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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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十一章

空白一片的世界里，只有虚无。

池渊一直在往前走。

他已经走了多久了？

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很累，浑身的骨头像是马上要散架了一样，可是他还是看不到尽头。

这里没有路，有的只是白茫茫一片天，四周也没有其他声音，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就好像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一个活物似的。

这种感觉，比满是血腥味的战场都可怕。

但他不能停下来休息。

他的身体忽冷忽热，往前走着，他的血液尚且还可以流动，但只要他一停下来，他就会感觉到自己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里都塞满了冰碴子，冻得让人几乎没办法思考。

虽然没人告诉他后果，但他心里清楚。

如果他真的停下来休息了，那么他的血液就会化成冰块，将他整个人冻在这里，可他的意识不会消失，他将永久的“活”在这个空无一人的虚无之地。

这后果，比死还痛苦。

他只能咬着牙一步步往前走。

走到双腿都在颤抖。

走到意识逐渐变得涣散。

可这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呢？

“......”

池渊双眼紧闭。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生出了干脆就这样放弃的心思。

太累了，他快要撑不下去了。

可是混沌中，他似乎听到了小弟的呼喊，还有一个陌生的声音，一直在他耳旁轻声念叨着什么。

那个声音很温暖，飘过来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春天里的第一道阳光。

池渊忍不住睁开眼，往头顶看去。

仍旧是白茫茫一片，什么也没有出现，但那个声音却也没有消失。

“小不点儿，你好好看着你哥......”

“好吃吗？看你脸上的油！”

“哈哈哈哈哈哈别笑了别笑了，快去把碗给洗干净，等会儿该睡了。”

“......”

那声音忽远忽近。

池渊踉踉跄跄地走着，感觉自己似乎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他忍不住用力按住太阳穴。

“你是谁......”

“小宁？你在跟谁说话...！”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忽然感觉眉心处有些发胀。

就好像里头藏了什么东西一样，一跳一跳的，想要从他皮肉下面钻出来。

他用力按住眉心，那东西就迅速往下走。

顺着他的喉咙往下，又跑到了他胸口，最后慢慢滑到了他小腹的位置——

那东西停下了。

剧烈的疼痛瞬间爆发，他闷哼一声。

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体内被塞进了一个火球似的，烧灼的疼痛让他忍不住跪倒在地，身子一个劲地发抖。

他走不动了。

冷到极致的痛楚也迅速在他体内蔓延，他也不过一介肉/体/凡/胎，怎么可能扛得住这种几乎要把人生生撕裂的痛苦？

“唔......”

他咬得太用力，以至于满嘴是血，一双眼睛里爬满了红血丝，脸上也是没有半点血色。

他现在这副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从地狱深处爬上来的恶鬼一般。

“你最好......别让我知道......在背后搞鬼的人是...谁......！”

“否则，我定然......”

一个“杀”字，在池渊的舌尖打了个转，又被硬生生压了回去。

他指尖都是青白一片。

在这一片虚无之中，没有时间的概念，所以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这里忍过了多长时间的痛苦。

而在他即将昏过去的关键时刻，那种疼痛突然就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他小腹中亮起的一道金光，他被金光笼罩着，瞬间陷入了一片温暖柔和的空气中去。

这种让人情不自禁想彻底放松下来的感觉，大概只有在母亲腹中的时候才能感受到。

而他也在这时，听到了一阵像是从远古传来的呼唤声，很多东西被灌进他的脑中，让他神智越来越清明。

似乎在一瞬间，他就明白了很多东西。

这就是来自上界的特殊力量——

点化万物。

小腹的金光慢慢消失，他的体内也多了一股奇异的力量。

百日之后，当那力量将他四肢百骸尽数打通，便是他正式踏上修行的时刻。

但伴随着力量一同到来的，还有一股难以控制的凶煞之气，就在他胸腔内不停冲撞着，让他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战场上。

浓郁的血腥味充斥着鼻腔，周围是兄弟们死不瞑目的尸体，敌人的包围圈飞快缩小，杀气已经扑到了他面前。

“......！”

