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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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卦山

陆仪院外跪着一个少女，她一身白衣，身形笔直不曲，瞧着不像是犯了错而跪，她身上倒透着一股子决然无谓。

院内，陆仪徐徐睁开眼，他的神识平静的扫过院外那少女的脸。喃道：“是她……”

“她说想见一见您。”底下的弟子回禀道。

陆仪：“我救不了你，你走吧。”

男人幽远深沉的嗓音压在跪地之人身上。

庄婉的身形像扛不住力的蜻蜓，陡然一晃，她并不说话只是含泪看着那扇冰冷无情的院门。

泪在眼眶打着颤，一时竟说不清里头失望、爱慕、痛苦、遗憾哪一个更多。

她身边不远还站着看押的两个弟子，看到庄婉这般模样，忍不住惋惜道：“她去惹褚青那位姑奶奶做什么？这下好了，黑白两道给她一人得罪完了。她若好好修炼往后前途无量啊。唉。”

“来求陆师尊又有什么用呢？听说掌门除了给褚掌门送信，还去求了无尘老祖。”

说话的这位在身边人期翼的目光下，干脆的摇头道：“难道你没听说过她的后台有多硬？除去褚掌门妹妹这身份，再除去她的地狱无声的关系，无尘老祖可是亲口承认了这个师妹的。”

他压低声音继续：“去求无尘老祖的那位长老，回来的时候，胡子都被拔没了。无尘老祖一听说咱们仙府里的弟子害了他师妹，直接开口让长老滚了。更别提求情的事了，那老祖宗还说若今日咱们交不出来人，他就亲自来要。”

“……”

庄婉闭了闭眼，眼眶边缘的珠子终究是沉的坠了下来。

那日下山为一村子驱邪，途中遇到一位红衣凶煞，他带着银面。起初她以为是地狱无声，此人听她这话竟然高兴的立马放了她。

还自顾自的跟她说起，他和地狱无声的关系，语气中满是对地狱无声的崇拜。

她是当时一念之差，便对他说起了褚青，她告诉王贾，有褚青在，地狱无声就算有一天倒戈修仙界也不奇怪。

她承认是故意诱导他去找褚青，所以她并不觉得自己冤枉，她以为自己在利用王贾，可王贾又何尝不是利用了她呢。

她只是运气没有褚青好。

细算起来，她和褚青并没有仇，不过是毁了道心无法结婴，无法得到师尊的看重，无法和褚青相提并论。

所以不甘心罢了。

想到这里，庄婉从地上站起身，惨笑一声：“我怎么可能将你置于风口浪尖，怎么可能向你求情呢？我只是想临死前，见你一面而已。我知道，师尊不会明白的。”

陆仪眸色微动，神识鬼使神差地再次看向院外的人，女子背着身，缓慢往前离开。

庄婉眼睛里泪还在淌，声音却没有那么悲伤，带着一丝诀别：“师尊救我，带我入门的恩情，弟子庄婉无以为报了。往后经年，师尊保重。”

后会无期。

王沅带着褚青走上八卦山的高台，八卦仙府的掌门因为丢不起这脸，称病了，其余基本所有的长老都齐了，除此之外高台上还有几位来客，都是与八卦仙门交好的门派。

勉强算是助阵吧……

褚青拍了下王沅的脑门，商量道：“大佬，你把我放下来吧？我觉得我能走。”

王沅：“我不。”

褚青：“……”你能再幼稚点？

刚才她想着这么多人，要是被他抱着总是有点羞耻。结果这狗子不知道哪里抽风，换了一个更羞耻的姿势……

非要让她坐在他的手上！

你妈的，你是地狱无声，不是干将莫邪啊大兄弟！！

褚青要脸，一双双眼睛跟闪光灯一样盯着她，她捂着脸，太他妈丢人了呜呜呜。

偏偏王沅还能在无数人的目光下，闲庭信步的走了上去。见他停下，褚青内心疯狂吐槽，你真当自己是巨星在走红毯吗！走走还带停的？能不能走快点啊！

褚青看去，停在原地的王沅表情超凶，正看着笔直站在高台中心的庄婉。

还没眨眼，便见庄婉的双膝不受控的重重砸在地板上，听那声音褚青都觉得疼，估计是裂了。

褚青捏了下王大佬的耳朵：“你确定你要杀她？”

王沅抬头：“你要自己动手吗？”

褚青：“……不。”你想多了。

不管理不理亏，把自家弟子推出去挡刀，在场的长老大多也都低着头，庄婉孤零零跪在那里。

褚青收回目光，听到她的叹气，王沅拧着眉头：“你为何心软了？”

“她想杀了你，你就必须杀了她。”

