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碧莲提示您:看后求收藏(134、第一百三十四章,独宠东宫,安碧莲,海棠搜书),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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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瑶见她如此,着实是有些惊讶。

其实在她看来,董皇后比预想中的坚强。

十数天前,阮瑶与太子第一次来时,是见过董皇后一面的。

那时候的皇后娘娘还勉强有着后宫之主的威仪,哪怕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也未曾落于下风,甚至还有心思和赵弘针锋相对。

而接下去的这些天里,董皇后都未曾离开过内殿,阮女官自然也就没在见到她。

今日再见,便惊觉对方变化颇大。

发髻虽然还梳着,但是发饰显然用得少了许多,而后还有一缕长发垂落。

脸上也是不施粉黛,眼下尤显疲态。

而那双眼睛一片通红,似乎是许久都未曾安睡。

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赵弘的轿辇,几步上前,作势就要扑上去。

结果就被明粹宫自己的宫人拦住了。

董皇后也不挣扎,只是眼睛盯着赵弘看,哑着嗓音道:“让本宫见陛下。”

阮瑶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赵弘。

便看到太子正坐在轿内,脸上依然带着笑,可是那双眼睛已经没有了刚刚对着阮瑶才有的温情,尽然是冷淡凉薄。

而后,就听赵弘开口,声音格外温和:“母后,您现在需要静养,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紧要事,父皇那边自有人照顾,母后尽管放心。”

董皇后却死死地咬紧了牙关,苍白的脸上有了气恼时才会有的淡红:“赵弘,我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你我之事,为何要牵扯泰儿!”

阮瑶微愣。

六皇子赵泰?

如今阮女官在宫中已然有了自己的势力,对外界的事情虽不能说是了如指掌,但也是能知道一些的。

据她所知,兰金池宴之后,六皇子才是真的被吓坏的那个,一直待在宫外的府上闭门不出,身边伺候的人格外担心,甚至还请了太医院的太医一直留在那里,生怕自家殿下被吓出病来。

这些都是顾鹤轩从太医院里带出来的消息,不会有错。

可是现在听董皇后的意思,莫非是六皇子出了什么意外?

而赵弘则是显得很平静,声音依然不疾不徐:“六弟一切都好,母后无须担心,孤自己照顾好他。”

董皇后却是厉声道:“你不要动我的泰儿!”

赵弘很是耐心:“孤当然不会动他,只是兄长对弟弟的关心罢了……”

董皇后直接打断了赵弘的话:“让我……让本宫见陛下,不然,”说着,她从头上拔|下|了一根金钗,用尖的那端抵着自己的脖颈,“本宫必然和你们鱼死网破。”

赵弘迅速出了轿子,看上去很惊讶。

但只有和他朝夕相处的阮女官看得出来,这惊讶表现得过于敷衍了些。

可是其他人看不懂太子殿下的神情,登时紧张起来。

季大甚至把手放在了剑柄上。

大殿下迅速的抬起手,止了他们的动作,眉宇间似乎有思索和犹豫,最后才叹了口气,轻声道:“既然母后想见,那便见见吧。”

话音未落,董皇后就已经朝着宫门而去。

一直悠闲地站在后面的周美人施施然的跟了上去,全程没有看过赵弘或者阮瑶一眼,好似毫无关系一般。

阮女官却是用眼神看了看四周围的宫人,有几个赶忙跟在董皇后后面,还有人去拿了仪仗。

哪怕不乘,也不能让旁人挑了错处。

而等董皇后和周美人都离开,明粹宫便安静下来。

赵弘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重新回了轿子。

阮瑶轻声问道:“殿下,可要回宫?”