下坠的感觉袭来，池渊猛地睁开眼。

他眼中戾气未退，整个人就像是一头露出獠牙的野狼，但四周一片漆黑，身上温暖的感觉和周围阴冷的空气又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这让他忽然醒过了神。

这里是他的家。

他离开那个诡异的虚无之地了！

意识到这一点，池渊下意识就想去寻找弟弟的踪影，但他很快又发现自己胸口正横着一条胳膊——

那胳膊长度是属于一个成年人的，而池宁因为总是饥一顿饱一顿导致他有些发育不良，个子没那么高，体重也比较轻，不可能是这个重量。

想到这，池渊眼神一厉，立刻扣住了对方的命门，想探个底。

可能是感觉到疼，那人的呼吸声顿了顿，有些不舒服地哼哼了两声：“谁啊......”

哼哼完，人却没醒，反而一骨碌，就着被抓住胳膊的姿势，顺势滚进了池渊的怀里。

“......”

一股幽香钻进鼻腔。

池渊身子一僵。

借着黯淡的月光，他看到了一张白净清秀的脸，虽然对方的头发散乱，遮住了大半张脸，可他还是能认出来，此刻跟他同床共枕的这位正是他的“新夫人”，姜念。

但这人怎么会睡到他的床上……

小宁呢？！

池渊眉头皱得更紧，想把人推开，可是刚一用力，他就感觉到体内血气翻涌，抑制不住的想咳嗽。

但他没想到，自己尝试着爬起来的动作又把对方给唤醒了，这回，对方甚至动用了腿功，直接腿一伸，就结结实实把他给抱住了。

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

池渊忍不住又是一顿咳嗽：“咳咳……松手……！”

“唔......”

对方只是扭了扭。

颈窝处靠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颈侧还能感受到对方清清浅浅的呼吸频率，池渊的耳根迅速就红了。

他几次想狠心把这人给踢出去，可是临到了，他又莫名退缩了。

不是没有那个能力，而是……

被窝里太舒服了。

这是老道扭转了他的运势、让他的人生除了下坡路，别的根本无路可走之后，第一次...

第一次，他能够躺在这样一个温热柔软的床铺里，听着枕边人的呼吸声，安安静静地度过一个夜晚。

像这样的简单而又平凡的生活，他都不知道已经有多久没有过了。

所以他几次迟疑。

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

闭上眼，躺在柔软的床榻上，池渊能听到这附近除了他自己之外，还有两道不同频率的呼吸声。

一个是来自像只八爪鱼一样缠着他的小姜，另一个则是来自带着点梦中呓语的池宁。

于是他想：“算了。”

反正小宁听起来好像没什么事儿的样子。

“先让你放肆一晚！”

他合上眼。

…

这一觉，姜念回睡得别提有多舒服了。

“舒坦——！”

他睁着迷蒙的双眼，看着灰蒙蒙的天花板，外头天已经亮了，依稀可以听到附近人家养的鸡在“喔喔喔”不停叫。

但他还想赖床，甚至说......

再睡个回笼觉！！

只不过听外面的动静，小不点好像也已经起来，在外面忙活着打扫卫生了。

他作为一个大人，继续躺着，比小朋友还不争气，想想也挺不好意思的。

“起床起床起床！”

姜念回伸了个懒腰，抱着松软的被子很放松地在床上滚来滚去，忽然又顿住。

身旁……空荡荡。

“卧槽不是吧，病号呢？！”

姜念回一惊，躺不住了。

他慌慌张张穿上鞋冲出门外，抓着池宁就想问他哥去哪了，但话还没说出口，他就听到了侧院传来了“哗啦啦”的声音。

“什么情况……！”

他立马跑到侧院门口，却接着就发现了不可思议的画面。

这人，昨天还病的差点就要死了，今天却又能活蹦乱跳地到处乱跑。

甚至还、还在挑水？！

“......”

“嫂嫂，你在找我大哥吗？”

池宁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