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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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蓝昭让内侍送赵致出宫，还未走出多远，就遇到一名青年迎面而来。那人衣饰华美，容貌昳丽，长相与离王有相似之处，显然是他的儿子之一。双方相遇，带赵致出宫的内侍朝那人行礼道：“奴婢拜见二殿下。”

“免了。”青年看着赵致，问内侍，“这位是谁？”

“回禀殿下，这位是缙国嗣君。”

赵致对他拱拱手：“在下缙人赵致，二殿下有礼。”

青年恍然大悟，笑着回了礼，道：“原来是缙嗣君！嗣君有礼，在下虞琇，久仰嗣君大名，终于见到了，果然人中龙凤，名不虚传。嗣君几时到的，这就要出宫么？”

离国王室的状况赵致来之前就摸清楚了，知道这虞琇是离王次子，今年才十八岁，比赵致小些。

“是。”赵致道，“刚到离国，还有随行侍从在宫外等候，致须得先将他们安顿下来。”

“也对，嗣君初到璧城，应该先好好休整一番。”虞琇点点头，“那琇就不多扰了，等过些天再去府上拜访。”

二人作别，赵致继续跟着内侍出宫去。等他们走远了再听不见，虞琇才往来路走了一会儿，转过一个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偷窥赵致背影的虞嫒，戏道：“四妹妹非要我陪你来见见这位郎君，刚才怎么不过去跟他说两句话，也让他看看你呢？”

虞嫒白了他一眼，漂亮的脸上写着明显的不悦：“二哥说的什么话？我堂堂的离国公主，难道还要上赶着与人攀谈吗？”

往常她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在诸多贵女间可谓是众星拱月，哪个贵胄子弟不把她捧着？

“哈哈哈，四妹妹此言差矣。”虞琇摇头道，“妹妹固然是金枝玉叶，生得又貌美，在咱们离国向来只有别人讨好你的份。可人家是缙国嗣君，身份对等的是咱们大哥，你想想，大哥那样的人物，能像那些公侯和朝臣之子一般，对着别国一个公主低声下气吗？”

虞嫒低头不语，手指玩弄着衣带，半晌后抬头朝虞琇一笑：“你说得对。既然是缙国嗣君，那将来他就是缙国的王，自然要比寻常人高傲些。哥哥进出宫方便，劳烦哥哥帮我打听一下，这赵致在缙国可曾娶妻生子，他喜欢什么样的女郎？”

虞琇眉一挑：“你还真对他有意思啊？你的叶秋林不要了？”

“你别管。”虞嫒抓住他的手撒娇道，“我是不是你最疼爱的妹妹？你帮不帮我？”

虞琇无奈地笑笑，伸出手指刮刮她的鼻梁：“天大地大妹妹最大，我哪敢不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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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王赐给赵致的府邸在璧城内城的朱雀大街中段，府中只配有奴仆十余人。这朱雀大街住的都是离国权贵，左邻右舍皆为高官，他住在这里，一举一动都逃不开别人的视线，若是有稍微可疑之处，只怕不出半个时辰就报告到离王耳朵里了。

赵致从缙国带出来五十个亲卫，途中遇险折损过半，到这里只剩二十人，离王特许这些人仍然可以在璧城跟随他，这一点特权就和别的质子区别出来了。留在离国的他国质子还有三位，住处远不如赵致这里，他们府中不允许私养武士，连璧城外门都不能出，除了保证生活无忧，和软禁没什么分别。

宫人将赵致送到府门前，得赏就走了。这是前朝一个大官修建的宅子，气派非凡，门口两个大石狮子威风凛凛，牌匾上两个金漆大字“礼园”。赵致进入正门，发现自己的侍卫统领王抟已经带着手下和府中仆婢等在那里，左右两边分别是他的人和府里本来的仆人，一边站得昂首挺胸，一边低头垂手。

见他终于回府，王抟说明这位就是他们今后的主人，众仆齐齐行礼，显然是事先就调.教过。赵致身边没有婢女服侍，一应日常都是王抟打点，看来在他回来之前王抟他们就到了，早已与管事交接清楚。

王抟带领一名中年男子走到他面前，向赵致介绍：“殿下，这位是府中郑管事。”

管事作揖谄笑道：“嗣君殿下，小人郑奇，乃是礼园总管，在此当差已经二十年，主子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人。”

赵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淡淡道：“你们跟以前一样就好，该做什么做什么，平时无需到我跟前来，我有事王抟自会来找你。”

郑奇的身份虽然只是个管事，但这些年礼园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主人，他从来没有身为仆人的自觉。

他本想与这新主人多说些璧城王公贵族的情况，顺便提点他一二，闻言脸上笑容一僵，看来这个新主子并不想把权柄都交给他。园子没主人的时候全是他这个管事说了算，可从今以后有了王抟等人，他的地位肯定不比从前了。

“嗣君，宫里送了六名美人来，现在暂时安排在留芳阁，要不要把她们送到您住处去？”郑奇心里打着小算盘，面上依然毕恭毕敬。

赵致眉头微皱，果断拒绝道：“不必，让她们安分一点，不要来找我，否则一个犯事连着其他的全都打出去。包括这府里所有人，劳烦郑总管多看着些。”

离王赏赐的，若是直接还回去等于扫人家面子，养在府里也不费事，左右这里的吃穿用度都是内府出的。不过他不希望她们到他面前来，惹恼了他，寻个理由赶出去离王也不能说什么。