因着落了帘子,所以并不能看到赵弘的神情。

可他的声音还是传了出来:“不是说好要看戏吗,戏没演完,回宫岂不是无趣。”

阮瑶思索片刻,便对着抬轿子的宫人道:“殿下仁善忠孝,忧心皇后娘娘,赶紧跟上些。”

“是。”

很快,轿辇重新起来,很快便浩浩荡荡的出了明粹宫。

只是他们一直没有追上董皇后。

不同于董皇后和周美人的“轻装简行”,太子殿下身边跟着的人不少。

加上太子“受了惊吓”,不能操劳,故而着轿子走得也不能太急。

等走到皇帝寝宫外时,早就不见那二人身影了。

赵弘也不进去,只是让人停了轿子,随后就走出来,在殿外垂手而立。

有宫人经过时,常会往这边或侧目或行礼,赵弘一概不理,尽然是一副为了父皇母后忧心却又不忍打扰的模样。

而阮瑶心中虽有疑问,也没有立刻上前。

她站在侧后方,乖巧的不言不语,只用眼睛看了季大一眼。

季统领心领神会,带着随行的侍卫和宫人退到了一旁,距离不远不近。

赵弘依然没有反应,那双眼睛一直盯着寝殿的大门。

直到里面传出了吵闹声,弄得站在殿外守门的小太监吓得跪在地上,赵弘才淡淡道:“成了。”

阮瑶便上前半步,小声问道:“你说的大戏,到底是什么?”

赵弘从不瞒她,这次也毫不犹豫的开口道:“只怕现在里面已经打起来了,虽然看不到场面,但听些动静也是可以的。”

刚说完,就听到了“哗啦”一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碎了。

阮瑶眨眨眼睛,或许是因为赵弘的气定神闲,所以她也一点都不害怕,反倒带了浓浓的好奇:“皇后娘娘为何想要见陛下?按理说,她现在该是很怕见到陛下才对的。”

大殿下微微偏头:“为何怕?”

“自然是因为是她谋划的刺杀,无论中间是否出了岔子,这祸根都在她这里。如今陛下因此伤了身子,始作俑者自然该是避之不及,怎么也不会上赶着往前撞才对。”

“瑶瑶说得对,她自然不会主动去,除非,有人逼她去。”

阮瑶昂头看他:“是你?”

赵弘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起了另一桩事:“在许久以前,那时母妃刚刚过世,我忘了许多,既不记得母妃是因何过世,也不知道我能依靠谁,所以我就选择倚靠那时候还无子的董后。”

阮瑶知道他在董后处过得并不好,故而没有应声,只是在男人宽大衣袖的遮掩下,将自己的柔软指尖附在他的手背上。

大殿下手掌翻转,轻轻的勾住了阮瑶的手指,声音却不停:“那时候,董后虽将我记在她名下,但却并没有全然信任,常会因为一些小事责难,尤其是见到我思念亡母的时候,她便气恼了。”

“罚了你?”

“倒是没有,只是会在夜深人静时,让嬷嬷跪在床边,对着我背诵孝经,声音很大,隔绝不断。”

“不能不听吗?”

“手脚都束缚住了,堵不住耳朵,如何能不听?”

阮瑶愣住:“这是什么手段?熬鹰?”

赵弘却是轻轻的笑了起来:“她到底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我不得而知,最终是我三天三夜未能合眼,困极了,便在太傅授课的时候睡了过去,又遭了父皇的处罚,大病一场,自那之后,我便知道不再董后面前提起母妃了。”

阮瑶虽然知道赵弘小时候的日子不好过,却没想到能惨成如此。

细细想来,一个没有亲生母亲庇护的孩子,落在董皇后这样蠢毒之人手上,如何能安生?

况且这还是在董后未曾有亲子的时候,对着仅有的儿子还有所收敛。

想来等六皇子出生后,赵弘的日子就更加艰难。

若是没出岔子,任其发展,未来的太子殿下就是书中描写的暴君。

想到这里,阮瑶握着他手的力气更大了些。

赵弘则是没有注意到这些细小的一样,而是接着道:“虽说那时候日子难熬,但我也学会了些东西。”

“什么?”

“遇事隐忍,三思后行,以及,母后确实是折磨人的一把好手。”

阮瑶突然想起了董皇后赤红的眼目,便反应了过来:“皇后也被熬鹰了?”

