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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悲鸣穿破了云霄,无论是楼下的人,还是满心期待的严野,通通怔在当场。
意外发生地毫无预兆,甚至没有给人反应的时间,郝甜蹲在地上,双手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头部带来的冲击和疼痛。
她眼前是一片血红,母亲的鲜血浸透了她的身体,耳边是无秩序的惊恐尖叫,拿着刀的女人双手颤抖。
阻隔在她梦中的血色轻纱被风碎成两片摇摇晃落,露出了里面混乱的情况。
二十几个人质瑟瑟发抖抱头蹲在地上,四个头戴面具的绑匪手里拿着枪对着他们,一个身上绑着炸弹的高大男人踢了一脚脚边的保险箱,里面的钞票顿时像雪花一般散落一地。
那四个看见钱的持枪绑匪兴奋地浑身颤栗,没有束缚他们的行为,为首之人把目光投向那群人质,不怀好意地绕着他们转了一圈,像是在鸡圈里挑选猎物的猎手,最后,他手中的枪抵在一个穿着最为讲究的中年男人,在一声声刺耳的尖叫声中,扣动了扳机——
枪声后,血色弥漫,开枪的绑匪张狂大笑。
“哈哈哈哈。”
“看看你们高高在上的行长,我要他死,他还不是得乖乖听话。”
他走到那三个不听话的人质面前,一脚把三人中唯一的男人踹在地,剩下的两个女人,一个倒在血泊中,一个手中握着带血的手术刀,现场无比惨烈。他笑容狰狞:“这就是你们试图反抗的后果。”
话音落,他突然把枪口对准那位倒在血泊中呼吸微弱的母亲——抱在怀里的小女孩脑袋上:“你们想救她,我就让她死……”
死字还未说完,已经奄奄一息的母亲突然爆起,她一把抓住危险女儿生命的枪口,柔和的五官怒放出了生命最后一刻的艳丽,用献身的姿态,耗尽这一生最后的勇气和力量,把惊愕的绑匪撞到窗口。
两道枪声同时响起——
埋伏在高楼的狙击手,和绑匪对准女人心口的最后一枪。
两人同时倒地。
剩下的四个绑匪被突如其来转变的意外吓愣了,他们手上还抓着一把钞票,看见老大倒在了地上,太阳穴冒出潺潺热血,几人顿时吓疯了,拿着枪慌乱地提起地上的密码箱慌不择路想逃,一群早就埋伏在外只待上头指示的武警破门而进。
绑匪头子狡猾无比,活动的范围一直在死角,让狙击手一直没有下手的机会。而唯一一次差点得手,还是他用小女孩做人质和警察谈判条件,差点被小女孩的母亲骗到狙击手的狙击范围,但最后还是失败了。
绑匪头子身上的□□是最大的威胁,没有这个威胁,剩下的四个绑匪不过是一盘散沙。
混乱得以平息,惊心动魄的八个小时,获救的每一个人质都已精疲力竭。
等候在外的医务人员冲了进来,还有,二十五个人质的家人。
趴在已经身体冰凉的母亲身上,小女孩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看见了那个被一群保镖和警察簇拥进来的年轻男人。
男人一脸担心地走向了手中还握着带血手术刀的女人身边,脱下身下的西装盖到她身上,把人紧紧抱在怀里。
那个男人,是年轻了十几岁的严有乾。
那个女人——
急促的脚步声响彻在原本安静的楼道,郝甜缓缓抬起头,视线穿过一脸焦急地严野,落在他身后的画像上。
是严野的母亲。
她,是严野的母亲。
“甜甜!”秦妃一脸焦急的跑上楼。
郝甜充耳不闻,她双目失焦,缓缓站起身,指着墙上的画,一脸看着严野,眼中带着让严野心慌的期望:“她,是你的母亲吗?”
