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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十年后——

“通过对环绕木星进行探测的‘青鸟1号’传输回来的数据进行精准分析,结果显示,作为一颗气态巨行星,木星对地球的气候效应现如今已经变得非常非常温和了。”

“并且木星引力虽然要比地球上2.5倍左右,但对‘青鸟1号’的吸引效果却是微乎其微,这并不符合常态,一定是木星周围出现了引力更为强大的物质。”

“各位,有什么高见?”秦宇恒站立于会议室办公桌的主位,双手撑着红木桌子,银丝镜片后面,是他睿智而专注的神情。

“青鸟计划”是火箭研发团队提出来的、关于发射飞行器探索太阳系其余八大行星的计划。

作为“青鸟计划”的领头人,他已经因为青鸟1号传回来的数据结果,而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

包括木星在内的五行变动,是宇宙中最正常不过的事情,“青鸟1号”也并非第一个环绕木星探测的飞行器,早在二十几年前,“伽利略号”、“朱诺号”,以及借用木星引力加速飞往冥王星的“新视野号”,都曾环绕过木星飞行。

可是这一次取名自“青鸟殷勤为探看”的“青鸟1号”,却检测到木星的引力正在减弱,亦或者说是,在木星的周围,出现了某个引力更为大的物质。

作为太阳系中体积最大的行星,其影响不可谓不大,一旦木星引力持续减弱,未知物质的引力持续增强,整个太阳系的行星运转都会受到影响,地球的气候变换、四季交替,说不定也会因此而发生巨变!

会场一时静默,此事非同小可,数据分析的结果目前尚处于保密阶段,还未公之于众,不难猜测,这种理论一旦公布,一定会引起群众一定程度上的恐慌!

路鸣推了推眼镜,将目光看向了秦宇恒的方向。

“我想……会不会是受黑洞潮汐力的影响。”这是路鸣的猜测,毕竟黑洞到底是否存在、其时空曲率是否依旧是无限的,这些都是问题。

科研讲究严谨,因此当路鸣提出这个猜测时,她的语气也带上了几分不确定的意味。

“黑洞潮汐力?”秦宇恒收了收下巴,“可是木星并不存在水,也不存在由海啸和黑洞潮汐力共同作用而引发的‘竖着的海面’现象。”

“如此我们也就没办法得知,木星的引力忽然变弱,是否会因为黑洞潮汐力的影响。”

简而言之,路鸣的理论并没有现象可以证明。

“另一个方面,目前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黑洞不只存在于理论之中,而是一个现实存在的物质。”

他说的很隐晦,黑洞的存在已经远远超出了现代宇宙理论体系的范围,一旦被证实其真实存在,发生穿越时空的现象也不是不可能。

这很荒谬。

秦宇恒条条罗列,叫在场科研人员的眉心皆是愈发紧皱。

“如果没有证据,那我们不妨创造证据。”路鸣再一次开口。

“‘青鸟1号’的任务可以改变,我们只要更改指令,操控其绕到木星引力最为薄弱的地方,然后减慢速度进行长期勘探,就可以……”

“长期勘探?!”另一位同事发出了不可置信的声音。

“先不说木星距离地球有着整整13亿公里,光是从发射‘青鸟1号’到成功绕轨环绕就已经花费了我们两年时间,更别提‘青鸟计划’光是提出初步设想到正式制定环绕轨道,就用了三年的时间!”

“长期勘探,你知道一旦降低速度的阈值不够精细,导致‘青鸟1号’脱离预定轨道,我们整个团队五年的时间都会白费了吗?!”

这人的愤怒情有可原,这些年来,航天科技集团的压力从未减小,他国航天成就的刺激、资本主义国家虎视眈眈的注视、上级提出的年度计划、人民群众与日俱增的期望值……

没有一个人敢放松自己紧绷的神经,他们都深知,一旦“青鸟计划”失败,将会让中国航空成为亚洲乃至世界的笑柄。

“做科研的,要耐得住寂寞……”路鸣闭了闭眼,低声回应。

“是,是要耐得住寂寞。”那位科研人员重重地点了点头。

“可是耐得住寂寞并不等于,我们要为了证实一条莫须有的理论,而去持之以恒地做无用功!”

