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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商妇,有幸嫁盐商。

终朝美饭食,终岁好衣裳。

——白居易《盐商妇》

2月24日

等他们在星海里徜徉共赴精神与肉.体的流星雨,荧光星星吸收的光已经黯淡下去了。

贺永安起身开灯又关灯,满天星辰重新回到视野里。

林春芳问他,“你是什么座?”

“狮子座。”

“哦,暴力倾向。”

林春芳声音有点困倦,还是哼唱,“八月份的前奏,你是狮子座。相遇的时候如果是个意外,离别的时候意外地看不开。”

她又软糯又慵懒的嗓音,剧烈运动完还气短喘声,像睡前含着糖央求人陪着睡觉的小女孩。她还挺适合yo播平台,一把嗓音学谁都像。

她唱到最后好困,问贺永安,“明天架子鼓能不能敲这首?”

贺永安一如既往懒得闲聊,按她脑袋,“睡觉。”

林春芳摇头,“你不理我。”

贺永安吹口哨,正是《狮子座》里面那段口哨音。

林春芳迷糊又赞许地哇一声。

他用很低很轻的气流声吹,挠得林春芳刘海微风吹拂,声音催眠又安心,她渐渐呼吸均匀而绵长。

贺永安等她睡着,回复了两条曾怜的消息。

曾怜在问他什么时候跑车,物流渐渐恢复,各地疫情缓解开始促进复工复产,队里优先给有家要养的弟兄,贺永安估摸着这一两周就快轮到他了。

贺永安犹豫一下,答复曾怜。

“暂时不跑。”

他刚关掉屏幕,床头又亮起来,他以为是曾怜还在发消息,拿起来一看原来是林春芳的手机亮起来。

黄色图标的软件连着蹦出来几条提示。

为您推荐“大丁丁阿雷”——唱歌、直播、时尚,他跟你兴趣重合度高。

大丁丁阿雷:对方发来一段语音。

大丁丁阿雷:妹妹,满意吗,半夜了睡不着一起速战速决?

贺永安的表情精彩起来。

单身男人总对这几个软件耳熟,他虽然没玩过,宅猴子家里几天可没少看他玩。

睡前林春芳还在问他,如果她没结婚就遇见他呢。

女人就爱这样做无数假设,来证明自己的魅力。贺永安敷衍,说考虑考虑。

他其实不必考虑。

年少时候他对熟女情有独钟,或许是摇滚所偏爱的叛逆感和冲破束缚感,或许是荷尔蒙无处发泄更喜欢性感风情的。可林春芳就齐聚这些特质啊,她还草蜢鲜活,像滩城夜市那些脏兮兮的海鲜大排档面前,仲夏里穿个吊带裙头发湿漉漉地挑菜讲价,被走鬼的三轮车夫吹口哨调戏了,她还要边得意边骂人。遇上喜欢的男人,她又会扭着胯去打情骂俏欲情故纵。

太鲜嫩生动了。

每一点都长在贺永安审美上。

这种水灵灵的妹妹,架不住她无差别发骚。

男人倒真是贱。

贺永安把她指纹按开,把她聊过的好友全删了,软件一并卸掉。

对于她的微信界面,他倒是没兴趣点开。

无非是跟她老公调情。

贺永安实在有点不爽,捏着她鼻子不放。

林春芳呼吸不了,似乎知道是他,嘀咕骂他,“贺永安。”

算她没叫错人,贺永安松开手。

**

滩城的阳光一如既往猛烈,可惜他们昨天为了看天花板上的荧光星星紧闭窗帘,睡到近中午才醒来。

嫌过于刺眼,林春芳跟个蘑菇似的蒙起脑袋,就剩个圆乎乎的发顶。

光线过分充足,她的头发颜色愈发玫瑰色。

贺永安拎起来一撮细看,“哪家理发店开了?”

林春芳听这话醒了,一脸骄矜,“我自己染的呀。”

贺永安:“……”

林春芳给他讲了讲,她说,“我厉害吧,很多人都染不均匀,我这手艺是吃饭的。”

贺永安:“你也没染均匀。”

林春芳紧张兮兮,明明她对着镜子照了许久,“真的吗?”

贺永安点了点她后脑勺,“转过去。”

林春芳在他怀里原地转了180度,成功背对他,像条鲜美的虾给自己剥了壳似的划开后面头发,露出雪白的颈部。

她很是焦虑,等着贺永安告诉她,“在哪里?