严野心头蓦然一慌,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有预感,这个问题可能破坏一切。
比台风海啸更可怕,它拥有摧毁内心的恐怖能力。
不用回头,他知道她指的地方是哪里,询问的是谁。这是他成长的地方,没有人能比他更熟悉这里的一切。
那张画像是他对母亲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在混乱的幼年时光,被母亲伤害后唯一能汲取母爱的地方,他从未想过,这张画像有一天会像牵引线一样,引爆沉睡在时光里的炸|弹。
那个被他跳过的第一个话题,似乎比他想象中更为重要,重要到,能让他不至于像此刻一般,面对那双期待的眼,除了点头外,还能用别的方式护住她的期待。
严野只觉喉咙像有火在烧,每说出一个字都是煎熬:“那是……我母亲的画像。”
郝甜眼中的期待彻底破碎,那双澄澈的眼眸瞬间灰暗。
她的心被负面情绪充斥,一股深深的厌恶从心底生出,她此时此刻所处的严家别墅,曾经和严有乾的每一个短暂相处,还有和严野认识的这几个月,都让她深深地排斥。
这是严家,穿在身上的运动服,从发梢滴落的水渍带着温度,让她似乎回到十几年前那昏暗的一天,母亲滚烫的热血浸透了她的身体,那把插入她身体的利刃,又是谁亲手推进。
一切都是假的。
全部都是谎言。
郝甜面无表情推开严野,无视了周遭的一切,把无数道惊呼声抛在脑后,她越走越快,最后拔腿冲出了严家。
严野被推得一个踉跄,后背狠狠撞在了墙上。
肩上的伤口崩开了,他却毫无所觉,在原地愣了两秒后,拔腿就朝那离开的人追去。
严野有种预感,他如果现在不追,如果不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放任她离开,他会后悔,他绝对会后悔。
尽管后背疼痛,尽管肩上的伤口已经裂开,他依旧不管不顾朝那已经只剩下一个影子的人追去。
黄尚泽他们简直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他们在下面只听见郝甜的尖叫声,还以为臭不要脸的老大对人家耍流氓,由于那道尖叫声实在是在凄惨了,他们拔腿就往楼上冲,想要制止老大的流氓行径。
“怎么回事儿,到底怎么回事儿啊!”黄尚泽有些拿不定主意,下意识问秦妃。
秦妃双眉紧拧:“追上去看看。”
一群人顿时冲下楼,把姗姗来迟的老管家丢到身后。
严野浑身疼得厉害,肩上的血渗透纱布黏在了身上,他跑出别墅就没有看见人,一路问了好几个佣人都说没有看见,最后他跑到大门,门卫说是有一个小姑娘,人已经离开了。
严野又气又急,他狠狠地铁门上锤了一拳,手臂撑着铁门,苍白的脸上布满细汗。
保安见他脸色不好,顿时紧张不已,以为自己失了职。严野此时无心搭理他,他身上没带手机,正好黄尚泽他们追了上来,从黄尚泽那要了手机,拨通了他爸的电话。
他要问清楚,郝甜和他为什么认识,郝甜为什么看见他母亲的画像会是那个反应,这该死的一切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郝甜离开前看他的目光冷得像一块寒冰捶在他的心头,让他四肢发凉。
那是,看仇人的眼神。
严有乾接到儿子电话时正在开会,他朝正在汇报业绩的销售部经理打了个手势,销售部经理汇报的声音犹如被按了暂停键。
电话一接通,严野暴躁的声音顿时响彻在安静的会议室。
“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怎么了?”严有乾十分吃惊儿子毫无预兆的怒火,他起身,李特助朝会议室的众人无声示意,一群人面面相觑,安静收拾文件离开会议室。
严野的情绪极度不稳,熟悉他的严有乾简直都能想象他儿子此时的状态必然十分不佳,他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
“郝甜看见了墙上的画像,你不是和她认识吗,她为什么看见她的画像会是那种反应!”这才是严野最不解的地方,照理说,那天在医院他爸和郝甜之间的气氛不像有仇的样子,可为什么她看到画像的反应会这么激烈。
严有乾握着手机的手一抖,糟了。
他忘了二楼的画像。
难怪今天从出门口就一直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被自己忽略了,可是却想了半天都没有想起来。
此时他无暇顾及儿子的怒火,脚步急切地朝着会议室门口走去:“把人先拦住,我马上回家。”
“人已经跑了!”严野吼。
“那你怎么不追!”严有乾也急得吼。
严野“啪”一声挂断了电话,把手机丢还给黄尚泽,脸色又苍白又暴躁,对一旁的保安说:“给我开辆车过来。”
保安看了他一眼,有些为难。严总交代了,少爷休养这段时间不让他出门。
严野此时简直就是一个活火山,他眼神阴鸷,见他不动,转身朝车库走去。
严有乾匆忙赶回家却发现严野不在,从老管家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他赶紧给严野打电话。
正在开车的黄尚泽从兜里摸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赶紧递给副驾驶的严野:“老大,严叔的电话。”
严野沉默地看着车窗外,没有动。
黄尚泽见此,自己接了电话,三两句说清点在的情况:“严叔,我们刚从学校出来,郝甜没回学校。嗯,好,我现在就把老大送回来。”
挂了电话,黄尚泽在下一个路口拐了个弯,车子朝着严家驶去。
他们在学校没有找到郝甜,学校门口的保安也说没有看见她。
因为在校庆上大放光彩,现在的郝甜已经是十四中的名人,几乎没有人不认识她。
她没有回学校,那还能去哪里呢?
在瑞阳,她无处可去。
严野身心疲倦,他的目光落在窗外,看着路上的行人。那些人虽然脚步匆匆,却有终点。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也不知道她能去哪儿。
他喜欢上了一个小姑娘,如今却发现,自己对她一无所知。
他无从可找,她无处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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