赵弘笑着道:“虽说她现在算是半个阶下囚,可到底是一国之母,没人能随便束缚她的手脚。”声音顿了顿,“但是,若是日日有人在夜半三更的时候,总是在窗外说话,说的内容还是六皇子被皇上迁怒,日子一日坏过一日,那她能不能睡着全看自己是否宽心了。”

阮瑶并不知晓其中细节,可是从董皇后那副紧张到有些疯狂的神情上来看,便知道,她的心并不宽。

只是阮女官想不明白赵弘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自家殿下,无论是大的还是小的,其实都不是会做无用功的人。

哪怕是面对不死不休的仇敌,也不会有什么异动。

倒不是他们以怨报德,而是许多事情要谋定而后动,免得打草惊蛇。

而且,赵弘也不是个喜欢折磨人的,若是他真的想要对董皇后动手,自然会干净利落,不至于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把事情搞得如此复杂。

阮瑶思索片刻便道:“你是故意让董皇后来见皇上的。”

大殿下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瑶瑶真聪明。”

“目的呢,目的是什么?”

“自然是把他们三个人凑在一起。”

阮瑶更走近了些:“谁?”

赵弘语气轻轻:“皇帝,董后,许妃。”

阮瑶微愣:“许妃也在里面?”

大殿下点点头:“侍疾对许妃来说,是个好机会,她不会放弃的。”

阮瑶对许妃如何并不感兴趣,她只知道,许妃疯病好了之后,一直在江太后的看管之下在玉絮宫内养病。

如今能出来,想必江太后是知情的。

而把他们三人放在一起,显然是江太后与赵弘有了默契。

能为了什么呢……

思来想去,只能因为一件事。

那就是,他们都和庄婕妤之死有关系,这也是唯一一个能让赵弘花费心思筹谋的缘由。

只是不知自家殿下准备如何处置。

而就在这时,阮瑶突然听到里面传出女人的尖叫,眉间微皱,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家殿下。

赵弘则是仗着一旁轿子的遮挡,顺势揽住了对方的纤细腰肢,动作温柔,脸上却是格外严肃:“阮女官,保护孤。”

阮瑶有些无奈:“殿下,你这么抱着我,我怎么保护你?”

“无碍,只要你在,孤在哪里都是心安的。”

虽说这句话听着颇为暖心,可要是背景音不是尖叫声,恐怕会更加温馨。

阮瑶低声道:“这声音听着像是许妃娘娘。”

赵弘淡淡道:“多半,她已经知道了赵昆身死之事了。”

原本此时阮瑶是一直瞒着许妃,怕让她病情加重,今日突然挑破,恐怕之前治好的疯病就要卷土重来。

而赵昆,是因为谋逆被诛。

下命令的,便是皇帝赵元霁。

只怕现在,没了所有指望的许妃会和他曾经最心爱的男人吵得不可开交。

“哗啦!”

又是一声响。

看来,恐怕还有打斗。

有宫人听到声音想要冲进去,可似乎又被里面的人赶出来。

能听到有人叫嚷,但是又听不清叫嚷的是什么。

阮瑶低声道:“是否要让人凑近些?”

赵弘拍了拍她的手背:“有周美人,还有段公公,不急。”

阮瑶惊讶:“段公公?他在此处做什么?”

赵弘轻声道:“瑶瑶,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等十数天时间?”

阮瑶摇了摇头。

就听太子殿下轻声道:“便是要让段公公教会周美人一曲歌谣,”声音微顿,“那是母妃生前,最喜欢的歌谣。”

话音刚落,便有悠扬歌声传出。

没有伴奏,谓之徒歌。

婉转动听,虽不至绕梁三日,但韵味十足。

而在歌声出现的瞬间,许妃的叫嚷戛然而止。

赵弘这才整理了一下衣领,淡淡道:“是时候去给父皇请安了。”

阮瑶点点头,跟在了他身后,进了殿门。

宫门外,有宫人想要上前阻拦,却又被季大给拦了下来。

季统领只一句话:“太子殿下来给陛下请安,陛下尚且未曾赶人,怎么,你想要拦?”