下一秒林春芳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冷气,压抑着痛快咬牙切齿骂他,“贺永安。”

贺永安闷笑,呼吸喷洒而下,“嗯。”

贺永安语气散漫,作弄她动作却不轻,“骂你这种小浪蹄子跟野男人有染。”

林春芳呜咽,“疼死了,我还没准备好。”

她又嘴里碎碎骂,“暴力倾向,你他妈的就是野男人。”

古代形容男女不正当关系很妙,通奸有染。

很生动形象,一块洁白的布被染了颜色,就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互相都是红黑的心。

搞不清楚他们到底谁更像染缸。

**

林春芳后来察觉了贺永安意图,“你是不是想剪头发?”

贺永安一个多月没剪,刘海都快盖耳侧,他又没舅舅,不讲正月里不剪头。

林春芳跃跃欲试,“我给你剪吧。”

贺永安看她雀跃模样,“行吧。”

她说干就干,把围裙给贺永安挂起来挡碎发,正好他长度够试试造型。

“我给你剪个摇滚发型怎么样?”

贺永安不置可否,“随便。”

林春芳拿手机查了查,自言自语半天,一会儿狼尾头一会儿鲻鱼头,嘀嘀咕咕要领。

狗啃碎刘海,两侧高层次打薄,可爱小狼尾用夹板外卷。

林春芳自觉get到要领,放下手机教程自信大胆咔嚓。

然而这是一个合上书本就马冬梅的故事。

贺永安看了看镜子,真剪得像狗啃,野狼看了都要流泪。

身后林春芳正心虚地目光躲闪。

贺永安嘬了个牙花,“你真是发廊妹?”

林春芳竖起三根手指,“如假包换。”

她一双眼睛努力真诚地瞪大,让人都舍不得骂她。

贺永安咬了咬牙,“你给人剪过头发吗?”

“剪…剪过,”林春芳讨好一笑,“不过在店里我就洗头和染发,还有上卷发筒。”

“你到底剪过没剪过?”

林春芳声音低下去,“就给我老公剪过。”

“发型?”

“什么?”

“问你呢,你老公什么发型?”

“哦,”林春芳反应过来,“寸头。”

“行吧,”贺永安把镜子丢回她手里,“给我剪个寸头,别他妈再失手了。”

林春芳保证,“这个我擅长。”

“呵,”贺永安嘲讽她,“记得比你老公长一点。”

“哦。”

又开车,林春芳想故意给他剪短点,实在是怕贺永安收拾她。

贺永安这两天似乎对她老公不那么敏感了,提起来还挺随意的。还总拿她骚浪贱开涮,不像之前那么卫道士。

林春芳趁机澄清一下,“你看你又没吃亏,之前骂我那么狠,我还以为你是有什么童年阴影。”

“林春芳,你是不是给点颜色开染坊?咱俩谁有童年阴影才把出轨当光荣?”

林春芳自知理亏,讪讪撇嘴,还是低声狡辩。

“你看着也不像在意的啊。”

贺永安无语,“是我瞎了眼,你看着确实挺像寂寞.少.妇的。”

林春芳拿剪刀在他耳边威胁地咔嚓几声,“我怎么就像了?我本来跟我老公挺好的,你非要撩骚我。”

“呵,你手机里的软件呢?”

林春芳把手机拿出来一看,恼羞成怒,“你偷看我手机?”

“没兴趣,”贺永安鄙夷,“我只是想确保跟你这几天我脑袋上不跑马。”

林春芳切了一声,“那还不是被你气得,你又不搭理我。”

她想了想,“贺永安,你还没跟我说过你感情史。”

贺永安的劣质剃须刀当推子,嗡嗡声音越来越弱,自动歇菜了。

两人把它充上电,正好闲聊。

“我目前没女人,负不了那个责,暂时也还没成家打算。我说的你又不信,我七八年没谈过感情是真话。我前任是我大学同学,后来我退学了就分手了。我一直跑长途,有个屁的时间找女人,就一个睡过觉的现在还聊几句微信。”

贺永安嗤笑,“你放心,你老公回来前就这么几天,我绿不了你。”

林春芳震惊了,“你还读过大学?”

