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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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走了？”

沐雪心靠在躺椅上，懒懒望向从后窗翻进来的宋慕汐。

自从第一美人回来，不可一世多年的指挥使大人就过上了有苦难言的日子。

比如现在。

指挥使大人不得不尽职尽责地帮着善后、暂且先把沐衡送去北冥使馆。这也就算了，为了不惹人注目，还得十分憋屈地从后院翻.墙前来。

但宋指挥使这会儿看起来反倒心情不错。

“是我天真了。”宋慕汐在他一旁坐下，用敬佩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论阴阳怪气，还是没人比得过我们沐九少。”

“真以为我会回去？”沐雪心斜了他一眼，“小侯爷，麻烦对自己有点自信好吗。”

宋慕汐：“……”

“但毕竟那时候我们都劝过你……”

宋慕汐看着他，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有些异样。

“当年我走，原本就是企望沐衡能安下心，多些心思励精图治，”沐雪心打断他，“可你看北冥如今，哪里有一点朝堂清明的样子？”

要不是沐衡这几年把心思都放在了派系党争上，北冥也不至于千疮百孔到会被大雍一击即溃的程度。

宋慕汐心说那倒也未必，毕竟你们有这么一个不分轻重缓急、丢下一国朝政亲自跑来敌国找人的国君。

讲道理，真的很难不打输。

“说起这个，你皇兄曾经说和当年之事有关……”宋慕汐看着沐雪心的眼神，小心翼翼道。

“我猜也是，”沐雪心低眸顾自把玩手里的物件，“除了那件事，还有什么能让我们尊贵的皇帝陛下亲自跑过来的？”

必然是一旦真相大白、就会威胁到他手中权力的事。

但沐衡也不是傻的。他亲自过来，自然是本以为自己能有把握带回澪华。

毕竟原本的澪华那么信任沐衡，信任到沐衡有自信不需要什么理由，只要一句话，就可以顺利带走澪华。

若不是如此，被陷害刺杀后的澪华也不会不假思索地逃回北冥去。只是，对那么信任他的人，那时候的沐衡也毫不留情选择斩草除根……

等等。

……刺杀？

沐雪心神情微动。

“那场刺杀，你们还在查么？”

“如何可能不查？”

宋慕汐用“你怎么这么不信任我”的谴责眼神看着沐雪心，“只是，不知为何总是断了线索。”

“恐怕你们跟错线了，”沐雪心说道，“这些日子多盯着我皇兄那边的人，说不定还来得及扒出几个内鬼。”

宋慕汐愣了一阵，忽然如梦初醒：“噢！”

“你是说那次刺杀，其实和北冥人有关？”

宋慕汐恍然，“我先前一直想从那两个小倌那儿问出点什么，甚至怀疑他们背后的许一风，但都没什么进展。这么一来……倒就难怪了。”

“倒也未必能找出真正和我皇兄联手的大雍人，但至少能让他们瞎忙活一阵子。”沐雪心顾自品茶，慢慢说道。

整件事其实根本不难推测。

在沐雪心看过的原著中，并没有沐衡私下前来带澪华回北冥的这件事。因为原著里的那场刺杀之后，澪华自己就慌不择路地逃离了大雍。

而这回，沐雪心扮演的澪华非但没有慌张忙乱地跑回北冥去，甚至还在宋慕汐和宁恬的干预下，从那场几乎完美的陷害中脱身。

可这样一来，澪华更没有理由好端端地非要作死跑路。

这是在沐雪心穿过来之后，原世界出现的最大的一个变数。可也正是这个变数，如同连锁反应般触发了下一个变数——沐衡亲自来到大雍，试图带走澪华。

如此倒推回去，所有的事都指向了同一个目的——

让澪华回到北冥。

若是没有沐雪心的意外穿书，原本让澪华回去的正是那场刺杀。

只是因为如今沐雪心误打误撞地重生在了澪华身上，阴差阳错间又撞上了宋慕汐，这才有惊无险躲过一劫。

那次刺杀的目标根本不是宁恬。

是澪华。

原本就是为了借此逼澪华回到北冥。

……但他们究竟有什么势不得已的理由，一定要让澪华回去？

即使是为杀人灭口，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筹谋这样一场刺杀？直接一劳永逸地对澪华下手，不是还更简单了么。

……也就是说，澪华身上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秘密。

抑或是，能做到什么他们做不到的事。

可当年的事，又能和澪华扯上什么关系？

沐雪心脑海中翻来覆去地思虑着，指节下意识地捏得发白。他顾自推敲着开口：“沐衡那边，你觉得该怎么办？”

“若是这件事真和北冥有关，那倒还不如……让你皇兄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这么一来，或许能引出在大雍为他们筹谋这一切的幕后之人。

宋慕汐从手边的食盒中拿起肉脯，一边意味深长地望向沐雪心，一边意味深长地……嚼。

沐雪心：“……”