气氛再次冷凝。

“好了。”秦宇恒适时出声,他如今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总在故作镇定的科研新星了,而是能够独当一面的领域前辈。

他的话语,愈发变得有威慑力。

“这次会议到此结束,我会将会议纪要如实提交给上级部门,具体情况交由上级定夺。”

“至于‘青鸟计划’是否需要暂时搁置……”

秦宇恒推了推眼镜,“等收到明确答复过后,我再通知各位。”

“散会。”

路鸣拿起身前的资料,神情恍惚地走出了会议室。

木星勘探,是“青鸟计划”的领头军,可是为何百年未曾发生过的引力减弱情况,会独独在木星的身上发生,还让“青鸟1号”吃了个闭门羹?

这究竟是宇宙出给中国的难题,还是无私馈赠的礼物?

他们又是否有能力能够冲破这个迷局,对航天航空界的理论大厦进行一次重新的洗牌呢?

路鸣不知道。

……

“路鸣鸣!完蛋了完蛋了!”路鸣刚一打开因为开会而关机的手机,就接到了郭娆栩打来的电话,对方语气急促,似乎是遇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怎么了?有事慢慢说。”路鸣正头痛,那边就又家长里短的倾泻过来,真真是雪上加霜。

“爱国前两天不是逃课出去跟同学飙车了吗?我今天气不过就说了她两句,这孩子可倒好,直接离家出走了!!”

路鸣揉了揉太阳穴,幸好她和老许没要孩子,不然这个节骨眼上他们的孩子要是处于叛逆期,路鸣不介意让孩子跟“青鸟1号”一起发射到十几亿光年开外。

“离家出走就报警,找回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实在不行就打一顿。”路鸣发自内心地劝诫。

“爱国才多大啊,拿到驾照了吗就敢飙车,你们夫妻俩能不能大义灭亲一回,让她进局子里待几天啊,一天天她做什么你们都给她兜底,她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吗?”

没错,江爱国小朋友已经十七岁了,小小魔女经过十年的蜕变,成功长成了一个实打实的大魔王。

逃学逃课、打架飙车,那叫一个无法无天,甚至还放出话说,“除非我爷爷给我托梦来管教我,否则我不会听任何人的话。”

可她那位1920年出生的爷爷,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综上,这个大魔王的意思就是,你们尽管说教我,反正我谁的话都不会听。

对此,路鸣秉承的态度是,郭娆栩和江尧应该试着放养,不要给江爱国收拾烂摊子,她逃课可以,以后考不上大学吃亏的是她自己。

她飙车可以,车子自己挣钱买,撞坏了人家的东西自己赔,而不是家里几辆豪车的钥匙都给她,等她飚完车回来还去给她做保养。

简直是溺爱和捧杀。

“哎呀呀先别说这个!”郭娆栩气得原地跳脚,“我跟爱国说了,‘你要好好读书,以后才能成为你路姨和许叔那样对国家有贡献的人’。”

“结果那丫头竟然反驳我,说是都都有那么多对国家有贡献的人了,也不缺她一个!”

“把我给气的!”郭娆栩的气愤透过话筒,分贝也连连增大,路鸣默默地将手机拿远了一些。

“所以你到底要不要报警。”路鸣走回办公室,这里的电视正在播放着新闻频道,地方台女主持正在用她标准而悦耳的普通话,播报着一些好人好事,这让路鸣感觉格外安心。

“不能报警!”郭娆栩嘶吼。

“昨晚半夜那孩子开了辆车冲出去,到现在也没回来!尧哥已经去找她了,可到现在也没看见她的影子!要是报警,她又没有驾照,肯定会被抓的啊!”

路鸣无奈,父母溺爱至此,又如何能要求江爱国自立自强呢?

“……今天凌晨5点16分,一辆红色迈卡伦在城北高速撞上了防护栏,车主因失血过多而当场昏迷,现已被送往医院进行紧急救治……”

“咯噔!”

