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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喜欢你啊。”他想也没想地回答,言语笃定:“虽然高一刚开始的时候觉得你很烦,”说到这里,江乾不忘心虚地替自己洗白:“因为那会儿我觉得你是班主任的眼线……不过高二上学期期末考试之后,我可就把你当成‘以命相交’的战友了。”
高一的时候,他用了半个学期来跟程渠斗智斗勇,可谓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如今再回想起来,当时更像他一个人的独角戏,因为那些手段,从来都没有成功激怒过程渠,他就没见程渠生气过,每一回,都是淡淡地别过眼去,非常像是在嘲弄他的幼稚。
回忆很是温情。
程渠险些落下泪来。
她确实不想要什么战友。
“你那时觉得我很幼稚吧?”江乾好心情地问她,因为脸上的笑容很深,平日一双目光凌厉的眼睛也眯成弯弯的形状,毫无攻击性的。
程渠有些哽咽,胸口闷闷的,她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哪怕会失落,也总好过之后的遗憾。她也不在意这几年江乾并不知道她喜欢的人一直是他,从小到大,程渠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追悔昨天的人,她只在乎这一刻的努力,以及,经过努力之后,下一刻的成功可能有多大。
但是,人的感情,又不是一套卷纸,一本练习册的,她可以拼命做题换取别人遥不可及的分数,但关于爱情,程渠觉得自己找不到努力的方向。
从江乾的言语中,程渠其实已经理解出,他并不爱她的意味。他的喜欢,是出于对朋友,对知己,对他所谓“以命相交”的战友的喜欢。就好比,她也很喜欢苏乐乐,喜欢money,喜欢佟域,如果有人怠慢轻视她们,那么,喜欢着,重视着她们的自己,定然也会将对方视为仇敌。
程渠有些心酸,她终于明白了,当日在苏乐乐的婚礼上,江乾为她恼火,让那几个拿她家庭背景讨论的人,赶紧滚的心情。
也体会到,他明里暗里,处处跟佟域较劲的心情。那分明就是,读书时候,害怕苏乐乐吃亏受委屈,一遍一遍,绞尽脑汁去为难孟禄的自己啊。
都不是因为爱情。
她猛地从床上站了起来,因为眼底开始雾气蒸腾。
“是啊,你那时候很幼稚。”程渠开始收拾那些散乱在床上的礼物,连头也不敢抬,一件一件装回布袋里去。
他却不以为意,一派潇洒地,甚至有些得意地开着玩笑:“只有你知道我幼稚,将来要是还有谁知道了,我可是会灭口的。”
这话是真的,别人眼中的江乾,皮囊帅的一塌糊涂,但性格却是冷峻匪气的,话也懒得多说,脾气上来了,就直接动手绝不吵吵,所以没人敢惹他,更没人有幸见识过他幼稚奇葩的一面,除了程渠,再者,就是方荷。
但程渠见识的远比方荷要多,毕竟热恋时候的人啊,总是不自觉地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示给对方,他那时也免不了俗的,多少有些绷着。
在苏乐乐臭骂他之前,江乾的的确确将一个最接近真实的自己展示在了程渠面前。
比如,在吃冷饮的时候,他也是喜欢恶心巴拉先伸着舌头不怎么美观地舔一舔的,然后再故意踢踢程渠的椅子,等她转身回过头来的时候,就将冷饮递到她面前,“含情脉脉”地跟她说,我都替你把包装纸扯掉了,天儿热,快吃吧。
最后程渠当然没有吃。
她冷笑着往旁边挪一挪,全面露出书桌上,笔盒前立着的小镜子,镜子里头卖力表演的人,正是江乾本人。
他就万分挫败地瞪着她再狠狠舔上一口。
程渠呢,永远都是表情平静地转过身去,这也更加激发了他想继续恶趣味的心思,但似乎,每一次都不会赢。
想到这里,江乾就有些“恼羞成怒”地批评起程渠来:“你看你这个脑袋,也不大,怎么会那么聪明,貌似我跟你交手还没赢过,”说着又对她谆谆教诲道:“哥哥告诉你,女孩子笨一点才可爱,太聪明的话,将来你男朋友可是会很有压力的。”
礼物都重新装好了,程渠用食指一下一下去戳布袋,仿佛那上面有张跟江乾一模一样的脸。很不爱听他说自己聪明,因为他大概并不喜欢聪明的姑娘。她紧着喉咙辩驳:“我也没有次次都赢。”
江乾皱眉认真思索:“嗯?还有我赢的时候?”
她忽然孩子气起来,就只为了证明自己其实并没有多聪明。
“高一升旗仪式那回,你把我校服裤子藏起来了!”
