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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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雨做梦了，一个很乱很乱的梦。

梦里，一会儿是前世父母吵架时狰狞的脸。

一会儿是身旁妹妹听着父母吵架时尖锐的哭叫声，一会儿是她为了护住妹妹自己却被椅子不小心砸到了头。

一会儿，她又成了一个甚至都不太会走的小孩，大雪大风呼呼得往她脸上吹，她一个人在雪地里爬了好久好久，直到再也没有力气，她又饿又困，四肢冻到麻木，她绝望的以为自己会死，却在这时，有人将她抱进了怀中。

好温暖。

源源不断的温度从那人身上传来，温暖了她冻得僵硬的身体，好温暖，那大概是她感受过最温暖的温度。

一会儿，又是男人摸着她的头，唤她小雨，男人的声线很冷，唤“小雨”时，声音还是那么冷，但女孩听着，却感觉再也没有比这声音更温柔的声音了。

一会儿，出现的又是一间有很多书的屋子。

“苏雨，这是你的名字。”屋子里，男人握着一个小女孩的手，女孩的小手被他的手包裹着，一笔一画，在白纸上勾勒出了两个字。

……

“师尊师尊，我以后要像你一样，成为一名剑修，你教我习剑吧！”桃花树下，落英缤纷，女孩扯着男人的袖子撒着娇，男人轻轻弯下腰身，片刻后，说了声好。

女孩幸福的蹦起来，突然在弯下身子的男人脸上亲了一口，男人俊美的脸上依旧无甚表情，他摸了摸女孩的头。

……

“喂，苏雨。”仿佛玉人般精致贵气的男孩盯着一个一心一意烤鸡的女孩唤了一声。

“叫大师姐。”女孩把鸡翻了个面，香飘飘的味道不断的从鸡身上飘出来。

男孩闻言颇为幼稚的撇了撇嘴，然后才说道：“是，大师姐，我昨天又失眠了。”

女孩笑了笑，却一本正经的说：“你都筑基了，不用再睡觉了。”

“我……”男孩看着少女脸上的笑，顿时抿了抿唇，漂亮的猫瞳中满是气恼。

女孩还笑，“好嘛，我想了一个新故事，苦于无人分享，师弟啊，今天能不能让师姐给你讲个故事呢？”

“我准了。”男孩迫不及待地开口道，随后似乎感觉自己有些不矜持了，男孩眼睛往四周瞟了瞟，哼着气说，“就你的那些故事，要不是我，肯定没人听。”

……

画面一转，又是一位白衣飘飘的浊世公子，他立于画舫之上，眉眼带笑，如同那碧波之下的月儿，美好沉静，又吸引着人情不自禁的想要触碰。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苏姑娘，你会成为最厉害的剑修的。”白衣公子柔声道，眼神真挚，仿佛一眼能望见底。

……

似乎是一个很好的梦，可恍惚之间，所有的美好画面又全部破碎了。

对她恩重如山的师尊冷漠地掰断了他的骨，她傲娇的小师弟在一旁冷笑，她以为只是一介散修的知己忽然出现，给了她一剑。

怎么会这样，明明昨天还好好的，师尊昨天还答应了她，今天会给她看看他的剑道，师弟昨天还抱怨她最近好像很忙，都没时间陪她，她喜欢的人昨天还说最近新得了一种酒，想邀她一起尝一尝。

为什么会这样？

要不是他们亲自动的手，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会发生那样的事。

为什么之前他们对她那么好，却那般取了那块骨头，甚至还杀了她。

为什么，事情的真相和她想象的一样吗？真的有的人会演得那么真，那么久吗？

她是不是猜错了，也许是有其他原因。

就算是有其他原因，她又该怎么办？

他们那样对她了，只要见到他们，她就忍不住想起那天的疼，她能做到毫无芥蒂吗？

如果她真的猜对了，生活就是那样狗血，他们也就是那样无聊，一场戏能陪她演了几十年，那又该怎么办？

她的一切都是师尊给的，她反抗不了，也挣脱不开。

死不了，逃不开，打不赢。

呵。

可真是一个糟糕透了的梦。

青草的气息萦绕在鼻尖，苏雨擦了擦眼泪，她揉了揉爬到她身边吃草的野兔，毛绒绒的触感从指尖一直传到了她的心里。

兔子很乖，大概是什么灵兔，从后山跑出来的，只有这种没什么威胁力的小动物才能随意走动。

手在兔子的脑袋上摸来摸去，许是毛绒绒真的有治愈的功能，片刻后，她的心情又没有那般抑郁了。

“早知道我会重生，我一定会问一问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样，倒也不必像现在这般。”