路鸣的心跳不可控地颤了一下,就连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

“娆栩。”路鸣忽然叫她,“爱国开的那辆车,是什么?”

千万,千万不要是红色迈卡伦!!

“红色迈卡伦。”郭娆栩不假思索地回答,“怎么了吗?”

!路鸣知道了,江尧并不是没有找到爱国,而是……而是不敢叫郭娆栩知道!!

“娆栩!你别担心,我这就请假去帮江尧找爱国!你就在家里待着!哪儿都不要去!”

路鸣立马脱下无菌服,快步匆匆地往大楼正门的方向走去。

……

江爱国醒来的时候,并没有她设想中的浑身酸痛,记忆中最后的画面,是她于情急之下撞上防护栏的场景。

她与父母的争吵本是家常便饭,却不想,这一次竟然赌上了自己的性命。

而这里……又是哪里?

江爱国撑着手臂艰难坐起,视线里还有着片片雪花落下,似乎是还未完全适应这一处光亮。

过了几秒,江爱国才看清这里的陈设。

这是一间由黄泥沏成的屋子,地板是凹凸不平的泥土地,屋内是灰木板钉成的老式桌椅,门也是木板做的,窗户上没有玻璃,仅糊了一层白纸作为遮挡。

这里看上去无比贫穷,就像是某个落后山村年久失修的一所房屋。

靠,她爸妈不会趁着她出车祸,连夜把她给送去参加变形计了吧!!

“老乡!老乡你醒啦!”一道温柔的女声自门口传来,江爱国循声看去,只见一扎着两个麻花辫,穿着灰色军装的年轻姑娘正端着一个脸盆朝自己走来。

那脸盆的样式很老很老,白底红边,内部还印有一朵极其艳丽的花,这种脸盆,她只在自己那位去世了几十年的奶奶家里见过一个一模一样的。

而且,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这个年轻姑娘身上穿的……她穿的是电视里八路军穿的衣服!!

但是比电视里演的破旧多了,一眼往去全是补丁,这是哪个剧组这么穷?

“老乡,你前两天一句话也不说就晕倒在了咱们根据地门口,可把我们吓坏了。”

姑娘把脸盆放在老式脸盆架上,又从脸盆里拿出了一条单层白布毛巾,拧干之后,动作轻柔地给江爱国擦了擦脸。

“我……晕倒?”江爱国指了指自己。

她又没来过这里,怎么就晕倒了?!

“老乡,你的北平话说的真好听。”姑娘对江爱国由衷地夸赞道。

“事情是这样的,两天前我们的同志出门巡逻,就看到你捂着肚子走过来,还没等他们问你需不需要帮助,你就直接晕倒了。”

“不过你放心,咱们卫生站的同志来给你看过了,说你是饿晕的。这些天我喂了你几次小米粥,你都不见醒,今天可算是睁眼了!”姑娘的脸上,是发自内心的雀跃。

江爱国却愣愣地坐在老木床之上,神情恍惚。这床极硬,她甚至还能清晰地感受到尾椎骨传来的阵阵痛感。

但,远比这更可怕的是:她,江爱国,一个出生在21世纪、每天的日常就是想办法怎么欺骗老师怎么反抗父母、偶尔逃课出去飙飙车的不良少女,竟然穿越了?!

并且穿越过来的环境,还不是网络小说里又有女主光环加身,又有玛丽苏男主陪伴的剧本,而是……

江爱国环顾了一下四周,直到在角落里看到一本泛黄的《列宁》时,才敢实打实地相信,自己真的穿越到了……解放前!!

啊!救命!她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叔叔阿姨这些前辈做了那么大的努力,才给她创造了一个可以肆意挥霍的时代,可她,却不争气的去飙车!

还,一朝穿越到了,解放前!!

“老乡,老乡你怎么了?”姑娘温柔的声音再次传来,拦住了江爱国想要一头撞死的冲动。

“老乡,你怎么脸色这么差?”姑娘轻声询问,“是不是饿了?我去给你拿点吃的好不好?”