宫人无法,只能去看内监总管。

总管公公虽说在宫人里位高权重,可也不能去做主子的主。

加上现在没人比他更清楚皇帝伤的有多重,这辈子是坐不起来了,而太子毕竟是太子,自己现在得罪未来储君那边是蠢笨如猪。

于是,他刚想要起身,又默默跪了回去,一言不发。

他的态度被人看在眼里,自然再没有进门的。

这一幕让阮瑶觉得有些恍惚。

皇帝,地位崇高,可最终决定他是否安全的,居然是身边的这些不起眼的宫人们。

这一刻她也终于明白,为何江太后可以屹立不倒。

并非她和皇帝之间有什么母子亲情,而是因为江太后拿捏住了宫内的局所,将权力捏在自己手上,这才能安安稳稳。

如今,这权利正在一步步的被交到江太后的外孙女也就是阮瑶手上。

而这些宫人能做的,实在是太多太多。

人心难测。

阮瑶抿了抿嘴唇,突然觉得自己以后应该和太后多多走动。

想要稳妥的用好这把刀,显然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复杂得多。

而此时,远远的有轿辇行来。

从上面下来的,是一脸急色的江太后。

众人立刻下拜,赵弘则是快步上前,搀扶着江太后道:“皇祖母,您慢着些。”

江太后握住了赵弘的手腕,眉尖微蹙:“皇后来了?”

赵弘点点头:“是,孙儿亲眼见到母后进去的。”

江太后拍了拍他的手背,眼睛却是看向了四周围的宫人,厉声道:“你们怎么都在外面杵着?若是陛下有了什么意外,哀家看你们有几个脑袋可以砍!”

一句话,就把宫人们吓得跪在了地上。

阮瑶知道太后这是借题发挥,可为了不显眼,就跟着一起跪倒。

心里却是感慨,这不过是一句话,就已经把接下去有可能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扣在了董皇后头上。

万一出了事儿,那这些宫人只能说是因为皇后闯门的缘故。

毕竟这是太后娘娘的意思,他们忤逆不得。

这锅甩的很是漂亮。

不过还没等她膝盖落在地上,就已经被赵弘拉住了胳膊。

大殿下没说话,只是看着江太后。

而江太后心中能容下的人不多,阮瑶显然就是其中一个。

于是,她立刻缓了声音道:“都起身吧,且在外面守住了,莫要再让旁的人惊了圣驾,不然,仔细你们的脑袋。”

虽说用掉脑袋威胁人有些没新意,但效果极好。

宫人们都闭紧嘴巴,生怕惹了眼。

而总管太监想要开口,但见到江太后态度强硬,他也不好说什么,继续选择明哲保身,闭口不言。

江太后则是带上了佟嬷嬷,先进了殿门。

阮瑶则是跟在赵弘身边,也一道进去了。

只是他们并没有直接去皇帝所居的内室,而是在门外停下。

此时,内室的门关得很紧。

不过门是镂空的,上面只是覆了一层薄纱,现在正是白天,日头正好,能很轻易的看清楚里面的情景。

赵弘自进了大殿,避开了外面的视线,就握紧了阮瑶的手,将她揽在身边。

江太后的脸上也没有了刻意装出来的急切与关心,而是一片平静。

一双凤目悄无声息的扫过了两人交握的双手,太后用帕子掩了掩嘴角的弧度,很快又隐藏起来,转而去看屋子里面的情境。

因着整个大殿的宫人都已经被皇帝遣了个干净,故而内室里并没有外人。

皇帝,许妃,董皇后,还有便是周美人,以及站在角落里的段公公。

而场面却并不好看。

皇帝赵元霁正会儿正躺在床上,脖子被周美人扼住,根本动弹不得。

他似乎想要呼喊,但根本喊不出声来。

一旁的董皇后似乎是被吓住了,不敢靠近。

许妃更是瘫坐在地上,也顾不上自己对皇帝的所谓真心,只知道想要去外面找人来帮忙。

但段公公显然不会让她们如愿。

段公公虽然一头白发,但他年纪其实并不大,加上身高臂长,轻而易举的就扯住了董皇后和许妃,并一手一个的摁住了她们的嘴巴。

许妃原本就体弱,反抗不得。

而董皇后则是连着多日吃睡不好,刚刚又闹了一通,现在也没有气力。

被段公公拿捏的死死的。

阮瑶的视线却没有落在他们身上,而是瞧着正在床前掐着皇帝不撒手的周美人。

此刻的周美人已经停止了吟唱,透过薄纱并不能看清楚她的神情,可是从声音里也能听出其中的绝望悲愤:“你为何杀我,为何杀我!”