“劝你下次跟我皇兄沟通之前，别吃太多。”沐雪心看了一眼吃肉脯吃上瘾的指挥使大人，“容易反胃。”

宋慕汐刚饮茶解咸，没忍住一口茶水呛在了喉咙口，连连咳了几声。

“……茶水溅出来了。”沐雪心面带嫌弃地看着桌面。

“啊？”宋慕汐不明就里。

沐雪心带着“桌子没擦干净大家就没办法好好聊天”的神情，严肃地看着宋慕汐。

宋慕汐：“……”

横行京城多年的指挥使大人冷着脸，忍辱负重走到一旁拿来了手巾，不情不愿地擦了擦桌面上的水珠。

他心说如果我是阎王爷，当时在让沐雪心重生之前一定先消除这人的洁癖记忆。

不然可真是为祸人间。

“有这闲工夫，”宋慕汐放回手巾，面无表情地看向沐雪心，“你还不如想想到时怎么和你……皇上解释这事。”

“……他要见我？”沐雪心抬头看向宋慕汐。

“倒也不是，”宋慕汐道，“只是我觉得他若是知道了这件事……恐怕又会发作。”

沐雪心先前一直低着头顾自把玩手中的玉坠，这会儿忽然抬眼看过来，一心一意吃零食的宋指挥使防不胜防地吃了一惊。

“这么惊讶做什么？”宋慕汐诧异道，“你如今不是他名义上的，那啥……”

宋小侯爷一言难尽地看着沐雪心求助，大约是希望当事人能自告奋勇把后面的“那啥”补全。

偏偏沐雪心也正一脸无辜地回望过去，坐等宋小侯爷的后话。

“……宠妃。”宋慕汐斟酌了半天，总算蹦出两个字来。

毕竟那日宁恬把沐雪心在暖阁里关了那么久，大半个月过去，京城里该传的流言蜚语早就传遍了。

甚至许多人都觉得，那位第一美人离真正被送进宫，也不过只是一个名分的事。

沐雪心：“……”

他心说你们怕是都对宠妃二字有点误解。

难不成是暴躁小朋友自己气自己气到自闭，然后发脾气捏爆了价值连城的琉璃茶盏，最后总算是没怼人没发作……的这种宠？

“我躲他都来不及。”沐雪心轻笑了一下，“他大概也知道，被我有意避了几趟之后，这么大半个月，也没再见我一次。”

其实不只是沐雪心想躲着宁恬，对方似乎也并没有把那个所谓的交易放在心上。大半个月过去，都未真正让他传递什么消息。

甚至对于为何要寻机会入大理寺这件事，都一反常态地接受了沐雪心随口诌的理由。

非要说的话，似乎更像是宁恬主动对他视而不见——毕竟对方如今是堂堂一国之君，若是真要见他，沐雪心定然还是躲不过去。

可这回轮到宋慕汐震惊了。

“你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子吗？”宋慕汐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沐雪心，“皇上……已经不是以前的小七了。”

那日从宫中出来之后，沐雪心早就想找宋慕汐试探着问问有关宁恬的事，可不知为何，几次话到嘴边却又转开。

而宋慕汐只知沐雪心并不打算让宁恬认出自己。除此之外，他实在也不太好开口问“你家小朋友是不是真的会对你这样那样”——诸如此类让人不免感慨生活艰难的话。

于是大半个月过去，两人都很有自觉地避开了这个尴尬的话题。

“我知道。”沐雪心道，声音低得近乎自言自语。

那会儿刚见到宁恬时，沐雪心只道是长大后自然变得更加沉默。直到和真人你来我往地打了一场心理战，沐雪心才意识到——

是真的不一样了。

如今的宁恬，不必开口就感受得到周身上下的森然戾气，就连眼瞳中都时不时地透出些许遮掩不住的杀意。

“但……倒也并非蛮横无理到不近人情的地步。”沐雪心慢慢回忆着说，“至少和他斗智斗勇是有用的。”

甚至在某些时刻……还是一根筋地有点可爱。

所以即使事到如今，沐雪心还是对原著中宁恬所做那些事难以置信。

毕竟那书的视角，原本也只是澪华看到的事。正如原著中没有写明大雍皇帝是谁，有的事看似荒谬，但或许也只是因为本就没有厘清前因后果。

性格使然，让宁恬原本身上就带着比别人多几分的阴郁。只是，沐雪心始终忘不掉少年宁恬眼中的真挚。

因此，即使那些事真的发生，沐雪心也依然下意识地觉得，其中一定还有什么未知的内情。

然而宋慕汐的看法显然和他大相径庭。

“你……你还和他斗智斗勇？”

宋慕汐手一抖，险些打翻手边的瓷碟，“怎么，难不成他在你面前……还算是有理智的么？？？”

沐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