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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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星阑怔怔地望着龙棱，那对黑漆漆的眼眸之中，有毫不掩饰的杀气。

“我只不过想要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龙棱笑了笑，他的脸色异常惨白。

应星阑有些莫名其妙，你想要回什么重要的东西，以至于你求而不得直接堕魔？

尊严？荣誉？力量？

而且你要什么尽管可以开口说，为什么要用这么极端的方法呢？

苍茫之中，应星阑竟然觉得龙棱笑得十分脆弱，就像是腥风血雨之众生出的绿苗，生生不息却一触即折。

“我不会离开，”应星阑笑了笑，他不知道自己此时笑得有些悲壮，但他在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我会陪你走到最后。”

“真的？”龙棱的面部表情轻轻抽搐，看得出来他也在努力地克制自己，低声喃喃自语，“我一直都相信着师尊，但师尊却总是对我忽冷忽热……师尊对我好的时候，让我觉得如置身于九天宫阙。师尊呵斥我的时候，眼前只有一片阴暗。”

他的黑眸变得空洞，隐约间，天边响起低沉的雷电之声。

雷声带动着大片翻滚的乌云，轰鸣声越来越近。

应星阑知道雷劫将至，而龙棱虽然会顺利晋阶，但他已经没法继续在天玄宗待下去。

很显然，现在剧情加快了，为整个大局考虑，他必须要让龙棱往老天爷给他设定的方向走。谁让他是天之骄子，老天的宠儿呢？

反正横竖龙棱都会练就神功，倒不如让他在师尊的指点下走出这关键的一步，他日再见面时应该不至于剑拔弩张。

心怀“大局观”的应星阑猛地抓住龙棱的衣裳，双目直视对方，仿佛要看进他的心里一般，“龙棱，你想变得更强么？”

龙棱身体一僵，感觉脑子已无法思考，但仍旧条件反射点头道：“想！”

应星阑欣慰，神情却维持着高深莫测的表情，“那你跟我来！”

龙棱定定地望着师尊的背影，顺从地跟了过去，等他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居然到了宗门禁地——断天门。

应星阑略萧涩地笑了笑，心道别看从这里被逐出宗门有些丢人，但就是因为从来没人从这里跳下过，所以下面的通天秘境还无人知晓。但只要从这里跳下去，就打来了你崭新生活的大门。你将练就绝世神功，从此走上人生巅峰，吃香喝辣左拥右抱的时候千万不要想起我。

龙棱被师尊笑懵了，一双迷茫的眼眸缓慢摆动，他终于明白今天除了是他的晋阶之日，也是他被逐出宗门之时。

不错……一个名门正派怎么会容得下魔族子弟，一个清风霁月的师尊又会怎么再留孽徒？

龙棱抬起一双悲痛诀别的眼睛，他此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知道说出来也于事无补。

他曾经惶恐过，如果师尊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会怎么样？

或许会被逐出师门，但他没想到会是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暴露真身，由师尊亲自领到断天门……

他用力眨着眼睛，不让泪水掉下来。

应星阑一直观察着龙棱的表情，他觉得龙棱可能还是没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这里虽说是断天门，”应星阑的眼中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泽，“但若是我告诉你，从这里跳下去会遇到你此生至关重要的奇遇，你相信么？”

相不相信重要么？

龙棱凄楚地想，不管他相不相信，他都要从这里跳下去，不是么？

师尊说这些话，不过就是想让他好受一些。

可师尊不明白，最让他恐惧的并不是即将到来的雷劫，也不是从断天门跳下去，而是接下来没有了师尊的生活将如何继续？

龙棱没有回答，而是一把推开应星阑，仰头长啸，他要独自面对雷劫。

此时乌云盖顶，云间钻出一条金色火龙，它周身魔气萦绕，金光鼎沸，张开血盆大口，第一道惊雷就劈了下来！

火龙降雷的威慑力十足，应星阑背抵磐石，以金钟罩术保护自己，但仍旧感觉地动山摇，魔气盖顶。

龙棱生生受了第一道天雷之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用眼角瞥了一眼师尊，忍不住发出低低的笑声。

有师尊如此，徒弟何求？

试问这世间能有几个师尊能陪伴徒弟一起接受雷劫？

即使是在他将被逐出师门的前一刻，师尊还舍身相伴！

龙棱一边笑，一边忍了许久的热泪终于落了下来。

此时应星阑也十分难受，他没预料到天雷的威慑力居然这么大。他幻象以他自身的修为受这点小雷电感觉无非就像做电疗一样，但没想到这是需要他顶上全力的抗打击运动。

接下来就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应星阑后悔了，他不应该装大度，不要温度要风度。这里没有任何的遮挡物，所以应该先让龙棱扛过雷劫再游说他上断天门。

