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卡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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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相比之下无趣极了的梦境。卢卡斯甚至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个梦。

他看到自己穿着那件又旧又大的夹克，安静地蹲在一条巷子的拐角。梦里那年幼的自己一支手扶他那金灿灿的脑袋，像个体型过小了的流浪汉。

但哥谭的流浪汉们可不是什么‘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存在。如果将这帮流落街头的社会蛀虫按数据划分，将得到五成的亡命徒，四成亡命徒后备役，以及一成的废物的可悲答案。

这就是哥谭的流浪汉，这就是属于哥谭式现实。

他只在这座城内生活了两个月就已经了解到了这些情报。也正是因此，卢卡斯一直都不喜欢哥谭——但很明显那个犹豫着挪到了他身旁的男孩儿并不清楚这些，也不厌恶这座鬼城。

在这混沌的、昏暗的、除了卢卡斯的金发与那双眼外纯然黑白色调的梦中……那个男孩儿局促地蹲到了他的面前。

梦里的自己并没抬头。但这无声的驱赶并没成功，那个家伙还是悄悄的摸出了一张纸币。

‘我请你看个电影吧。’

卢卡斯已经记不清对方的声音了。但他对这声音中充满不自在的温柔却一直印象深刻。

‘你有头很漂亮的金发……

我、我叫布鲁斯，你还好吗？’

那时的他就已经有了头很难被忽视的漂亮金发。可能是因为和一般地球人的新陈代谢不同吧——他这头金发总是那样闪耀，好像根本没法变脏变油。

梦中男孩儿的声音时隐时现，时大时小。那双蓝色的眼睛有着刺一般的善意，这令卢卡斯无端感到了一阵烦躁。而梦中时刻的自己也同样感到了一阵儿莫名的厌烦，那时的他就像个随时都会燃烧起来的□□桶……他一把抓住了这小凯子的钞票，然后沉着脸抬起了头：

“我是男的。”

——————然后卢卡斯就醒了。

卢卡斯·法尔科内毫无征兆的睁开了眼。他眼珠一转，瞪向了那个正替他拉开窗帘的人。

他的视线刀子似的扎向了对方。而这人仿佛是感应到了他的怨念，骤然背脊一僵。

但最终布洛克·朗姆洛还是若无其事的扭过头来，莫名拘谨地冲他一笑。

“早上好，少爷。”

……这一声‘少爷’喊得卢卡斯脑子嗡嗡的疼。他扶着头坐了起来，一边搞不懂对方为什么要来讨死，一边想着已经错过了发火的机会的自己该如何继续发作。

好吧。或许他的脾气就没好过，或许他一直都是那个易燃的□□桶。

但早已习惯他作风的布洛克并没给他发泄的机会。前雇佣兵先是帮他按亮了手机，然后才低声提醒：

“你答应了文森特先生今天会去接他。”

“……而现在09:30了，洛杉矶在工作日还是挺堵的。”

卢卡斯惊愕又茫然的看了布洛克一眼，像是不敢相信他在说什么。这一眼看的交叉骨微微一颤……一句骂自己蠢的脏话堵到了卢卡斯的喉头，把他给噎了个半死。

他完全忘记这件事了——说到底他就不该答应的——但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好说？他又不可能穿越回昨天下午把那时的自己给活活掐死……

于是他一下掀开被子跳下了床，直接捡了条牛仔裤穿上跑去了盥洗室。卢卡斯果着上身洗漱完就套上了布洛克递来的黑色衬衫。他的腿很长，好在交叉骨的腿也不短。两人相当高速的奔到了停车场。

“我开车？”

“不然我开？”

布洛克闻言只是耸了耸肩。卢卡斯的确是他最难搞的雇主，但好在也是他最赏心悦目、最有魅力的雇主。把这些优点和缺点综合到一起，看在钱和人的面子上——交叉骨可以非常放心的选择彻底的没有脾气。

