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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青雁眸光流转间,隐约明白了什么。她握着小瓷盒的手微微用力,然后很快反应过来,便觉得手里的小瓷盒沉甸甸的。她有些尴尬地欠身,将空了的小瓷盒放在床头小几上。
收了手,坐直了身子,她不太自然地移开视线,望着床幔上坠着的流苏。
“把床幔放下吧。”
段无错的声音入耳,青雁的耳朵尖儿动了动。她站了起来,挪着小步子背对床榻上的段无错,将床幔放了下来。床幔厚重,床榻内一下子昏暗下来。屋内燃着整夜不会熄的喜烛,红色的光影落在床幔上,透出一点发红的光影。轻晃的流苏在光影中影儿重重。
段无错耐心十足,望着青雁慢吞吞的动作,一点也不急,更不会催促。
青雁在床边坐下,床幔紧贴着她,几乎擦着她的脸。她轻轻舒了口气,吹动床幔上的流苏,她立刻闭了嘴。然后她踢了鞋子钻进被子,忽然凑到段无错面前,在他微凉的唇上吧唧了一口,飞快退开。
“尝过了,可以睡觉了!”
她飞快转身,背对着段无错在床边躺下来,离得段无错远远,几乎一小半的身子悬在床外。
细腰上却搭了一只手,青雁不由紧张得身子僵了僵。
段无错揽着她的细腰,轻易将她拽进怀里。即使背对着他,青雁的周身都是段无错身上浅淡的檀香。
“施令芜。”
青雁差点没反应过来他在叫她。
段无错扳着青雁纤细的双肩,让她在他怀里平躺着,来看她的脸。忽然这么近对上段无错的目光,青雁望着他,连呼吸都变得轻浅。
“不是那样尝的。”他说。
青雁望着他,懵呼呼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段无错在说什么。
段无错的目光缓慢地移过青雁巴掌大的小脸,像在欣赏艺术品。这人是他选的,选她的缘由这张脸到底占了大头。他指背抚过青雁的脸颊,一路向下,拇指压了压她嫩红的唇,然后捏着她的下巴。
青雁盯着段无错的眼睛,仔细观察,从小为婢让她有了察言观色的习惯,不肯遗落段无错细小的神色转变。终于,她在段无错的眼睛里看见了失望。
他失望什么呢?青雁心里莫名跟来一种莫名的情绪,这种情绪有些陌生,她不知道是什么。
很快,青雁看不见段无错了。因为他的手掌横搭在她的眼睛上,捂住了她的视线。青雁慌乱地连连眨眼,长长的眼睫羽毛般反复扫过段无错的掌心。
没了视线好似没了安全感,青雁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却不小心抓住了段无错的衣襟,她还以为自己抓着的是被角。
“这样尝。”
青雁樱口微启,还没来得及问,双唇已被柔软封住。四月暖阳下,微风吹佛,吹起湖面一片涟漪。此时,青雁的身子就像被一捧粼粼流光快速地吹起了一层涟漪,恢复平静后,她的心尖尖迅猛地颤了颤。
她下意识地想要抿唇,下巴被人捉住,迫使她张了嘴。噙着少女青涩的舌尖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被人掠去。顿时,她整个人都好像飘在了宁静的湖面。水天一色,天色如镜,照出少女微酡的娇颜。
她笨拙又木讷,却又是柔软的。糖果的甜味儿萦满她的唇舌间,除了糖果的甜味儿,还有少女特有的清新香甜,一时间,段无错倒也分不清尝到的是哪一种甜。分明只想尝一尝碧仙阁新出的糖果够不够甜,最后却在这兑着少女味道的甜味儿里流连忘返。
直到青雁胸脯起伏,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软软的小手无力地抵在他的胸膛,推却着他。
段无错离开她,也松了手,然后细瞧双颊绯红的少女。他用指腹拨了拨她长长的眼睫,目光落进他淡紫色的眸子。
他说:“这眼睛真是败笔。”
青雁觉得他的声音一会儿远一会儿近。她的视线落在段无错的双唇,他的唇色向来很浅,此时的色泽却浓艳了几分,撘着他身上红色的寝衣,整个人变得更鲜活,耀目得让人睁不开眼。他的薄唇不仅红了些,也湿了些。望着他唇上的水泽,青雁心脏兀兀快跳了两声,她匆忙把脸偏到一旁,不敢再看他一眼。
随着她的动作,衣领露出一半的锁骨更明显了些。段无错视线下移,修长的手指动作慢条斯理地将她的衣襟向一侧拉去,将她左侧的锁骨完整露出来。然后用拇指沿着她锁骨的轮廓从里朝外地慢慢捻去。接着,他又侧首低头,将耳朵搭在她的心头听了听,用噙着笑意的温和声音说道:“夫人这心跳也太快了些。”
青雁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在心里默默念起道德经。
看不见听不见不知道,爱谁谁。
可段无错的轻笑声轻易从她的指缝溜进她的耳朵里。
段无错没想吓唬她,也不想不过分唐突。耐心这个东西,他有的是。他的手掌搭在青雁的腰侧,拢了拢,有些疑惑。
他慢悠悠地问:“夫人,你真的有十八岁?”
