。

佟嬷嬷脸上的笑也真切了些,又说了些客套话便离开了。

她刚一走,赵弘就出来了。

他的神色寻常,表情淡淡,看上去与平常无甚不同。

只是在走到阮瑶身边时,他侧过身,背着所有人对着阮瑶露出了个软软的笑:“成了。”

没人起疑,没人看破。

阮瑶松了口气,却不知现在的小太子已经完全不怕被人瞧出端倪了。

因为在不知不觉中,他的举止做派都和以前的自己一般无二,若不是清楚地知道内情的人怕是根本看不出两个太子的不同。

待离开了皇帝的院子,赵弘的神情就轻松起来。

尤其是在走近长廊后,他就靠着袖子遮盖,轻轻地勾住了阮瑶的手指。

而阮女官此刻心里存着事儿,正琢磨着江太后的用意,也就没有在意到许多,下意识地松了力气,指尖柔软,由着他勾。

感觉到阮瑶没有挣扎,小太子就立刻与她十指紧扣。

不得不说大殿下十分清楚自己的德行。

论起得寸进尺,他们两个都十分熟练,互不相让。

而小太子攥着阮瑶的手时,一开始觉得欢喜,可马上就蹙起眉尖:“瑶瑶,你冷吗?”

阮女官这才注意到两个人的手交叠在一处,先是一愣,而后摇头:“奴婢不冷。”

“可是你的手凉凉的。”

“许是刚刚在外面站了会儿,不妨事的。”

但世界上有一种冷,叫我觉得你冷。

小太子抿唇看她,停了脚步,接着直接用自己的双手拢住了阮瑶的双手,一起往自己怀里踹要给她暖暖。

阮瑶却往后缩了缩:“殿下,会被人瞧见的……”

小太子想说,瞧就瞧,他巴不得所有人都能瞧见。

但惯是听话乖巧的小太子还是没有坚持,想了想,就把自己带着的围脖取下来,挂在了阮瑶颈子上。

这围脖是选了上好的嗉绒做成,最是保暖。

小太子笑着道:“我刚刚戴了许久,应该已经暖热了,”说着,他声音顿了顿,“如今我们这便是……便是……”

努力回想,就想起了之前在看话本时阮瑶对他说的话。

好像,互相取暖还有别的词儿可以代替。

于是小太子立刻扬起笑容:“我这就是吸你精气了。”

阮瑶:……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太子看话本:什么叫吸他精气啊?

阮瑶模模糊糊:就是互相取暖。

小太子把围脖给她戴:吸你精气!

阮瑶:………………_(:3」∠)_

=w=

新的一年了,希望亲亲们学业中的都能和小太子一样,进步飞快,工作的都能和大殿下一样,效率奇高。

还有祝福所有亲亲都和瑶瑶一样,越长越好看!哒!

下面是可以看也可以跳过去的小科普——

1、事急从权:事情紧急的时候要看情况有所变通,不可死守教条。

2、白雪塔:牡丹名贵品种,出自于洛阳,一名白玉,原名玉楼春,宋周师厚《洛阳牡丹记》载:“玉楼春,千叶白花也。类玉蒸饼而高,有楼子之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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