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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哥哥一次,行吗?”

月牙弯弯,风吹芦苇,周遭俱寂,喧嚣的世间趋于宁谧,男人眉眼温柔地凝着面前的姑娘。

沈络欢愣了又愣,傻乎乎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面对小迷糊,顾钰略有些无奈地拍拍她的后脑勺,将人带进怀里,“我喜欢你,嘉宁。”

嘉宁是沈络欢的封号,听起来比较正式,很少有人这么唤她。

沈络欢扑闪了几下眼睫,忽略了他刚刚的请求,开始算旧账,“你对我是不是蓄谋已久?”

“是。”

“那你从何时喜欢我的?”问出这话时,小公主的脸烧得滚烫,不自觉揪住男人的衣衫,嘴角泛起得意的笑。

听见偷笑,顾钰勾起她的下巴,又带了几分强横,“笑哥哥的感情廉价?”

沈络欢才不怕他,哼道:“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我要好好挑选。”

顾钰偏头呵笑一声,俊逸的面容带着一丝戏谑,“行,那你选吧。”

说罢,松开她,大步走向军营。

沈络欢愣在原地,“你去哪儿?”

顾钰向后面摆摆手,“去你找不到的地方。”

“......”

小公主脸一垮,他怎么不多哄哄她?他怎么说变脸就变脸?还说要去她找不到的地方!这个臭混球,怎么这样?

不过,以顾钰果断的性情,想要放弃一段感情应该会很容易吧。

想到此,沈络欢心里不免难过,还伴着一抹不安,“你,你回来!”

男人脚步未停,洒脱的身影刺痛了少女的眼睛。

如水做的一般,少女鼻尖一酸,蹲在地上抹起眼泪,呜呜呜,臭混球,说不要她就不要了,呜呜呜,再也不理他了!

可泪豆子还未落下,视野里就出现了男人玄黑色的衣摆。

她抬起头,泪光闪闪,红着鼻头哼道:“你干嘛回来?”

顾钰弯腰将她抱起,轻叹道:“不回来,看着你被狼叼走吗?”

抱着泪眼汪汪的人儿回到帐篷,将人放在榻上,“我先走了。”

又走!

沈络欢气得坐起身,拉住他的手,忿忿道:“你怎么这么胆儿小?”

“?”

谁敢说顾钰胆小呀?可沈络欢就是觉得他胆怯,“你是怕被我拒绝,干脆放弃了吗?”

顾钰被她气笑了,磨了磨后牙齿,掐住她一边脸蛋,“放弃?”

“你说你要去一个让我找不到的地方!”沈络欢凶巴巴地嚷了一声,使劲儿掐他的手,“你给我松开,我还没生气呢,你倒是先动起手来了!你这个混球,就你可以不理人,那我也一辈子都不理你,看你能怎样!”

别看平日不爱吱声,掐起加来,小嘴巴巴的一点儿不输给悍妇。

男人指尖加了一点儿力道,掐得她脸蛋泛红,有点龇牙咧嘴,“顾钰,你再掐我,我把你大卸八块!”

这会儿像一个洪闸触动了顾钰心里的防线,他蓦地松开手,向后退了两步,眼前浮现出家族被血洗的场景,凶手脚踩他的背脊,阴狠狠地说道:“臭小子,再敢乱动,老子把你大卸八块!”

那时少年真的不敢动了,眼见着屠刀一下下挥舞,家人一个个倒去。

往事刺痛心头,顾钰手捂胸口,转身就走。

沈络欢根本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见他神色异常,想也不想地追了出去,“顾钰!”

顾钰脚步未停,颓然地走出军营。

巡逻的将士们纷纷望去,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唐封走出帐篷,望着顾钰,那抹背影让他一下子回想起多年前,那个满身是伤的少年从地上站起来,晃晃悠悠地走向崖边。

他以为少年想要跳崖,于是拉住缰绳跳下战马,快步走过去拉住少年的衣角,“小伙子,有什么事想不开呢?”

少年看了他一眼,淡淡回道:“司礼监的刺客从山谷离开,我要吐口血水。”

只因,他想要将血水吐在那些人的头顶上。

唐封问道:“荒郊野外,你怎么一个人啊,你的家人呢?”

少年抹把脸上的血污,“全走了。”

唐封始终记得少年的眸光,有两颗即便坠入深渊也不曾湮灭的火种。

从回忆中抽离,唐封望着弯月感叹,“阿钰,是时候报仇了。”

唐封在暗处花了六年查找当年血洗顾氏的凶手,又花了三年搜集沈槿篡改传位诏书的证据,如今,还差一个证据,就可以收网了。

*

溪畔前,顾钰迎风而立,面容寡淡,像要随风消弭般,揪得沈络欢心里难受。

她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腕,“我刚刚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顾钰侧眸,神色有些疲惫,“别多想。”

“我就是说错了话。”沈络欢绕到他面前,握住他两只手腕,“虽然我是无心的,但我也要向你道歉,你别生我气行吗?”

小公主难得服软,顾钰怜惜地揉揉她的头,“我没生气。”

沈络欢仰着头,认真问道:“那你怎么忽然难过了?”

“想起了以前的事。”

“能跟我讲讲吗?”

