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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小木人讲戏,谢嘉树突然心中一动。
他回到兰亭苑,若有所思地对彩墨道:“你去买几本戏本子回来,主要以才子佳人互许终身为宜。”
他想写一个师徒恋的故事。
彩墨大惊失色:“世子,您循规蹈矩十六载,终于要开始玩物丧志了吗?”
谢嘉树:“……”
白鹿拉了拉彩墨,低声道:“你这样不行,太直接了!”
谢嘉树悠然地拉开椅子,缓缓坐下,就见两名小厮俱是一脸紧张,如临大敌地望着他,仿佛他只要点点头,他们就要抱头痛哭了。
并非两人大惊小怪,实在是这与谢嘉树的作风太不符了!
谢嘉树心中哭笑不得,面上却作出一本正经的样子:“你们别多想,我是有正事。”
鉴于谢嘉树过往良好信誉,两人立刻就相信了,大松口气,应诺着去了。为了将功补过,不过两刻钟,他们就将风靡京城的戏本子都采购回来,叠了厚厚一摞。
谢嘉树写戏本子就交予了小木人,让他给黛玉转述。
小木人双手捏住比他还高的戏本子,恍然大悟:“原来你还会写戏本子讨小姑娘欢心啊?”
谢嘉树差点恼羞成怒。
小木人见他面色不对,机智地转身飞走了。那抱书奔逃的背影,恍若辛苦搬运粮食的小蚂蚁。
谢嘉树无奈地笑。
小木人一脸严肃正经地背起戏本子来。
西方灵河岸上绛珠仙草,受赤霞宫神瑛侍者灌溉得以幻化人形,为报恩情,随他转世到人间,投为玉雪可爱、人见人爱的大家小姐。
黛玉含笑点头,猜测这是一个命中注定,倾心相许的故事。
修真门派一个修士偶然经过凡人城镇,惊叹于她根骨奇佳,收为弟子,带回仙门。
黛玉:“……”剧情变化太快,反应不过来。
原来师父竟是仙门的得道真人,在门派地位崇高!小姐作为修士唯一的徒儿,日日相伴左右。
小姐修行两载,进展飞快,师父却突然面临突破,闭关了。修行无岁月,一眨眼,十几年过去了。
十几年来,虽无师父陪伴,但小姐有师父留予她的须弥芥子,空间里有丹药、灵泉、灵田和一对陪伴她解闷的灵兽。
要什么有什么,待遇堪比仙二代!
修行畅通无阻。
十几年后,师父出关,小姐长成了容貌倾城倾国的姑娘!
两人相爱了!
黛玉:“……”
小木人见黛玉坐在秋千架上,边听边忍笑,最后竟是连扶着秋千两侧藤蔓的手都微微颤抖,几乎要摔落下去了。
“小心点。”小木人替瞪圆眼睛问:“这故事不好吗?”
黛玉见小木人不高兴了,忙敛住笑,脑中却不期然想起小木人煞有介事的背诵:“那少女回过头来,只见她手若柔荑,肤如凝脂,冰清玉洁的气质,恍如九天圣女,莲步轻移,仿佛极致美丽的天山雪莲……师父一下子竟痴了。”
她不由又是噗嗤一笑,一张小脸因笑意而泛红,眼角沁出泪意,衬的双眸水意闪闪:“这作者是借戏捧心中的女神吗?傻里傻气……”
小木人一愣。
黛玉深吸口气,才堪堪止住笑意,才从头捋故事脉络:“既然是灵河畔的仙草,为何还要日日浇灌?”
小木人握拳:“说明这神瑛侍者对仙草图谋不轨,一定要远离他!”
黛玉颔首,勉强接受,再问:“既然托生成大家小姐,父母俱在,去求仙问道不符合世情吧?”
小木人理直气壮:“修炼有成后,给家人一人一颗长生不老药,就能永不分离啦。”
黛玉又是大笑:“不是说修仙为逆天修行,千难万险,为何这小姐一路顺遂,竟比别人进益都快?”
小木人再次握拳:“因为她本来就是仙子转世,天生慧根!据说这是苏爽文,你不懂啦。”
黛玉点头:“那这故事倒是世事皆能尽善尽美了?”
“当然。”小木人感叹,毕竟作者是谢嘉树。
两人回顾剧情,相视一眼,都大笑起来。
笑罢,见黛玉不再提问,小木人小心翼翼觑了她一眼:“还有问题吗?”
黛玉无辜地回望他。
小木人又觑了她一眼,低声道:“师徒恋呀,你怎么看?”
黛玉一怔,心中霎时涌起一股不可置信来。细细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小哥哥怎么可能去写戏本子?