“饿……饿了?”江爱国微怔片刻,连连点头,“对!我是饿了!麻烦你给我拿点吃的吧!”

姑娘一听这话,连忙起身,“好!那老乡你在这儿坐着别动,我这就去给你拿!”

说完这话,姑娘就端着脸盆吧嗒吧嗒跑远了,江爱国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花衣服,只觉得有些头晕。

不行,她不能待在这里坐以待毙!她要出去!她要找回去的放法!

这种想法一经浮现,江爱国立马就冲了出去!

“……现在时代风云在变,咱们更要高举革命大旗,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不能飘在天上,咱们要主动帮老乡们做事,让他们知道咱们党跟别的不一样,咱们是踏踏实实为老百姓干活的。”

“还有扫盲任务,也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程度,不仅咱们内部要实行扫盲,还务必要挨家挨户地宣传识字的好处,每个人都有眼睛,可是不认识字的人,就永远都是瞎子……”

“哎呀!你没长眼睛呀!”

周政委正在与其他同志讲话,一个不留神,就被那位前几天由外出巡逻的同志救回来的那位小姑娘给撞到了。

小姑娘年龄不大,脾气倒是不小,一上来就说他没长眼睛,倒是把周政委给逗乐了。

“小老乡,你终于醒啦。”周政委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却已经参与过好几场战役,什么脾气不好的新兵蛋子他没见过呀,因此对于小姑娘的话,他并未放在心上。

江爱国见这人一脸书生样,想必是什么官员,而她又在电视里听过什么参谋长……

“我问你,你是不是什么参谋长?”江爱国仰着下巴对这人问道。

周政委闻言,不由得与身旁的老同志相视一笑,“哟,小老乡还知道参谋长呢!不得了呀!”

普通的人民群众,根本就不知道他们这群队伍有哪些职位,这小姑娘倒还知道个参谋长,实在是难能可贵。

“不过很遗憾,我还没有当参谋长的那个本事。”周政委坦言。

江爱国的疑惑更甚,“不对啊,看你一脸书生气,怎么看怎么像读过大学的。”

“读大学?”周政委睁大了眼睛,“小老乡好眼力,鄙人不才,的确是某不知名大学毕业的。”

后来的江爱国才知道,周政委口中的“不知名大学”,正是闻名海内外的黄埔军校。

“哦~”江爱国心服口服地点了点头,“那看来你比我厉害呀,我才读到高中,考不考得上大学还不一定呢。”

她的成绩极其之差,用她妈妈的话来说就是,所有科目加起来,都没有她路姨当年一个科目分数高。

“你读过高中?”周政委的神情更为喜悦,他立马看向了身旁的同事,愈发喜上眉梢。

“老李!看来咱们这回是犹有神助啊!刚说要找老师来教乡亲们识字,这老天就给咱们送来了位老师!”

那位被称为“老李”的人,看起来也是十分的高兴。

不怪他们大惊小怪,实在在是这个年代,读过书的人本就少之又少,何况还是一位高中学历姑娘。

江爱国这下可算是听明白了,她指着自己对二人问道,“你们想让我教大家识字?”

“嗯!小老乡,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八路军一向很尊重人民群众的意见,就算是他们再想让江爱国留下教书,也绝对不会勉强她。

“我个人是没问题的。”江爱国耸了耸肩,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但我以前没教过书,你们别嫌弃我就成。”

“不会!不会!”周政委拍了拍胸口保证道,“就是不知道小老乡你叫什么名字,如何称呼?”

江爱国挺直了腰板,神情也带上了几分骄傲,“我叫江爱国!”