赵元霁虽然伤了脊骨,动弹不得,可他的嘴巴还是可以用的。

被掐的难受,他想要挣脱,但因为呼吸不畅,身体也是绵软,竟然挣脱不开。

只是将床边矮桌上的药碗给弄撒了。

“哐!”

落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瓣。

周美人看也不看,依然在问着他:“为何杀我,为何杀我!”

赵元霁脑袋一片混沌,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你,你是何人……”

而后,就听周美人低低的笑了,语气低沉,带着嘶哑:“五郎不认得我了?你曾说会将我当成一生挚爱,会与我永生永世的,莫不是都忘了?”

此话一出,赵元霁就瞪圆了眼睛:“你是……玉娘?”

董皇后和许妃都像是吓到了似的,瞪大眼睛。

阮瑶则是微微偏头。

玉娘这名字,以前从未听过。

但是串连一下前因后果,只怕他们都以为周美人是鬼上身了。

作为无神论者,阮瑶是不信神神鬼鬼的事情。

可这个时候的人大多会信,特别是心里有鬼的,就越发容易相信鬼神之事。

结合着刚刚周美人吟诵了庄婕妤生前最喜欢的歌谣,大抵能猜到,她是在模仿庄婕妤来吓他们。

至于庄婕妤的名姓,对皇帝的称呼,以及行为做派,只怕都和段公公的教导脱不开关系。

而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只怕是因为赵弘想要知道自己母亲的真正死因。

据许妃所说,庄婕妤只是因为看到了皇帝生病时候的狼狈模样就被记恨,这着实有些荒唐可笑。

但除了他们,就没有人知道真正原因。

这一吓,也不知能吓出多少东西来。

而屋子里,周美人的演技还在继续。

她依然没有松开赵元霁,指尖泛白,脸上却是凄惨的笑:“五郎,玉娘自问未曾亏欠过你,事事以你为先,处处为你考虑,又为你生下孩儿,哪怕被厌弃,被苛待,也不曾对你有过怨言,但你为何容不下我,为何容不下我啊……”

赵元霁的脸已经开始涨红,呼吸不畅,喉咙里有着就像是拉动灶台旁边的风箱时会发出了尖利声音。

眼看着就要两眼翻白。

董皇后急了。

她虽然被这种宛如见鬼的事情吓得不轻,但她知道,皇帝不能死。

若是他死了,自己必然逃不脱干系。

尤其是赵元霁死后,掌权的可能是赵弘……

哪怕不是她下的手,可目睹了君王被害,她却一动不动,这就足以给赵弘借口讲她和她的儿子双双“病逝”。

于是,董皇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推开段公公,怎奈段公公看上去瘦弱得很,可双手却格外有力,根本挣脱不得。

实在无法,董后只得先开口道:“庄婕妤,给你下毒的并非是陛下,而是许妃!你若是索命,也该找她才对!”

许妃没想到自己会被扯出来。

她本就因为皇儿去世的事情心神不宁,结果在看到“庄婕妤”怒瞪过来的视线时,许妃浑身颤抖,尖声道:“不是我,不是我!药是皇上给我的,事情也是他让我做的,他说姐姐你中邪了,中邪了!这药能让你安神,还能让你驱除邪祟,我是为了你……”

“庄婕妤”厉声道:“住口!”

许妃吓得一哆嗦。

阮瑶却是觉得奇怪,因为许妃此刻的说法,和之前的又有出入。

什么邪祟?哪儿来的邪祟?