说着,他捏着青雁的下巴,转过她的脸,他的目光落在她青涩的脸庞上,一寸一厘地打量着。
青雁顿时一惊,像有一盆凉水当头浇下来。花朝公主十八岁半,而她比花朝公主小了两岁,前两天才刚十六。她睁开眼睛,对上段无错的视线。
他的目光总让青雁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如果她是猫妖,他深不见底的漆眸就是照妖镜。
段无错继续说:“怎么瞧都才十四五的样子,最多也就十五了。”
“胡说!怎么才十五!”青雁急急反驳。
若说她瞧上去十六也就罢了,怎么能说她十五呢?她明明已经满了十六岁!
“我都十八了,早就十八了!”
段无错没说话,有些意外她的反应这么大。
青雁顿时有些心虚,反驳:“闻溪都说我蜂腰长腿胸脯鼓,怎么就像小孩子了?”
“哦?”段无错挑眉。原来是以为他说她没发育好吗?可是稚气这种东西并非都在身材发育上体现。
青雁觉得他仍旧不信,立刻拉住段无错的手腕,将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胸口。她微微抬着下巴,娇蛮开口:“不信你摸摸看啊,这哪里是十五岁了?”
段无错盯着青雁的眼睛,沉默下来。
四目相对,两厢僵持。青雁已经降温的脸颊再次升温,缓缓烧起来。
半晌,段无错忽然笑了。他笑时眼尾缀着流光,笑声低沉。他低下头,将额头抵在青雁的眉心。他低沉的笑声便从两人相抵的眉心传到青雁的心底。
他问:“夫人,这么急吗?”
青雁轻哼了一声,鼓起勇气来,小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有规矩呢,拜入佛门期间有了子嗣是大不敬的事情。今晚根本就不会圆房。你就是故意的,故意来招惹我让我出糗的……”
她声音低下去,有些心虚。
段无错“嗯”了一声,似乎认真考虑了一番,才说:“可是谁说圆房了就会有子嗣?一碗避胎药什么都解决了。”
青雁瞪圆了杏眼,惊愕地望着他,质问:“你怎么能让我喝那种东西?”
青雁小时候被辗转卖过几次,九岁的时候被养母卖去青楼给姑娘们洗衣,天天看着青楼里的姑娘们喝浓黑的避子汤。她从小就觉得避子汤是妓-女才会喝的东西。
她使劲儿抿着唇,雪腮鼓鼓,杏眼圆圆噙着气恼。
段无错瞧着青雁好像真的生气了,再次沉默下来。虽然,他刚刚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打算那么做。
过了一会儿,青雁主动放缓了语气,小声说:“气得早,又累一天。想睡觉……”
她拽着自己的衣襟,抢夺一样,一点一点将扯开的衣襟拽回去。
“我刚刚也吃了糖,你尝出来是什么糖了吗?”段无错问。
青雁摇头。
段无错躺到一侧,合上眼,一只手随意搭在额头,漫不经心地说:“你来尝尝,尝出来是什么糖的味道就可以睡了。”
青雁轻哼了一声,闷闷说:“我怎么就成了待宰的羔羊了?”
段无错没理她。
透过床幔的微红烛光映在段无错的侧脸。青雁望着他,心想这人是真的好看。有那么一瞬间,她心里生出一丝痴想——倘若自己真的是花朝公主真的嫁给了他多好诶。
不能胡思乱想。
青雁抿抿唇,怎么尝呢?用他教给她的那样吗?青雁去回忆刚刚的一幕,可是一旦回忆,那种陌生又不安的感觉就会又在她心上跳跃。她什么都不敢想了,直接支起上半身凑过去,毫无章法地蹭着。
段无错的唇角得逞似地略略勾起。
“尝出来了吗?”段无错问。
青雁跪坐在他身侧,低着头,连耳朵尖都红透了。
她摇头。
段无错叹气。这孩子,也太爱脸红了些。
他懒懒打了个哈气,拉住青雁的手腕,将她揽进怀里,大红的鸳鸯喜被盖在两个人的身上。青雁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半张小脸来。
段无错亲了亲她的头顶,随口说:“是堇饴糖。”
堇饴糖。
青雁在心里默默地重复了一遍。
原来堇饴糖是这个味道的。
她幼时见小姐吃过一次,她没有吃过这种糖。明日要买来尝尝才好……
段无错知道青雁过了很久都没睡着,他装作不经意间将搭在青雁腰上的手移开。青雁果然在他怀里抬起眼睛看他,然后她像小乌龟一样慢吞吞地从段无错怀里挪走,转过身,紧贴着墙里侧,背对着段无错。
不一会儿,她的气息轻稳,终于睡着了。
段无错微笑着,心里有几分轻松愉悦。这是他前些年掌兵权弄朝佞时不曾有过的。
翌日清晨,青雁揉着眼睛醒过来。她睡相不算老实,鸳鸯喜被一半落在地上。她迷茫地望着身侧空着的枕头。半晌才喊闻溪。
“可令他生疑了?”闻溪进来低声问。
青雁想了想,摇头。
闻溪顿时松了口气,招呼穗儿和青儿进来服侍青雁梳洗。她在一旁说:“用了早膳,见见府里的下人。”
青雁眼眸转动,问:“湛王已经走啦?”
“一早就启程去永昼寺了。”
青雁翘起唇角,开心地笑了。
接下来半年,要过得多开心呀!
青雁梳洗饭毕,去了前厅。她刚坐下,管家带着府里几个管事进来。青雁见过白管家。她的视线越过白管家,落在立在白管家身侧的长柏身上。
青雁不敢置信地睁大了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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