当第六道雷劈下来之后，龙棱忍不住再次回头看师尊，看他体弱多病刚刚出关的师尊。

应星阑也正在看龙棱，看到他的一双眼睛在电闪雷鸣之后变得异常明亮。

紧接着第七道雷劫从天而降，照亮了整片天地！

龙棱从耀眼的光丛中缓缓地睁开眼，一双黑眸此时被染得通红，眉宇之间隐约缥缈着黑气。

应星阑知道，此时的龙棱已经完成了他的金丹后期晋阶，同时也彻底堕魔。堕入魔道之后并非代表这个人就毫无理性，而且看龙棱的状态，应星阑也不得不叹一句，不愧是男主。

密密麻麻的银色电流缠绕着黑色丝线般的魔气将龙棱整个人包围，但他没有丝毫的痛苦表情，反而让他看起来更加强而有力，道高魔重。

应星阑先是松了一口气，同时再次提起一口气，很不自然地干咳一声，收了金钟罩，缓步朝着龙棱靠近。

在他们边上就是万丈悬崖，深不可测。耳边呼啸而过的狂风吹起两人的衣襟，衣随风动，广袖翻飞。

两人不约而同地瞥了一眼断天门外侧的深渊，应星阑心道是时候说再见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和平转折，可能他的用处到这里差不多就画上了句号。以后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咱们就大路朝天，一别两宽吧。

应星阑自嘲地想着。

“谢师尊多年教导和养育之恩，”龙棱忽道，此时他唇角扬起一个诡异的笑容，“弟子不能继续侍奉师尊了，师尊可要好好爱惜自己……”

应星阑往龙棱靠近的脚步一顿，脸上淡然但内里心虚，默默心想：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也不要来找我了。

应星阑缓缓抬眼，正视龙棱，轻而坚决地道：“往后的路就靠你自己了，为师只送你四个字：无愧于心。”

他想过了，说任何拨乱反正的话都没什么卵用，还不如提醒龙棱以后做决定之前多想想，不要过于冲动。师尊还有师兄弟们都没有虐待你，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所以别做欺师灭祖的事情。

“弟子谨遵师尊教诲，”龙棱低低地应道。

忽然他抬起头，紧紧盯着应星阑的嘴唇道：“临走之前，弟子能否从师尊这里讨要回一样东西？”

应星阑有些诧异，心中隐隐感觉不妙，但又说不上来，于是他端正回应，“当然可以。”

龙棱面露喜色，伸出五根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到应星阑的后脑，探入束起的发丛之中，强而有力地控制住目标，重重地吻了下去。

他的唇如冰一般冷，但力气却大得惊人。感觉根本就不像一个传统意义上的亲吻，更像索求无度的吸榨。

而且速度快得让他根本来不及反应，没有在唇瓣上做任何留恋，直接就挑开牙关，长驱直入，吻得直接让应星阑产生了耳鸣的错觉。

应星阑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呆了，他直接反应就是以自身的力气要推开强吻他的孽徒！但他一碰到龙棱的身体，发现体温高得吓人，心有不甘再退一把却明显感觉到体力的悬殊。

明明是一个刚刚受过雷劫的人，为什么在体力上却比他好这么多？

应星阑不得不使出一个法术，但就在他刚凝结真气，龙棱就退开了，怒不可遏地冲着他大喊，“天珠！我的天珠呢！”

应星阑更懵了，这时候不应该是他大发雷霆么？怎么反过来好像他干了什么对不起龙棱的事情？

只是他话还没说出口，就再一次被夺去了呼吸。

猝不及防，犹如炽热烈火。

这一次比上一次还要猛烈，就连呼吸都仿佛要被完全夺走。

应星阑慢一拍的大脑终于被惊惧占领，但嘴里却如有灵蛇一般，已经攻城略地将他洗劫一空。应星阑不顾一切用力一咬，果然听到了对方的抽气声，然后趁着他分心的空隙，应星阑用力把人一推！

世间万物仿佛瞬间静止。

应星阑清清楚楚地看到龙棱飞了起来，就好像一张满弦的弓，整个人弯曲着飞出断天门，直直地堕入悬崖！

应星阑此时满脑子就一个念头：完了！怎么就成了我把他推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