“呀!真是个好名字!”身后再一次传来了一开始给江爱国洗脸的小姑娘的声音,江爱国回头,只见姑娘已经端了一个旧瓷碗朝着这边走来。

“安安!你来啦!”周政委连忙接过了她手中的瓷碗,被称为安安的姑娘浅浅一笑。

江爱国这才注意到,那瓷碗中是盛的是白粥,说是粥,其实大部分都是水,清的不能再清,想来还是安安姑娘给自己过滤过几遍的成果。

吃的这么艰苦,真的有力气打仗吗?江爱国的心中,第一次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小老乡,既然你决定留下教书,那我们以后就叫你爱国同志啦!”安安姑娘递给了她一双筷子。

“不多说了,你快吃吧!看你这孩子瘦的!”安安对江爱国催促道。

“什么叫‘你这孩子’啊,你不是跟爱国同志年龄差不多吗?”周政委对安安打趣。

“不知道怎么的,我就看这孩子特别亲切,就想照顾她。”安安温和一笑,嘴角的两个小梨涡随之浮现。

江爱国就这么成为了一名扫盲老师,由于正处于丰收时期,地里忙,许多乡亲都无法来上学堂,只能把自己的孩子送来,因此当江爱国看到一群毛头小子上蹿下跳时,忍不住掰断了为数不多的一根粉笔。

“你们上课捉虫,下课爬树,就是不听课是吧!”江爱国把粉笔一扔,她受够了!

“比爬树?你们比得过我?!捉虫子,我就没输过!”江爱国撸起袖子走到黄泥巴砌成的教室门外,话不多说就爬上了那棵老树,还成功地捉下了一只甲壳虫。

“哇!小江老师好厉害!”孩子们纷纷拍手,江爱国则是一脸骄傲。

废话!她称霸小花园那么多年,没点本事怎么行!

“呜——”一阵警报声划破天际,江爱国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还记得周政委跟她说过,这是防空警报的声音!!

这个声音一旦响起,那就是说明轰炸机来了!

“孩子们!快!快往防空洞跑!”江爱国听见,身旁已经开始有爆炸声传来,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掩护着孩子们往防空洞方向跑去。

所幸,防空洞离教室不远,跑着跑着,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孩子没有进去了,江爱国松了一口气。

忽然——

“趴下!”她果断飞扑上前,替孩子挡下了左侧突如其来的爆炸!

再次醒来时,模糊见到身旁都是人,她还以为她回到了现代的北京。

“爸爸……妈妈……”江爱国叫出了声,“我好想你们……”

疼!钻心的疼!

左手,她的左手怎么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么疼!

“爱国同志,你醒啦!”依旧是安安的声音,江爱国的心沉了下去。

她没有回到北京,她还在这里!!

“爱国同志……”是周政委欲言又止的语气。

江爱国强行睁眼,正欲与上次一样起身时,却发现……

她撇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臂,那里空荡荡的,只有缠绕的纱布渗出来的大片血迹。

她,失去左手了么?

神情微愣片刻,她抬头,恰巧看见了众人关切的目光,而那个被她飞扑救下的小豆丁,此刻正低着头站在她的床边,一脸愧疚。

“小江老师,对不起,我跑的很慢,连累你受伤了……”孩子怯生生地说着,江爱国的眼中也随之泛起了泪花。

正欲抬头擦泪,却见一头顶着纱布的年轻男子,被人搀扶着走了进来。

“老乡同志!”那人对着江爱国惊呼,“谢谢你救了我弟弟!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老乡同志,这是什么称呼!

江爱国摇了摇头,“客气了。”

她看得出来,这应该是一位刚从前线撤下来的同志,为了换取和平,对方受了很严重的伤,所以她保护对方的弟弟,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幸好没的是左手,还留了只右手给我写字。”江爱国故作轻松地开了个玩笑。

“小同志!再次感谢你!我江和平别的不敢说,以后你的衣服我来洗!你的柴火我来劈!”对方一脸坚定地保证道,江爱国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等等,江和平?

那不是她爷爷的名字吗?!

再看眼前这人,虽然长得与江尧一点儿也不像,但不难看出,他就是老照片上那个和蔼可亲的爷爷!

“爷爷!你是我爷爷!”江爱国猛然出声,热泪盈眶,“爷爷!你年轻的时候,原来这么帅!”

穿军装的男人真的都太帅了!

众人:“???”等等,这差辈儿了是不?