“也许……师尊知道。”她放下兔子，手中出现了一个玉牌，玉牌依旧黯淡无光，证明她的师尊依旧是在不可联系的范围之中。

大概，是还在各种险境为她寻那能够逆天改命的药材吧，上一世，她从筑基秘境走出来，师尊便为她洗经伐髓，付出她想象不到的代价，把她从五灵根提升到了单灵根，自己却从分神中期跌落到了分神初期。

苏雨垂眸，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玉牌，目光有些黯淡。

他是她最尊敬的人，她一度以为，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人会比师尊待她更好，可是，现在，她又不确定了。

她撸着兔子，直到兔子不满地挣扎了一下，她才放下兔子。

深吸一口气后，她打开那本她唯一找到的可能记录着道骨“真相”的书，看了起来。

果然，只是一个老土的话本子，老套的虐心梗。

话本的女主是个天才，六岁修道，七岁已然练气大圆满，八岁入筑基秘境，成为了少有的天道筑基修者，她有着近道的天赋。

她也有一个师尊。

苏雨看到这里，心揪了揪，她轻吐了口气，方才在师尊出场的位置继续看了下去。

她的师尊也是修真界最厉害的道修，女主十分仰慕她的师尊，但师尊待女主却十分冷漠，明明所有的弟子中，她是天赋最好的，师尊待她却总是漠不关心。

所有弟子里，师尊对小师妹最好，女主很羡慕小师妹，因为只有面对小师妹时，师尊才会笑，师尊从来没有对她笑过。

对她时，师尊只会督促她修炼，和师尊在一起的每一刻，师尊都是让她修炼。

苏雨看到这里，苦笑连连，瞧，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小师妹。

所以不愧是狗血话本子，其实看到这里，苏雨就已经猜到结局了。

而且，女主的心理描写对于她来说，实在太有共鸣，她有些看不下去了。

她将话本翻到最后，话本的最后，大概是女主死了吧。

啊，果然是俗套的挖骨梗，小师妹天生便不能修炼，而女主体内，有一块上天赋予的道骨，成熟的道骨，是能让任何一个废物成为天才的无价之宝，女主的师尊收下她，从始至终都只是为了那块骨头。

话本故事最可笑的是，女主死后，师尊才看清自己喜欢的到底是谁，他对小师妹只是亲情，对女主才是爱。

看到女主自杀的那一刻，他疯了，他入魔了，他杀了自己曾经最宠爱的，一手养大的最小的弟子，杀了自己。

苏雨垂眸，合上了话本，大概看别人的故事，总是要更加清醒一些，她看着结局，恶心地有些想吐。

只是一个俗套的话本而已，说不定那“道骨”的名字也是人随意编的。

女主也与她不一样，女主是个悟性资质都绝佳的天才，她是个悟性资质都不大好的废物。

但尽管如此，她依旧很有代入感。话本里沉甸甸的感情，已然让她感到难受，仿佛话本里的女主，便是另一个她自己一般。

她平息了一会儿，片刻后，方才又翻看了中间的部分。

大概少女情怀总是诗，随着年龄的增长，女主从仰慕她的师尊，渐渐爱上了她的师尊，两人之后又机缘巧合的经历了一些事情，师尊对她虽然冷淡，但却越来越好，女主对师尊的感情也越来越热烈，她越来越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她也能让师尊爱上她。

那种热烈的情绪，一直到她听说小师妹撑不住了，一直到她一心爱慕的师尊，居然亲手挖了她的骨，只为小师妹能活下去。

“你放心，我会补偿你的，你还能再修炼，青青她不能死。”

女主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一心爱慕的男人，看着他就那样取下了她的骨，当着她的面，为小师妹种了下去。

苏雨眼眶泛酸，感觉到了一阵窒息般的难受，倒是真的和她很像。

她吃下一颗清心丹，强迫着自己继续看下去，后面，大概是女主的少女情怀，就在那一瞬间，碎了个彻底。

她越发沉默，但男主的确在补偿她，只是她失去了那块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道骨”，却再也感受不到原来如吃饭喝水一般轻而易举便能感悟到的道了。

但她却还是在各种宝物的作用之下，恢复了元婴期的修为。

突然有一天，她仿佛想通了一般，又开始如往常一般对待师尊，师尊本身对她便心存愧疚，对她也越来越好，比之前对待小师妹还好。

她说想和男主结为道侣，师尊看着少女热烈的眸子，同意了。

他们过了一段如胶似漆的生活，师尊越来越爱她，她怀孕了。

她把自己怀孕了的消息告诉了师尊，然后，在师尊喜悦的目光下，突兀地自刎在了他面前，魂飞魄散，再没有一丝能复活的可能。

苏雨合上了书，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另一段人生。

她和书里的女主有很多不一样，有很多一样。

女主不知道她死后结局如何，苏雨知道，苏雨觉得好恶心。

“女主大概也觉得吧。”

苏雨闭了闭眼，“女主的选择，是用自己的死来报复，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