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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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五年前的记忆到如今已然不算鲜明，然而昏睡中的那场梦，却让沐雪心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雪霰纷飞的冬天。

紫云城坐落在紫云山下，作为大雍、北冥、海西三国接壤的边陲小镇，历来是各国来往行商的关节之地，一贯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五年前的紫云城一如既往地热闹非凡，更无人去有意关注是不是有什么异乎寻常的预兆。也是因此，沐雪心曾以为，根本不会有什么人想起什么事前的反常。

谁知道这么快就会被打脸。

正主竟然还是他本人。

五年前，翊天军其实是驻防在城外的山下。然而沐雪心那时并非翊天军中人，只是代表河清府前来调停，是以大部分时间还是住在城里。

也正是在那时，他看到了那只让他记忆尤深的医箱。

紫云城虽位处国境之北，但因为经商的缘故并不萧条，甚至比许多中原地方都更加富饶。按理来说，街上来往行医之人并不是什么奇特场景，平素自然也不会因此就疑心什么。

但引起沐雪心注意的，却是那个药箱上的两个字。

“回春”。

——江南最出名的医馆，回春堂。

怎么会出现在这满地风沙的北境小镇？

只是当时一切风平浪静，即使有打仗的风声，也不会有人草木皆兵到什么不寻常的事都会去查。

是以沐雪心当时也未曾把此事放在心上，只道或许是哪位江南名医，被这里的商户特意请来望诊，也不算多稀奇。

直到后来出了事。

事前的一切不寻常，一时间都成了可能的线索和征兆。

那此人呢？和当年的事会有什么关联吗？

沐雪心正心神不宁地想着这些，忽然听到身旁那位名叫薛麟的太医又对他开口道：“澪华公子若是身子好些了，老臣可否为公子请脉施针？”

大约是见沐雪心半天没有反应，薛麟又将先前的话转着弯重复了一遍。

沐雪心面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心里却忽然一跳。

如果此人只是普通进了太医院的回春堂坐诊医师，倒还没什么大碍。

可若是此人真的与当年的事有关呢？

当年的事，和沐衡脱不开关系。

而前日，自己明明被沐衡下了假死的“惊蛰”蛊，却能在当日之内醒转——这件事，不可能不引起沐衡的怀疑。

澪华会一些防身的武功尚且不算奇怪，毕竟大雍武学盛行。在来了大雍之后学了些招式，于是趁人不备偷袭北冥高手——倒还不算太稀奇。

但若是让沐衡知道澪华没有假死并非蛊的问题，而是自己自行的破的蛊……

沐衡不可能不怀疑澪华的身份。

毕竟以他所知，这世上能在昏迷中强行破蛊的，也就那么屈指可数的几位。

——偏偏又是这个时候，这位太医带着这只似曾相识的医箱出现在这里。

以他如今的身体状态，平常的大雍医者多半只会认为是身体撑不住内力运转以致的伤口。

可若此人真是沐衡的人——恐怕真能诊出他的伤是异乎寻常的破蛊后作用。

一想到这个薛麟极有可能与当年之事有所关联，沐雪心只觉得无论如何也不敢让他给自己诊脉。可现在该怎么办？

沐雪心无奈地想了一会儿，忽然仰着脸看向宁恬，一脸委屈。

宁恬：“……”

冷不丁又被沐雪心讨债似的盯着看，某位暴君界的良心小同学这会儿可能还更委屈。

沐雪心撇了撇嘴：“我不想扎针。”

宁恬皱眉：“别……任性。”

对于对沐雪心说出“任性”这种带着些教训意味的词，宁恬似乎很不适应地停顿了一会儿。

其实沐雪心自己也挺不适应。但转念一想，其实如今的宁恬是完全有说这话的立场的。

毕竟除了差异悬殊的地位之外，如今刚满二十岁的澪华甚至比二十一岁的宁恬还小一岁。

沐雪心哀叹，心说大概也只有自己还能这么不要脸，整天在背后小朋友长小朋友短。

事实上，这会儿他自己真的更像小朋友的那个。

“我真的没事。”沐雪心很坚持不懈，继续望着宁恬。

宁恬：“……”

宁恬这会儿看起来差不多已经被气笑了。

沐雪心清楚自己这会并不是什么伤患，甚至都算不上生什么病，无非是因为强行破蛊之后，原本畜养了蛊虫的心脉承受不了这潭如同死水的血，将胸口挤开了一条出血的裂缝。

而如今澪华的身体本就太弱，到如今心脉处隐隐的痛觉对沐雪心来说甚至已经成了习惯。于是先前胸口开始流血时，他甚至根本没有意识到。

但……

沐雪心莫名想起了昏过去前，最后一眼见到宁恬惨白到毫无血色的脸色。

大概看着还是有点吓人，都吓到小朋友了。

也难怪宁恬甚至要大费周章地将他带回宫里找太医诊脉。

宁恬冷着脸看了沐雪心一会儿，又蹙着眉头移开目光，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沐雪心从一边望着宁恬瘦削的侧脸，忽然有些莫名的愧疚，心说这会儿宁恬好像是真的有些担心他。

可沐雪心又不能直接告诉宁恬自己怀疑的原因。又是强行破蛊、又是五年前身在紫云山……他这还不如直接自爆身份来的直截了当。

沐雪心深吸一口气，正准备继续胡编乱造一个类似“晕针”之类的理由，实在不行，再故技重施靠颜值强行糊弄……

……就看见宁恬也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然后直接抓过他的手腕，伸到那个太医面前，淡淡道：“不行，必须把脉。”

沐雪心：“……”

不就是抓个手么？！

抓个手都要这样一脸悲壮下决心的吗？！

沐雪心哀叹一声，心说要不是如今确定不了当年到底惹没惹到宁小恬，这会儿真的还不如直接掀了这层披着的皮。

只是无论如何，他这时候都不敢冒着风险，让那个显然可疑的薛麟给自己把脉问诊。

薛麟大约也被这眼下的情形弄得懵了片刻，见宁恬拽着沐雪心的手腕递过去，伸手准备请脉：“既然如此……老臣就冒犯了。”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薛麟抬手做好准备把脉的姿势时，那只白皙纤细的手腕忽然从宁恬的手心里被抽了出来。

下一刻，沐雪心直接伸手从腰侧环住宁恬，然后微微俯身，将头靠上宁恬的肩畔——

宁恬整个人似乎都僵住了：“……你做什么？”

沐雪心：“我不扎针。”

宁恬：“……”

沐雪心继续贴着宁恬吹耳边风无理取闹。

“把完脉就该扎针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宁恬：“……”

宁恬的耳廓又绯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