皇帝赵元霁则是嘴唇颤抖,稍微感觉到被掐的力道小了些,终于能开口,他第一句话就是:“许氏,你曾起誓,此事永不再提,你竟然敢欺君!”

这句话却给了许妃勇气。

她猛地抬起头,双目圆瞪:“欺君又如何?我的孩子没了,我的昆儿就这么被你杀死了,你对我的爱也没有了,那我为什么还要保守这些腌臜事儿!”

“庄婕妤”则是缓缓的看向了赵元霁,轻声道:“所以,最终,还是你。”

赵元霁抖了一下。

他如今是真的动弹不得。

除了脊骨的伤势,还有他这些年来积攒的病症,都在一夕之间爆发。

而刚刚周美人掐他的时候,让他真的感觉到了生死边缘的绝望和可怕。

所以,他怕极了。

他不想死。

于是,赵元霁终于开口:“你为何要找朕索命?朕曾对你许诺,那是因为朕觉得你是福星,是上天赐予朕的珍宝,能预测天灾,能知晓人祸,可你这般厉害,却隐瞒了朕会染上疫病的事情,害的朕差点把命丢在了外头,这让朕如何还能继续信你!”

门外的阮瑶听完微愣,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了江太后道:“预测天灾,知晓人祸?”

江太后此时也面露惊疑,闻言,便轻声道:“嗯,当初想要做哀家皇儿的不少,而哀家之所以选择五皇子赵元霁,便是因为他办的几次差事都很妥帖得体,很是得力。”

阮瑶轻声道:“是和灾祸有关吗?”

江太后:“是。”

具体的事情,阮瑶没有细问。

可她却能猜出些东西来。

一个女子,能够预言到未来发生的事情,这本身就不寻常。

或许是因为有了许妃的例子,所以这一次阮女官很快就找到了个合理的答案。

大抵,是重生的。

毕竟阮瑶度过的原书中,对于赵弘黑化之前的事情都不曾提及,更别说赵元霁年轻时候的事儿了。

重生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就像,许妃一样。

而周美人显然想不到这点,心中疑虑重重,可是脸上半点不显。

依然保持着哀怨绝望又带了些阴沉的鬼魅表情,语气幽怨非常:“我一颗真心付与你,你就这般想我,怪我,五郎,你好狠啊。”

阮瑶虽然看不真切,但是从周美人的动作和声音里依然能听出对方的演技在线。

不由得感慨,她生在这个时候实在是有些屈才。

若是能在自己那个时代,这个颜值,这个演技,大抵是能大红大紫的。

赵元霁见她又要掐过来,又急又怕,刚刚是不想让外人听到阴私之事,可现在顾不上那么多,厉声道:“来人,来……唔!”

周美人眯起眼睛:“怎么,五郎还想要害玉娘吗?”

赵元霁脸色涨红,终于挤出来一句:“妖妇,朕给了你全尸已然是仁慈,不然,你应该被烧死!”

此话一出,阮瑶就把故事串起来了。

庄婕妤是重生而来,一颗真心给了年轻的五皇子,为他提供助力,却因为一场疫病被赵元霁猜忌,最终变成了厌弃。

而厌弃的原因,到底是因为没能预测成功的疫病,还是因为庄婕妤知道他之前的那些私密,就不得而知了。

总归,赵元霁借了许妃的手,“赐死”了庄婕妤。

或者说,是灭了她的口,希望可以把秘密永埋地下,再无人知晓。

而同样明白的,还有许妃。

因为她也是再世为人。

如今的许妃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

她本就有疯病,之前在顾鹤轩的治疗下有所好转,但这病很难痊愈。

刚刚被董后戳破二皇子之死,许妃就觉得脑袋一阵阵的昏沉。

而后就看到“庄婕妤”的鬼魂,又吓了一遭。

好不容易安稳些,就听到了赵元霁的那句“该被烧死”。

谁,谁被烧死?

庄姐姐重活一世,就是妖妇,就是身有邪祟,就要被烧死。

那自己,是否也是妖妇?

