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6】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16】

沐雪心几乎不自觉地伸手拉过宁恬的手腕，手心向下覆在宁恬右手的伤口上，下意识想止住绵延不断的鲜血。

宁恬手微微一顿，眼中的戾气慢慢淡去。

两人之间的小桌上放着鎏金香炉，一缕缥缈的幽香慢慢萦绕而出，在冬日的空气里勾勒出如云纹般的白色烟雾，尔后慢慢散向四周。

这时恍然未觉的反而是沐雪心。

直到宁恬慢慢将手抽出，冰凉的触感从指间传来，他才反应过来——似乎又忘记自己的新身份了。

沐雪心一抬眼，又撞上了宁恬冷淡的眼神：“这也是为了造福北冥百姓？”

“……”

沐雪心觉得每次和宁恬斗智斗勇都有效地提升了自己的急智能力。

“不是，”沐雪心面不改色地立刻编了个理由，“我……晕血。”

现在还有点晕你。

然而此刻宁恬的神色看起来捉摸不透。

他轻轻偏过头环顾屋子，似乎直接掠过了沐雪心的这句话，起身走到柜子边拿起一个小瓶，顾自在手心的伤口上撒上了金创药。

刀口伤得深，但创口不算太大。沐雪心坐在原位，远远看着那几道狰狞的伤口在药粉的作用下渐渐开始结痂，不知怎么地又开始走神。

真说起来，沐雪心觉得自己也算是很恪尽职守在“勾引”宁恬。

但他确实在很多时候，又自然而然地就没什么前来“和亲”的自觉。

沐雪心遥遥看着宁恬的侧影，心说这其实也不能全怪自己。

比如说宁恬先前罕见地以“我”自称，无意识时伤害自己的举动……和他对沐衡动手时的那种狠戾，又是判若两人的样子。

非要说的话……确实是更像小时候的宁恬。

宁恬作为先皇后所出唯一的嫡皇子，自出生开始就在所难免地承受了太多针锋相对，就连沐雪心在大雍的那几年，也明里暗里地替宁恬挡过不少阴险恶毒的密谋暗算。

那些年的宁恬还不如如今这般阴鸷，但在外人面前也已经足够阴冷疏离。

只是那时候沐雪心就曾觉得，宁恬并非本性如此。

大约是旁观者清的缘故，他甚至曾经想过——仿佛暗中有一只无形的手，将少年宁恬一步一步往自我闭锁的深渊推过去。

沐雪心忽然想起了原著里后来几乎屠戮成性的宁恬。

……是不是也有什么人，在看不见的暗处，按自己恶意的筹谋，一步一步逼疯他的？

“将来……”沐雪心蹙眉，想起了先前宁恬无意识说出的话。他是不是其实也早已经有所感知？

“你说什么？”宁恬忽然在他身前站定，沉着声音问道。

“没什么，”沐雪心回过神来，一眼瞥见不远处的檀木长柜半开着，背后的暗格若隐若现，“那条路是直通往密阁么？”

宁恬看了他一眼，径自推开了暗格的门：“你今日来，不是为了宗卷么。”

沐雪心起身跟了下去。

暗格中灯火幽微，石阶两旁的烛光萎靡不振地跳跃着，沐雪心不知为何隐约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紫云山，那个同样幽暗的石洞。

“说到这里，我还是想问一问，”沐雪心扬眉，尽量将语气放得不太刻意，“禁卫军要查案卷——恐怕是因为皇上要引我来这里吧？”

宁恬兀自走在前头，微微闪身避开钟乳石的水滴，不可置否地“嗯”了一声。

“为什么时至今日还要细查那桩案子？”沐雪心问道。

石道里一时太过安静，只有岩壁上时而滴落水珠的声音。

仿佛过了很久，宁恬慢慢开口：“孤的一位……兄长，也死在那件事中。”

沐雪心觉得自己心脏骤然跳了跳。

“他原本可以走得掉的，为什么留了下来……”

宁恬抬手推开一扇石门，语气平静，“他那时候，是想救他们的吧？”

宁恬的语气波澜不惊，已经到了让沐雪心觉得意外的程度。但让他心跳快得有些喘不过气的——还是宁恬所说的话。

世上人会理所当然相信河清府的权威定论。在定案的公开结论中，甚至根本没有提到“活死人”三个字。

多数人都只会以为，以蛊术暗器闻名于世的北冥九皇子，用自己最擅长的手段歼灭了敌军最精锐的部队……这些都是身后之名，沐雪心并不在意。

而宋慕汐、宁晏这些当年的好友，也如他预想的那般相信了他的为人，也一定会去探寻此事的真相……这些是沐雪心当年就曾预想到的事，他也会一直感念这些挚友。

沐雪心一向是个不怎么在意自己的人，习惯地将别人的事放于自己的事之上，更不会愿去麻烦他人。

所以相比之下，他对自己的生死并没什么禁忌和介怀。

但自从自己意外回到这个世界，沐雪心总是觉得这是冥冥中的什么天意，给了他一个机会去解开那种从所未见的蛊。

活死人。

既然前面还带着一个“活”字，会不会还有希望……能让那些人活过来呢？

沐雪心原本也曾自嘲地想过，是不是自己太过理想、太过热血泛滥，毕竟当年的活死人已经被他封在了紫云山，还能跑出来作威作福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他没想到除了自己，竟然还会有一个人抱着同样的想法，愿意花费自己的精力甚至人情，抱着一点聊胜于无的希望去尝试救那些人。

更让他始料未及的是……这个人竟然会是宁恬。

虽然在沐雪心还在大雍时，宁恬确实与他还算亲近。可自从他回了北冥之后，两人就毫无来往地彷如陌生人，甚至有时沐雪心都有了些许错觉——觉得宁恬是不是在有意避开他。

难不成小朋友在他身故后良心发现，总算又感念起他这位所谓“兄长”的好来了？

沐雪心七上八下地瞎猜，心里莫名涌上了一种冲动：要不就此将自己的身份告诉宁恬吧。

正当沐雪心在“连宋慕汐都知道了小朋友还不知道”的愧疚和“卧槽不行啊我都这么撩过他了”的尴尬之间来回犹疑时，宁恬忽然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

“你不是也是北冥人？不清楚此事么？”

清楚什么？清楚我自己当年傻不拉几留在案发现场然后被一大群僵尸追杀的黑历史？

“听说过……但外头都传九皇子留下是为了继续控制那些活死人，”沐雪心定了定神，“可皇上是觉得他当时是想救人？”

宁恬沉默了片刻：“猜的。”

“所以皇上也猜想……或许能在案卷中找到什么救的方法？”沐雪心脱口而出。

宁恬：“不清楚。”

沐雪心：“……”

你自己不清楚，问我清不清楚做什么？！

小暴君这会儿过于惜字如金，沐雪心无奈之下只好对这话自行脑补。

不清楚，也就是宁恬其实对自己当时留在紫云山的动机，也只是凭借着对他的了解，做出的一点合理猜想。

那么沐雪心是不是也可以合理推测——宁恬对自己的为人还是有那么一点信心的呢？

“不清楚？”沐雪心没憋住脱口而出，带着一丝揶揄的意味，“莫非是因为皇上对这位兄长感情很深，所以才一心想要完成他未了的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