就这样,江爱国开始了照顾与被照顾的日子,她照顾爷爷,她被安安照顾,安安顺带照顾爷爷。

日子过得很快乐,她希望有朝一日,年轻的爷爷能遇上年轻的奶奶,然后让她看看自己老爸刚出生时哇哇大哭的模样。

直到有一天,她看到爷爷握着安安的手,一脸遗憾地说道,“安安同志,实在对不起,我受过很严重的伤,如果你嫁给我的话,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要不我们还是就此作罢吧,我不愿意耽误你一辈子。”

江爱国:“?”等等,您受伤了?那我爸怎么来的!!

江爱国吓得当场就拉着安安询问,“你全名叫什么?!”

安安一脸疑惑,却也只能回答,“我……我叫安得……”

是“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那个“安得”!

好嘛,这不就是她奶奶的名字吗?!

江爱国伤心了,她在想是不是因为她的到来,所以爸爸才能没能出生,没了爸爸,哪里还能有她?战火真无情,轻轻松松就抹杀掉了一个人的存在。

江爱国很是伤心。

只是教书的日子还在继续,这一天,上的是语文课。

“歌呜故,西一昂乡,跟我读,故乡!”江爱国将书本放在讲台上,右手拿着粉笔,正带着孩子们学习新词语。

“故乡!”孩子们很乖巧地跟读着。

“‘故乡’的意思是,一个人出生与长大的地方。”江爱国对小朋友们解释道。

人群中,一个小朋友弱弱地举起了手,“老师,那你的故乡在哪里呀?”

“我的故乡?”江爱国笑了笑,心直口快地回答道,“我的故乡是北京。”

答完,才发现似乎不太对劲。

“北京?”果不其然,一群小朋友都开始面面相觑。

“我只听说过北平和南京,可从来没听说过北京。”有人说。

“‘北京’有好吃的吗?有好玩的吗?美不美?”另一个小朋友问道。

江爱国沉思片刻,放下了手中的粉笔。

“‘北京’有很多很多好吃的,冰糖葫芦、烤鸭、涮羊肉、炙子烤肉……”

“好玩儿的也不少,可以散着步去广场看升旗,去屯儿里逛街买东西,出门不用带毛票,一种名为‘手机’的东西可以给电子钱。”

“‘北京’很美,春天的桃花朵朵开,夏天的荷塘月色很美,秋天的落叶金黄落满地,冬天喝着烧酒看大雪纷飞。”

江爱国讲着讲着,目光仿佛已经透过了这重重砖瓦,看到了那几十年后,那格外繁华的帝都,那里有高楼林立,充斥着先进科技,每个孩子都能坐在宽敞的教室里上课,而不用担心窗外纷飞的战火。

多么难以想象,她如今跟这群孩子介绍的那个似乎遥不可及的未来,仅仅发生在几十年后!中国的腾飞,远远超过了任何一个人的想象!

“那小江老师,你说的‘北京’那么好,那么它在哪里呢?”一位孩子忽然问道。

“北京”真好,他们都想去看一看。

在哪里……

江爱国喃喃,语气中是无尽的期盼。

“在解放后。”简短的四个字,却重过千金。

只有解放,孩子们才能远离战火,安心读书。

只有解放,才不会再有生离死别,人人安居乐业,才不会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只有解放,才会有一个光辉灿烂的中国,在那个国度里,每一个孩子,都有着光明的未来!

解放!为了人民的幸福而斗争!

这一刻,江爱国理解了父母让她读书的含义。

如果说过去的读书,是为了中华之崛起,那么现如今的读书,就是为了崛起之中华。

前前辈们用生命换来和平,前辈们用自我换来尊严,那么他们这一辈,就该接过祖国的接力棒,在伟大复兴的路上,一路驰骋下去。

“呜——”

熟悉的警报声再次响起,有了上次的经验,江爱国很快就把孩子们全部送进了防空洞,只是……

她忽然想到,爷爷还在卫生站躺着呢!

他腿伤未愈,行动肯定不便!

来不及多想,已经进去了防空洞的江爱国,又从安全区域跑了出去!

“爷爷!爷爷!”江爱国匆忙赶到的时候,黄泥砌成的卫生站住院部,俨然成了一片废墟。

而她的爷爷,却是不知所踪!