她要死了吗……

不,她不想死,她不愿死!

许妃猛地抬起脸,段公公下意识地看过去,就对上了一双有些癫狂的眼睛。

段公公一愣,手上的力气就有些松了。

下一刻,许妃就已经冲了出去!

也不知道那纤弱的身体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她竟然直接挤开了周美人,然后从地上磨了一块碎瓷片,就要往赵元霁身上捅!

可是,宫中的瓷器都是定制定烧的。

哪怕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药碗,也出自官窑,有着最精致的花纹。

壁薄,通透,碎的也比别的要细碎些。

一时间竟然摸不起来。

于是,许妃反手从头上拔下了一根金钗,紧紧握住,就朝着赵元霁的胸口刺去!

这下江太后站不住了,她直接推开内室房门,大喝道:“你做什么!住手!”

一句话,似乎把许妃给喊醒了。

举着金钗,喘着粗气,似乎想要说什么。

可是等她看到自己指尖献血的时候,就像是猛地反应过来似的,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她看了看金钗,又看向了赵元霁,很快,就想到了两个字——

弑君。

弑君者,千刀万剐,株连九族。

可她,不想死。

许妃第一反应就是想要离开这里,逃走,尽快逃走!

她很快回头,就看到了门口的江太后。

许妃眼神微闪,随后就狠了心。

穷途末路之人,往往胆子是最大的。

哪怕平常许妃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可现在,她手上还有着赵元霁的血,弑君之罪,她扛不起。

刚刚的一时冲动会给自己和背后的许家带来何种后果,许妃这会儿根本想不到。

她只知道自己不能死,不想死。

她重活一世,不是为了再死一次的!

而这些念头产生不过一瞬。

她的眼中闪过了有些癫狂的光芒。

江太后虽然依旧貌美,但年纪已经不轻了,加上她是太后之尊,如果想要挟持着出宫,选择江太后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于是,许妃立刻就冲了过去,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

周美人和段公公想抓都没能抓住。

因着内殿并无其他宫人,故而此刻距离江太后最近的就是佟嬷嬷。

可是佟嬷嬷年纪比江太后还要大一些,也不是粗使嬷嬷那样的孔武有力,瞧着也是没什么力气的,佟嬷嬷能做的就只是挡在了江太后身前,护着自家主子。

阮瑶倒是想要上去帮忙,但事发突然,距离又有些远,等阮瑶反应过来时,许妃已经冲到了江太后主仆身前。

阮瑶背脊发寒,下意识地想要开口呼喊:“来人,护……”

可还没等说完,就瞧见江太后伸出了纤细手臂。

腕子上的玉镯轻轻晃了晃。

而后,只见她先是拉开了身前的佟嬷嬷,转而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紧接着,江太后用另一只手提了裙摆,便是一脚踢出!

绣花鞋底正中许妃的小腹。

随后,就看到许妃横着飞了出去……

是的,是飞了出去。

她手上的钗子还没有刺出去,就让江太后踢了差不多一丈远。

之所以没能弄得更远些,是因为内室太小。

许妃被墙挡住,脑袋直接撞在了上面,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咚”的一声,她甚至来不及痛呼一声,就晕了过去。

……

一片安静。

众人皆是目瞪口呆,着实没想到总是病弱畏寒的太后娘娘竟有这般本事!

佟嬷嬷却是一脸镇定,似乎早就习惯了。

她还蹲下去给自家娘娘整理着裙摆,抚平细碎的褶皱。

旁人都一动不动,哪怕疼的都快喘不上气的赵元霁都不敢开口,脸上是整整齐齐的难以置信。

赵弘是最快反应过来的,很快便有些神情复杂。

他先是看了看江太后,又看了看身边的阮瑶。

脑袋里反复回忆起了自家瑶瑶对他从双手抱到单手抱的进步,突然明白——

果然,力气大这种事情不可能突然出现。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古人诚不欺我。

作者有话要说:  崴脚之后,休息多日,作者今天终于走路不疼了,完成了属于人类的伟大进步——

直立行走!

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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