听了她的话,江乾费解起来:“我没有藏过你校服裤子。”
程渠只以为他是忘了,毕竟他们两个之间有数不清的恶作剧。她有些愠怒地瞪他一眼,似乎想借着那些欺负她的前尘旧事,好让自己别这样喜欢他。“不是你还会有谁,我当时又没有别的仇家。”
俞江一高的升旗仪式很严格,要求学生们必须全体着校服装,平时是可以只穿校服上衣的,但每周的升旗仪式必须全员着装。
校服上衣是简单的白色,背后印着校徽,裤子在大家心目中就非常丑了,深蓝色,肥肥大大的,裤脚处又偏偏是收紧的那种,在那个已经很爱美的年纪,校服裤子就成了同学们的噩梦,除了升旗日,平时根本就没有人会穿。
“我那天穿了一条浅色运动裤,”程渠板着脸帮他回忆:“你把我校服裤子藏起来之后,我去学校文具店买了五瓶深蓝色钢笔水,把裤子泡在盆里染蓝去参加的升旗仪式!回宿舍之后,脱掉裤子两条腿都是蓝的!乐乐她们都快笑死了,叫我阿渠达!”
江乾已经乐了,不过还有不明白的地方:“阿渠达?什么是阿渠达?”
往事历历在目,程渠气鼓鼓地:“她们说是阿凡达的表妹。”
“我说怎么有段时间都没见你穿裙子呢,”江乾都笑喷了,一边笑还一边信誓旦旦地保证:“可我真的没有藏你校服裤子,你看我像是做了坏事儿不敢承认的人嘛。”
程渠又瞪他一眼,没再争辩。
头天晚上,程渠把校服裤子洗了,第二天还有些微微潮湿,她就将校服裤子带去了班级,晾在自己的椅子靠背上,因为挨着窗子,有风会吹拂进来,很快就可以干。其实不干透也没问题,大家其实都是将校服裤子直接套在外面的,升旗结束以后,再脱掉,很少有人直接把校服裤子穿到班级来。
但早自习结束后,程渠去办公室送个作业的功夫,椅背上晾着的裤子就不见了,后座位里的江乾也不在教室内。她当时真的是非常生气,只觉得,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出是谁搞的鬼。
不过程渠在面对问题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总是该如何解决问题。她考虑了下,然后就去学校的文具店,买了五瓶深蓝色墨水,再拿着班级里的盆,溜去教学楼内教师专用的卫生间,锁上门,脱掉浅色运动裤,然后将裤子大腿以下的地方按在盆里染色。
上课铃响之后,她提着洗干净的盆回到教室里,科任老师见晚归的人是程渠,就什么也没有说,挥挥手很宠爱地让她赶快回到座位上好好听讲。
她两条腿湿漉漉的,上身同样肥大的白色校服遮挡了没有染色的屁股,没有人发现她哪里不同。就这样挨到升旗仪式,她那天特地站在了队伍的最后面,强装镇定。
第三节英语课偏偏又有校领导听课,她无法请假,第四节课她真的挺不住了,跟历史老师请假说身体不太舒服,通情达理的老师提前让她下课回宿舍好好休息。程渠并没有说谎,当时她是真的很不舒服,她一个人往宿舍走的路上,是边走边掉眼泪的,那一刻非常想把讨厌的江乾大卸八块,投到俞江里去喂鱼。
程渠幽怨地盯着他:“不承认就算了,你还笑成那样。”
江乾努力止住发笑,往前凑凑,又伸手揉揉她的脑袋,目光真诚:“知道吗,我其实很希望自己也能让你开心,就像你每次都让我这么开心一样。所以苏乐乐那回骂了我以后,我就不敢靠你太近了,因为特别担心会让你烦恼不安。”
程渠没有说话,那一句“我其实喜欢你”一直徘徊在她的脑海,心里,嘴边。她犹豫着不肯讲,是害怕眼前不是对的时机,害怕以后连朋友的身份都失去。
他的目光清冽,语调温柔:“对我来说,你就像个不屈不挠的小妹妹,除了我,谁都不能欺负你,当然,哥哥从良之后,也是绝对不会再欺负你的。”
是啊,他们在高中和解之后,他就真的没有再欺负过她,外班同学踢球时无意的那一脚,也令江乾从此跟该同学绝了交情,塞进他书桌堂中的各种巧克力小礼物,都被他装进了她的书包,而那些信则看也没看地进了垃圾桶,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回忆。
妹妹两个字,令她的眼眶彻底失控地泛红了,那是她以为的爱情啊。
江乾有些慌了:“哎你干嘛,不准哭啊,有这么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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