“江和平!江和平同志!”她歇斯底里地大喊,“安得!安得你在哪里!”

爷爷奶奶,你们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此刻的江爱国,心中仿佛有一万只蚂蚁在挠心。

“爱国……爱国同志……”废墟中,一道虚弱的女声隐约传来,江爱国循声望去,只见奶奶正扶着爷爷的手臂,二人一齐被木房梁压着!

“爷爷奶奶!”江爱国情不自禁地喊出声,然而不等她跑上前抬起那根房梁,一阵炮火已然在她的身后绽开,烈焰伴着浓烟,那产生的冲击力,直接就将江爱国轰到了她爷爷奶奶的面前。

这一刻,安得与江和平,都亲眼看到了那位独臂的年轻姑娘,被战火无情侵袭的场景。

战争的残酷之处就在于,它不会对任何一个人心慈手软。

“爱国!爱国同志!”

“小江老师!!”

二人一同惊呼出声,却又因为腿脚被压着而无法上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身受重伤的姑娘,一下一下艰难地爬行过来。

“爷爷……奶奶……”江爱国的面容上,已经不复初见时的白净,上面被烟熏得黑漆漆的,还沾染着大量的泥土。

在来到这里之前,她以为战争就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男男女女穿着干净整洁的军装,一边虐敌一边谈恋爱。

可是来到这里,她才真切地知道,战争不会善待任何人,这里的战士们穿的都是洗的发白的破旧军装,破十几个口子打一连串补丁实属寻常。

每个人的头发,都是能短就短,就为了方便打理,每个人的脸庞,都因为天寒地冻和连年征战,而变得通红粗糙。

而所有的革命爱情,都做好了对方可能会随时牺牲的准备。

只此一生,已许国,再难许卿。

江爱国用独留的右手,艰难地撑着自己往前挪动,说来奇怪,她感受不到过多的疼痛,只有对于生命即将逝去的无力感。

她来这里才多久啊!她还没亲眼目睹建国!她还没有看到孩子们被接进明亮宽敞的学堂!她还没有看到九年义务教育的颁布!她还没有入党!

她,不甘心啊……

“爷爷……奶奶……”江爱国的眼中,泪水已经盈满了眼眶,这一次她终是忍不住,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为过去那个不知道珍惜和平的自己而感到羞愧!

“爱国同志!”安得痛苦地够着手臂,想要去牵江爱国的手,却碍于距离,只能一次又一次地与之错开。

“这是……这是我的入党申请书……”江爱国极为缓慢极为痛苦地从怀中掏出了那纸微微皱起的入党申请书。

在这个年代,她不会写繁体字,因此一份入党申请书,她先是用简体字写了一遍,又对着字典逐字逐句地翻译成繁体字再写了一遍。

硬生生用了大半个月才写出来。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写一份申请。

“请你们帮我……帮我转交给上级党组织,我想……我想入党……”

我志愿加入中国□□,拥护党的纲领,遵守党的章程,履行党员义务!

我愿意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随时准备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永不叛党!

终于,安得接过了江爱国手中的那份入党申请书,却见小姑娘的手在交接的那一刹那忽然垂落,她与江和平一齐抬头,皆在一片废墟中,看到了满身是血的小战士。

可是,可是她的入党申请书上,却格外干净,连一滴血迹也不曾有。

“……我擦过手的呀……写了……写了那么久,可不能弄脏了……”荒凉之中,小姑娘字正腔圆的京腔在这里回荡。

……

1949年,新中国成立,同年,北平改名为北京。

……

1990年,年迈的江和平与安得夫妇收养了一个特殊的孩子,孩子有自闭症,将自己困在自我的世界里,一句话也不说,故遭父母遗弃。

可江和平夫妇却对他视若珍宝,将他视如己出。

“华夏始于尧舜禹,咱们的孩子,不如就叫江尧吧。”江和平看着眼前一脸冷漠的孩童,笑眯了眼。

“那照你这么说,以后的孙子是不是得叫江舜?”安得笑着打趣他道。

“不。”江和平摇了摇头。

“咱们的孙孙,不管男女,都叫江爱国,我希望她以后能够跟这个名字一样,一心向党,热爱祖国。”