“陈年旧事了。”

沈络欢觉得,一个威风赫赫的大将军不会无缘无故地伤春悲秋,一定是想起了无力挽回的同袍或家人。

先帝曾经说过,会替顾钰查的真凶,可直到驾鹤西去也没能替顾氏报仇。

沈络欢握紧顾钰的手腕,“不管你信与不信,先帝曾多次派锦衣卫查找当年的凶手,却是无功而返,先帝不想给了你希望又幻灭希望,才没有同你讲。”

“我知道。”顾钰抽出手,轻轻拥住她,“先帝为顾氏做的一切,我都知道。”

沈络欢顺势窝在他怀里,双臂环住他的腰,微凉的夜风萦绕在他们身边,撩起了两人的衣摆,他们像一对恋人,依偎着彼此。

三日后。

东方鱼肚白,一辆马车驶离军营,沿着溪畔驶向一座村落。

马车停在一间农舍前,车夫恭敬道:“两位都督,到地方了。”

顾钰掀开帘子,请唐封下了马车。

唐封环顾一圈,敲了一下手中折扇,“跟线报里的描述一样。”

顾钰知道他不是在故弄玄虚,点点头,“我已事先将人扣下,你想对质什么直接对质即可。”

这果然是顾钰的强横手段,唐封笑着摇摇头,“这名老妇人是大楚的有功之人。”

顾钰挑起剑眉,“先生的话总是说一半,顾某愚钝,不能谙出其中道理。”

“随我来。”唐封用折扇敲敲他,“今儿就给你解惑。”

两人大步走进农舍,见一老妇人斜靠在炕头,拿着玉如意敲打膝盖。

玉如意......

这可不是寻常百姓买得起的。

顾钰摩挲下手指,四下打量,屋里的物件有些陈旧,但又很有讲究,他顺手拿起一个青花瓷长颈瓶,“宫里的?”

唐封没接话,温笑着坐在炕沿,“您老今年贵庚?”

老妇人满头白发,笑起来一脸的褶子,“啥?”

老人家有些耳背,唐封靠过去,略微提高音量:“您老今年贵庚?”

“八十了!”老妇人比划个手势,笑着露出缺了门牙的牙床。

唐封笑笑,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玉佩大小的银牌,“您还认识这个吗?”

老妇人仔细辨认,苍老的眼里闪现一抹诧异,“不认识,不认识。”

她摇头时,视线落在唐封的脸上,眼睛有些湿润。

顾钰更为诧异,慢慢收紧衣袂下的拳头,发出了咯咯的声音。

唐封从不是急性子,跟老妇人聊了许多家常,虽然老妇人记性差,但口风很紧,无论唐封怎么诈她,她都不上当。

一炷香过去,老妇人干脆躺在炕上,“老太婆要睡觉了,谁来也不好使,可不准打扰我休息。”

唐封为她盖上被子,笑道:“好好好,您快睡,寅时还要服侍陛下上朝呢。”

老妇人闭眼哼哼,“陛下不用起这么早......”

话落,逼仄的屋里陷入沉寂,老妇人缓缓睁开眼。

唐封靠在炕头,姿态悠闲,“季嬷嬷,您可让我好找啊。”

季嬷嬷?

顾钰蹙眉,当年先皇后产子,大尚宫季闵趁乱逃出宫外,还卷走了不少金银玉器,莫非就是眼前这个老妇人?

老妇人坐起来,混沌的眸子变得精明,“你是何人?”

“刚刚不是给您看了我的身份。”唐封晃晃银牌,“当年,不是您抱我出的宫么。”

老妇人手指颤抖,看了一眼炕边的顾钰,又看向唐封,“一起的?”

“嗯。”唐封失笑,“您不会连辽东大都督都不认识吧。”

老妇人当然认识顾钰,她就是被顾钰派人束缚了手脚。

三日前,唐封告诉顾钰,自己找了二十多年的“线索”就在辽阳,顾钰当即派人挨家挨户的查找,最终锁定了老妇人。

唐封点点头,“一起的。”

老妇人仔细打量唐封,忽然跪坐在炕上,“老奴参见天家。”

唐封笑叹:“我真是皇族啊。”

“您与前太子是双生子,老奴受先帝之命将您抱离皇宫,送往蓟州总兵唐正肖的身边,为了让宫里人查无可查,先帝特意交代唐正肖要谎报您的出生年月。老奴完成使命后,依照与先帝的约定隐姓埋名,不问世事。”

可谁也没有想到,阴差阳错间,竟将唐正肖的小公子多报了七载,而这“丢失”的七载,唐封一直被唐正肖养在山上的庙里,直到二十岁回到军中,以二十七岁的假年纪随养父出征,一晃三个年头,立下了战功。唐正肖病逝前,向朝廷举荐了唐封,先帝力排众议,力挺唐封接掌蓟州总兵一职,而这一年,他的羽翼还未丰满时,就接到了先帝病逝、沈槿篡位、皇族血脉接二连三病故的消息。

可以说,唐封是先帝故意留在宫外的一颗棋,而且,他与沈镯容貌并不相同,没人会怀疑他的出身。

金乌西坠,染红了天边的云,顾钰静默地坐在马车里,回想着下过的“棋局”,原来,早有人在他的棋局开始前,就为棋局留好了退路。

这个人就是先帝。

他看向对面的唐封,“既然先生已经弄清了身世,那我想请问先生一个问题。”

唐封笑道:“要问就问,这么严肃作甚?”

“关乎国祚,不可马虎。”顾钰前倾,直直地望进他的双眼,“先生想要大楚的江山吗?”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啦~小公主的表白没有写到,下一章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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