秋意已浓,庭院中静谧宁和,草木繁茂芬芳。
黛玉忽而站起身,缓缓迈着步子,经过谢嘉树几次藏身的大树,无意识地踮起脚尖,折了一支枝条,握在手中。
想起那日谢嘉树满脸通红的模样,心跳霎时乱了起来。
嘴角却慢慢勾了起来,竟是完全想不起小木人就在身边,就怔怔出起神来。
……
随着太上皇驾崩的邸报发出,各地反应不一。
藩王不得离开属地,西北王却上折入京为太上皇奔丧,做足了孝子模样。
西北王要携军队入京,圣元帝却只允他单骑入京。两边僵持住了,一直悬而未决。
圣元帝扔下奏折,靠在椅背上,轻揉眉心。
再睁开眼睛,就见窗外晴空万里,流云轻薄,随风缓缓飘荡。
他索性丢开诸事,走向御花园。经过园中花亭,就见元春坐在亭中,烹茶赏花,姿态娴雅,自有一番悠闲意趣。
见他出现,元春惊喜地站起身,盈盈下拜:“陛下万福金安。”
圣元帝上前扶起她,携了她的手坐下。元春嘴角始终挂着几分笑意,亲手为他烹茶,眼睑半垂,神情专注。
圣元帝静静看着她,眸光微闪。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人语和泣音。圣元帝蹙了眉,显出几分被打扰的不悦。
戴权小心翼翼地上前禀道:“陛下,李庶妃来了。”禀完,他躬身垂手,等着圣元帝示下。
自三皇子告发二皇子行咒魇之事,圣元帝命人严查,果然从二皇子府邸搜到写有帝后生辰八字的人偶娃娃。
证据确凿,二皇子被贬为庶人,圈禁起来。
李贵妃挑唆皇家不和,褫夺贵妃封号。李贵妃一下子成了无封号的李庶妃。
圣元帝面无表情把玩着一个杯盏,淡淡道:“看来朕待她还是太过宽和了,即日起,李庶妃禁足。”
元春烹茶的手一抖,竟升起一股兔死狐悲的哀愁来。
戴权轻声应诺。
李庶妃距离几丈之外,被重重守卫阻拦,见圣元帝连眼尾都没扫她一下,心彻底凉了下来。
她望着圣元帝怔怔出神,几十年相伴,倾力襄助登基,这些情谊竟轻易就被抹杀了吗?
她不愿屈居于薛皇后之下,却从未想过谋害圣上啊……
她特意一身素服,形容凄凉,又四处打点,好不容易见到圣元帝,不甘半途而废,她塞给小太监一个荷包,双目含泪,恳求道:“公公行个方便,让我过去吧。”
小太监不敢接,却心中快意。昔日高高在上的李贵妃,竟也有如此摇尾乞怜的一天。
这时,戴权慢悠悠走过来,毫不客气地横在小太监身前,颐指气使地指着御花园外:“陛下有旨,李庶妃自今日起禁足。”他睨了李庶妃一眼,眼神冷冷淡淡:“庶妃,请吧。”
李庶妃双目瞪大,一下子站立不稳,跌在地上。
戴权不耐烦地向几个小太监使眼色,示意他们将人赶走。
“求求您了,让我见陛下一面,我要亲自向陛下解释。”李庶妃走投无路,却不肯认命。
她缓缓爬到戴权的脚下:“戴总管不是很喜欢我那元青花梅瓶吗?我愿双手奉上。”
戴权冷笑一声,一脚将她踢开,转身就走。两旁的太监们立刻上前,一边一个将李庶妃架起,拖着走了。
天色渐渐暗淡,御花园里点起了灯,宫灯精致美丽,绵延到远处,辉煌明亮一片。
元春目送圣元帝离开,却感觉再没有比皇宫更死气沉沉的地方了。
……
西北以北是一片广袤的冰原,终年不化的寒冰足以扼杀一切脆弱的生命。
北风凛冽,透着彻骨的寒冷。铺天盖地的皑皑白雪里,白衣白发青年立于冰面,几乎与冰雪融为一体。
一个满身阴煞的驼背老人在冰雪中疾走,似如履平地,转眼到了白衣人面前,冷声道:“你是谢清朗?”
寒风将谢清朗满头白发吹的乱飞,却无损他依旧完美的脸庞。
他抬眸,眼中没有半丝活气:“又来送死。”
驼背老人冷笑:“好大的口气。”
谢清朗的剑出鞘,他的剑竟是比雪更加冰冷森寒。
驼背老人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死于他的剑下。因为这人,已不在乎自己的命。
越是惜命的人,越容易丧命。
老人捂住自己渗血的手臂,态度不再倨傲:“我知道鬼死之后的归处。”
谢清朗的剑一顿。
大雪迷蒙,在他头上、肩上粘了大片,让他的表情难以分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铜铜、小小燕子飞啊飞扔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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