褚青盯着他，片刻，她十分真诚的说道：“本来你喜欢的人是她，本来会死的人是我。”

王沅听完这话眉头更紧，然后转过头，“便宜那两个狗东西了，居然伤了你的脑子。”

褚青：“……”沃日你！

而且那两个狗东西死的够惨了好吗，再惨的级别，恕她单纯，想不到了。

这时，从八卦山头顶飞来数道银色剑光，褚青一眼认出那是第一仙门的色号。

领头的正是第一仙门的大长老，大长老落地，看到褚青居然坐在地狱无声手上，尴尬的干咳一声，道：“掌门听闻小姐来了八卦山，特派我等前来给您送些补品。”

能不尴尬吗？他们第一仙门的小姐坐在鬼蜮之主手上，手还揪着鬼蜮之主的耳朵，瞧着是揪红了？

褚青朝他身后看去，好家伙，谁家送补品是让元婴长老来送的？

好吧，她家。

不止元婴，前面起码五个都是化神修为，就拿出来一个也够高台上这些长老立正叫爸爸了。果然，那些长老看到这阵势，一个个的头更低了。

褚青：我神仙哥哥这是在给我撑面门呢！飒！

“我哥真是太好了。”

王沅闻言轻嗤一声，不就带了几个废物来么，他把整个鬼蜮都搬来了也不见她夸一句。

褚青还沉浸在好哥哥的感动中，没发现王大佬已经不爽了，直到大腿上传来痛感。

她痛的直打哆嗦，王沅这个变态居然咬她大腿！

还好大多数人是不敢看的，至于面前大长老什么的，那是根本没眼看。

褚青：“……”

王沅看到她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心里算是舒坦点了，正准备开始干正事——杀人。

谁知空中突然又响起一声巨响，一道轻浮却又暗藏威慑的声音，在八卦山上头劈下。

“师妹，他们把人交出来了吗？”

若不是大长老提醒，褚青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无尘，她内心复杂的点头道：“……啊，原来是无尘师兄啊，交了交了。”

无尘道：“哦，交了就行，我就是问问，那就先这样吧。”

说完，声音和威压便瞬间消失了。

褚青：“……”国际长途吗？这就挂了？

八卦山众人：……至于吗，还有完没完了，太欺负人了，呜呜呜。

王沅的脸色黑的比他们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没玩了？他抱起褚青腾空而起，轻轻一弹指，庄婉的身体便再高台直接炸了。

一枚绿色幽魂徐徐上飘，褚青止住了王沅斩尽杀绝的手：“我们回去吧。”

王沅危险的眯了眯眼，最终在褚青温柔的攻势下，带着她离开了。

庄婉那枚绿色的幽魂像一只无处停留的蝴蝶，无意识的朝着八卦后山飘去，最后落在一处假山上。

那里还站着一个人，他一身雪色的白袍，神情平淡的朝着那枚绿色幽魂伸出手，幽魂似得到了召唤，再次腾空起，最后落入他的手中。

陆仪无自觉地蹙了下眉，他竟然能感觉到她的欢喜，他沉默了片刻淡声道：“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原本无意识的幽魂忽然通体发亮，陆仪听完神色微微一动，半晌：“那便将你送到一处修仙世家寄生吧。”

言罢，他将幽魂收入锁魂袋中。

陆仪又若有所思的抬眼看了看渐渐离去的黑雾，最终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声：“罢了。”

-

一年后。

王沅为褚青准备世间最盛大的婚礼，还有最炸裂的死亡乐队，就是表面意思的炸裂。

不过褚青也能理解，鬼蜮都是亡魂，你让人家死了的给你吹喜庆的，一来专业不对口，二来鬼子们私底下还觉得她是在侮辱他们……

所以，最后他们在鬼蜮举行了盛大且安静的婚礼。

当然，褚蓝一开始是很不同意的，作为家长自然想让她在上面办，但王沅又不肯了，两边又差点打起来。

后来褚青想想，就算她哥把宾客请来，别说贺喜，等王沅上去，只怕要把这些修仙的兄弟全都给搞飞。

算了。褚青一合计干脆带着王沅回门，想着一家人吃顿饭吧。

这一日，菜还没上完，王沅就因为褚蓝让她每个月回去住几天，直接把桌子掀了。

回鬼蜮的一路上，褚青都没吊他。

金色轿子里，王沅曲着腿坐在她对面，眼睛在小桌板上扫了一眼，拿了几颗瓜子捏在手里。

褚青翻着手里的小人画，忽然脸上飞来一个小东西，她没理。

又飞来一粒。

褚青抬头瞪了他一眼：“滚。”