而终于把一早上的无名之火宣泄了出去的卢卡斯也重新冷静了下来。他皱紧眉毛盯着车窗外的风景。

一头半长不短的金发被随意的扎成了个乱乱的小马尾。布洛克感受着这个安静又愤怒的后脑勺，出于对自己生命的爱惜，他决定说点儿什么。

“……下午带文森特先生去靶场吗？”

卢卡斯并不喜欢这种毫无营养的话题。但彻底清醒后的他也并不真的是个魔鬼。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响应着身旁的这个并不怎么会找话题的前雇佣兵，同时还思考着要如何拒绝阿尔贝托昨晚的邀请。

这也是他最终答应了今天会亲自去接文森特的原因。他侄子的情商实在高出他们这两个成年人太多。如果不是小文森特的解围，卢卡斯并不怀疑自己是否会直接和阿尔贝托吵起来——肯定会、无疑会——他从不是个会给别人面子的人，这辈子退让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更何况阿尔贝托的‘邀请’简直要笑掉他的大牙，他实在搞不懂自己辛苦洗白了的老哥为何会对那个罪恶之城有如此之深的感情——但总之，他绝不会再回哥谭，绝不。

——虽然通常绝不的最后都会接上一句‘真香’。但此刻的卢卡斯还不清楚将要面对的糟心事，和接下来的真香。此刻的他依旧坚定着绝不回哥谭决心，安稳的坐在车上发散思路。

而这让卢卡斯在接下来的路程里彻底化成了一座沉默而纤细的雕像。他面无表情时的神态非常的冷酷，但同时也难以言喻的俊美。有阳光映射到他的脸上，照得他那对浅色的双瞳多了几分不常有的温度。

可这依旧没能将他身上的那股非人之感减少几分。某地狱之主曾戏谑的称他为：“比堕天使更像堕天使的人”。卢卡斯一直都对这句评语毫无感觉，直到最近才有了些许体悟。

他一直深信自己和超人不同。他不是那种天生的领袖，也对权利并无欲-望。有时卢卡斯甚至认为自己对金钱也没什么执着——他就只是个偶然获得了‘非凡’的凡人罢了——他应该只是个略有点儿‘小不同’的凡人才对。

但最近发生的这一切却在不停的提醒他……并非如此，并不是这样。

这半年来包括他兄长阿尔贝托在内的所有人……所有人都变得不想违抗他、触怒他。卢卡斯从未像超人那样肆意的展露使用自己的力量，但却依旧获得了属于强者的特权。这令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成熟期’到了……而最近他越发回归暴躁的性格也似乎在暗示着什么……难道这是要发-情了吗？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吓了他一跳。卢卡斯直起了身子，一下抿紧了嘴。

他的动作让停好车后就一直偷瞄着他的朗姆洛一下握紧了方向盘。但不等交叉骨在尴尬中回神，突然听到了‘文森特·法尔科内’这个名字的卢卡斯就一下皱紧了眉毛。

这一招还是和超人学到的。卢卡斯的超级听力和那个氪星人一样能够准确的筛选出自己需要的内容……

于是当马路对面那辆车中的人提到了他侄子的名字后，卢卡斯便光明正大的旁听起了对方的绑架计划。

———对。绑架计划。

卢卡斯默默按平了自己额间暴起的血管。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一丝表情。但布洛克·朗姆洛却彻底移开了视线，不敢继续看他。车内的温度低的让交叉骨犹豫着想要打开暖风。

他不清楚自己的老板是为了什么而愤怒，也并不感兴趣——但他明白有人要倒霉了。

朗姆洛只希望这个人不是他。

……而这个人也的确不是他。

“给我撞上去。”

卢卡斯·法尔科内冷酷的开口命令。他熟练的用词好似法尔科内家族从未洗白，依旧是那个满手血腥的哥谭黑道龙头。

“撞死这帮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