“我也希望她能够透过几十年的历史长河,看见新中国崛起的不易,居安思危,成为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

……

2036年,江爱国在首都人民医院醒来。

“……我想清楚了,‘青鸟计划’不可能暂停,可投入其中还需要很多时间,所以我决定,把手头的项目全部转交给其他团队,我与我的成员,则全权负责这一块儿的内容。”

“……说实话,我并不知道我的做法到底有没有意义,可我希望千百年后,我国航天界不会因为错过了这次探索木星的计划,而有所遗憾。”

“……的确,黑洞潮汐力可能会引起时空穿梭,但,我并不相信这种玄学……”

是……是她路姨的声音!

江爱国猛然睁开了眼睛!

手,手是好的!腿,腿也还在!

她,她回来了!

再看一旁,路姨和许叔正一人拿着一本英文期刊,一脸严肃地探讨着学术问题,话里行间都是一些她听不懂的名词。

她知道,她路姨和许叔的感情一直很好,几年前路姨带领团队成功研发的发动机回收项目,一经问世,立马就引起了世界的轰动。

大家都说,这是航天航空史上令人为之震惊的一大成就之一!

而路姨,则是在报告的致谢里,用着极为严谨的用词,秀着最过分的恩爱!

“……在此特别感谢我爱人对我在科研上以及生活上无微不至地照顾,他的陪伴,是我在这个领域砥砺前行的源动力,如果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我想,我与他一定是一组分光双星,在这无垠的宇宙,我们永远相伴环游……”

这篇报告因此而火,许多网友都说,这是学术界最大的一口狗粮!

可江爱国只看到了路姨许叔,却没看到她爸爸妈妈身影。

“路姨,许叔,我爸妈呢……”她弱弱发问,这才将两个正沉溺在“青鸟计划”中的科研工作者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

“你醒啦。”路鸣毫不意外地走上前来。

“你妈妈听到你出车祸的消息,当场晕了过去,现在正在隔壁房间住院,你爸爸去照顾她了。”许儒城对江爱国解释。

不难猜测,肯定是分身乏术的爸爸江尧打电话让他们来照顾自己的。

江爱国:“……”我就知道!父母才是真爱,孩子只是意外!

不过……刚刚似乎听路姨说了什么时空穿梭。

“路姨,您刚刚说的什么时空穿梭啊?”她继续询问。

“问这个做什么?”路鸣虽是不解,却也回答了她的疑惑。

“因为近期宇宙环境的突变,我们有同事猜测,最近可能会有穿越时空的情况发生,怎么了吗?”

穿越时空……

江爱国低头,动了动左手的手指。

那这么说来,她的穿越并不是黄粱一梦,而是一件事实。

模糊记忆里,她看到了爷爷收养父亲的画面,原来父亲曾是自闭症,原来她的名字是这么来的。

一朝穿越,在帝都繁华的街头回望,尽管这里如今车水马龙,高楼林立,可这里也曾战火纷飞,也曾动荡不安。

这一刻,江爱国才后知后觉地知晓,原来爱国从来都不是她的选择,而是她的命运。

在战火年代教书,在和平年代读书,重回长辈的建国年代,穿越一百年的时光,与他们一齐为理想、为和平而战。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了干净整洁的病房内,照的这里暖洋洋的,这些都是曾经在破旧卫生站里喝稀粥的她,一度以为回不来的温暖。

“路姨,许叔。”江爱国忽然开口,“我想回学校读书。”她的声音,透露着一股子坚定。

有风吹过,路鸣和许儒城忽然放下了心,他们都知道,眼前这名十七岁的少女,终于从前辈的手中,接过了时代的炬火。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正式完结啦!

谢谢一路追过来的小可爱们!眼熟每一个你们!每一次发了新章节,都在等你们的评论!谢谢你们呀!你们就是我创作的源动力!我爱你们!永远!

请各位小可爱留意我的新文《我在总裁文里建设祖国[快穿]》,期待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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