王沅见她肯骂人丢下手里的瓜子，俯身趴到她腿上，理直气壮道：“他先动手的。”

褚青：“你可闭嘴吧。”

“真的，你没看到而已。”王沅拿走她手里的小人画：“别看了这东西，陪我。”

“你做了什么好事了吗？我要陪你？”

褚青弯身想抢回去，王沅就势扣住她的后颈将她往下拉，然后吻住了她的唇。

等褚青反应过来，身上已经凉凉了……

“醒醒。”

额间有温凉的触感，褚青睁开眼，眼前一片阴影，王沅抵着她的额头，伸手抚摸着她的脸：“起来早膳了。嗯？”

褚青甚至能感觉到他胸腔里的震动，她推了下他：“我还没消气呢。”

王沅宠溺的笑道：“大不了下次我让着他。”

褚青看着他脸上的真切的笑，怔了怔，王沅见她发呆，一抬手抽掉了她身上的被褥，而后俯身凑去。

褚青没想到，发个呆会成为成了被日的开端。

她喘着大气躺在榻上让王沅滚，王沅习惯了她的骂骂咧咧，还开开心心的将她拉起来。

王沅随手拿了自己的袍子给她套上，然后将她抱到餐桌边上，给她盛了一碗粥，也给自己盛了一碗。

一开始大多时候都是褚青吃，他在边上看着或者捣乱。

但自从褚青说不喜欢一个人吃饭后，王沅就开始陪着她吃，就是那种食之无味的吃。

但褚青还是很感动。

王沅常常给她一种感觉，好像这个人的全身心都在她这里，好像她是王沅的世界，是全部。

这也是为什么，她最终松口答应王沅求婚。

王沅那日趴在她的心口，紧紧的抱着她，他说：“我生而为人的一生，很短暂，但如今我万分庆幸它的短暂。初化鬼物时，很痛苦，但如今我万分庆幸这种痛苦。若非死的早，若非因为这样我才能遇见你。若非痛苦过，我便也成不了现在的我。”

“青青，我是为你而来的。你是我的，你的一生，你的永生永世都是我的。”

在王沅的身边，她很踏实，很有安全感，这种感觉是和陆遇全然不同的。

随着时间的过去，这种踏实感产生的同时她开始有了遗憾，有了不舍。因为她感觉到了，回到现代世界的时间快来了，而那个世界的这个人不再是王沅，她也不再是唯一。

“如果你是真的就好了。”

王沅给她剥了一个虾，递到她嘴边：“什么？”

褚青笑着摇摇头，主动亲了他一下：“谢谢你，王沅。”

在褚青亲吻他的那一瞬间，王沅的瞳孔倏而一缩，耳边轰然响起剧烈的耳鸣，短短几秒钟，他再看向褚青的神情已然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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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青揉着酸涩的脖子直起身，“王——”

‘沅’字还未说完，便卡在了嗓子眼里，眼前不再是乌黑一片的鬼蜮殿，不再有高耸冰冷的石柱体。

而是干净明亮的客厅，米白色的桌子，宽大明净的落地窗……

她回来了。

褚青的指腹无意识的收紧，这才发觉手下躺的正是穿越前的那份离婚协议，打开手机，还停在‘离婚吧‘三个未发送出去的信息界面。

一切好像只是不小心睡着后做的一个梦。

褚青：那王沅，不对，陆遇那狗是不是也回来了？

……

陆遇从医院诊断室出来，门口的秘书看到自家老板脸色这么复杂，心里‘咯噔’一声。

小心翼翼问道：“陆总，您还好吗？”

陆遇回神，又看了一眼手里的诊断报告，癌细胞比穿越前少了一半，他进入剧本世界前系统给了他一个提示——完成he任务可以改命。

看来是真的。

陆遇鲜少爆粗口，但现在他真的想说一句：艹！

弄个he任务，给他反派的剧本就算了，他居然在世界里没有自主意识？

上个世界那是运气好，他老婆把他当孤儿给捡回去了，这万一下一世界，褚青看到他这张脸还生气直接不吊他……

他一个反派跟谁he去？？？

陆遇脸上波澜不起，内心却是马在翻腾。

他想了想，忙从西装口袋拿出手机，他都回来了褚青肯定也回来了。趁着老婆还没给他发离婚的消息，赶紧给她打电话！

手机刚拿手里。

‘叮——’

短信来了。

褚青：【离婚吧】

陆遇：“……”

褚青望着不小心按出去了信息，沉默了一会儿，本来她还在思考这信息到底发不发呢，结果打了个哈欠就把信息给打出去了。

算了。她撑着下巴想，估计陆遇不会理她，正想着，手机突然振动起来！

陆遇来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