她成绩实在差,无心读书。想想以前孙熙在高中把她当公主要星星要月亮的,就是读了大学才变了样。

贺永安耸肩,“就瞎几把读了一年就退学了。”

“为什么?”

“没钱。跑车不香吗?各地妹妹自由睡。”

林春芳想了想,好像挺有道理的。她以前就觉得读书没什么用,盼望着早点长大自己挣钱,想买什么买什么。

后来是孙熙的变化才扭转了她对读书的认知。

听贺永安这么一说,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贺永安很平静,“你呢,说说?”

“我?”林春芳都不知从何说起,“我老公是我同乡,我前任考上大学非要跟我分手,我自己在省城就吃土,正好碰见他。”

什么乱七八糟的,她听着都想笑。

她从头大致讲了一遍。

实话实说,林春芳对于这么早跟吴康结婚从未后悔过。

虽然以她偷腥过后的感受来说,她确实分辨不出跟吴康结婚到底是喜欢他,还是年龄小急于摆脱家庭束缚。

那时和孙熙分手以后她死皮赖脸不想回县城,可学美甲都累得想哭,做什么工作坚持不了俩月,学徒做起挣的钱还不够她买两件衣服。

便去工地找她哥,稀里糊涂拿了他哥跟工友合租屋的钥匙,左右没记清,错把吴康房间当她哥的。

初次见面。

后来长期赖她哥那儿不是办法。

打工不成,摆在林春芳面前就两条路:要不听父母的回去复读考个大学;要不回县城当馄饨西施。

林春芳既不想读书,又不想早早像父母一样在馄饨摊上困一辈子,披星戴月凌晨四点就开始烧水,满身饭菜味,关了店门还住楼上。

碰上吴康发现还有一条路能走,他们一个县城的,他工作稳定条件好,父母满意。

年龄小的时候,那些细细碎碎的接触就让人怦然心动。林春芳就嫁了,舒舒服服跟他混在省城。结婚三年多下来,两人没多富裕,就是普普通通的打工夫妇,但吴康没人让她受过什么大委屈。

林春芳没什么追求,挺知足的。

意料之中,又跟想象中不同。

贺永安消化了片刻,听她说得细水长流,似乎真是在碰见贺永安之前安安心心过日子的女人。能看出一二,她做家务还挺熟练,又热衷于拥有自己独立空间,好布置那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

然而人生啊,哪是一条能预测的道路,永远不知道在哪个地方会遇见岔路。

人心叵测,实则自己都难以揣测。

人性复杂又简单,不能用一时的行为评价一个人,她或许在另一男人面前真是个温良的妻子。

贺永安没讽刺她,两人难得风平浪静地讲话,连情.欲的浪花都没来打搅他们这样的片刻。

“贺永安,你以后打算找个什么样的老婆?”

林春芳明明是想逗他,说完这句话,嗓子眼里却涌起一股酸涩,几乎噎得她发不出声来。

贺永安说,“找个你这样的吧。”

半真半假,隐有叹息。林春芳难以分辨,她听得难受窒息。

碎发簌簌地落下,贺永安从茶几上拎起来镜子。

林春芳迅速往旁边一闪,不想在镜子里同他对视,生怕让他瞧见自己发红的眼眶。

林春芳把充电推子拔下来,借着嗡鸣声掩盖她的哽咽腔,“为什么?”

贺永安把镜子放回去,嗤笑一声,“做了坏事遭惩罚呗。”

还是这样氛围令人轻松,林春芳吸了鼻子,重重敲他肩,“美得你。”

门口忽然被人敲响。

“贺永安,在家吗?”

贺永安扬声,“谁?”

“滩城市咸风公安分局,想请你配合了解一下情况。”

林春芳听得尽失血色,颤抖不已,“我们是不是偷情被发现了?”

有小苍兰提醒,贺永安明知是调查阮力的事情。还是被林春芳的反应逗得内心乐不可支,她这时候知道怕了心虚了,有贼心贼胆儿又不够肥。

倒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疫情期间无视居家隔离令跟人厮混总归不妥。

林春芳急得像热锅蚂蚁。

贺永安把她送房间里关好门,语气严肃地吓唬她,“躲好。”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写得有点委婉,贺哥哥拿镜子就是为了看小芳,他知道小芳可能哭了。

小芳不给他看,所以他又放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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