“是，小人记下了。”郑奇碰了一鼻子灰，面上虽笑嘻嘻的，心里直骂娘。其实之前王抟就提醒过他赵致不好女色，他不信，毕竟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哪有面对美女忍得住的，谁知道竟是真的。

呵，这缙国嗣君，怕不是有什么隐疾吧？

拒绝了郑奇带他逛遍礼园的提议，赵致让人带他到自己的居所。这是王抟帮他选的地方，一座独立于小院里的楼阁，楼阁四周空旷，从小楼望下去一览无遗，绝对无法藏人。他让王抟安排人守在小院门口，不经允许任何人不能出入。

一个人待在房间里，赵致脱了衣服，放松地泡进浴桶中。

他与别的王子皇孙不同，从十二岁起便生活在军营中，和士兵一起度过八年光阴，练了一身武功，身体自然也比那些人强健敏捷得多。他有着介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身体，穿衣时显瘦，衣服下却是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优美流畅，既不像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一般瘦削孱弱，也不像市井壮汉那样粗犷笨重。

只是这副漂亮的躯体上却交错着许多道伤疤，一些是已经浅淡的旧伤，还有一些却是最近留下的。尤其左胸上一道触目惊心的狰狞伤口，足有四五寸长，最深处大概有一寸，愈合得不好，跋山涉水到璧城没来得及休息又去见离王，现在又开始流血了。

这些新伤都是来离国的路上留下的。

他和他的侍卫们在途中遇到两次截杀，一次是在离缙边界的山里，杀手装扮成流匪，第二次是靠近璧城的一个荒村，那些人假扮成灾民突袭。这两次刺杀带走了他二十几个亲卫，若不是有个侍卫拼死推开他，胸口上就不是那道伤口，而是直接被洞穿一命呜呼了。

洗完澡赵致自己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换了衣服才开门让等在外面的王抟进来。

“殿下，属下打听到那些外国使节所来为何了。”王抟禀报道。

“讲。”

“他们都是为了贺离国五公主及笄而来，不过属下还听说，他们的真实目的只怕都是来向这位公主提亲的。”

赵致目光微讶：“区区一个公主，有这么大面子？”

各国互相联姻是常事，缙国也有公主嫁到别国去，不过就是燕国最受宠的云姚公主刚及笄时也未曾有这么多外使来提亲吧？如果现在有这么多国家争着与离国联姻结盟，那他该想想，离缙之盟是不是有那么牢靠了。

王抟道：“属下还听说，离国这位五公主生得国色天香，是天下难得的美人，曾引得燕王如痴如狂。”

赵致一哂：“这世上真有引得人如痴如狂的美人吗？”

“属下也没见过。”王抟低着头嘿嘿笑起来，“不过这个传言属下也听过的。据说当时燕王任性得差点真割了七座城做聘礼呢，幸好离王拒绝了，不然今天离国作为燕国的姻亲也不能和咱们结盟。”

“色令智昏。”赵致摇头，又道，“既然如此，你也去备一份礼物吧，到时候送去。无需太贵重，尽个心意就好，免得人家说缙国人不知礼数。”

“是。”

王抟迟疑了一下，问道：“殿下，咱们路上遇到的两次刺杀，要不要回报陛下？”

赵致面色一凝，沉吟片刻后道：“不必，我们也没证据是那女人做的，父王年老昏聩了，不会相信我的。”

他低头看着那道差点致命的伤口的位置，缓缓道，“没办法了，我本来不想争的，他们想让我死，我偏不能让他们如愿。”

“那殿下打算怎么做？”王抟声音里隐隐有几分兴奋，“不管殿下做什么决定，我和兄弟们誓死追随您！”

这些年主子被那对母子欺辱得太过了，陛下也越来越昏庸，不但收回了赵致的兵权，还把他打发来做质子，他和同僚们看在眼里，实在是气愤。如今主子终于被激起了斗志，不甘心一味遭人打压了，他们将来一定要回缙国出了这口恶气。

“不着急。”赵致反过来安抚下属，“至少东营大军和一些老臣是向着我们的，而且溪国在一天，父王总归有几分忌惮，不会明面上废了我。我们先在离国养精蓄锐几年，月满则亏，季氏太张狂，总有一天会被反噬，到那时候，我们的势力也壮大了。”

赵致生母是缙国王后，也是从溪国嫁过来的公主，从十年前就缠绵病榻，移居温泉宫修养。溪国是缙国最大的附属国，缙后名存实亡，若是赵致再被废，溪国一怒之下反水投靠燕国，对缙国来说是个很大的威胁。现如今缙王宠爱的是贵妃季氏和季氏之子赵意如，还没有改立意如为嗣君，就是忌惮着赵致背后的东营军和溪国。

缙后离宫两年后赵致就自请去东营军中历练，他从前没什么野心，比起波云诡谲的朝堂更喜欢呆在军中。季氏母子视他为眼中钉，咄咄相逼，他愿意交换来离国做质子，也有暂时避其锋芒的意思。谁知他们还想要他的命，那他就不得不主动去争上一争了。

“对了，季氏派的人在路上没杀得死我，一定会伺机再下手，你让他们多提防。以后不许新人进府，这府里所有人员都要仔细排查过，包括那些老人。”赵致提醒道。

“属下省得。”

这一路上太累，到璧城之前连睡觉也不敢太沉，现在终于能放松一下了，赵致一觉睡得昏天暗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宫里来接他的马车早已候在门外，赵致从带来的衣服里选了一件还看得过去的，换上便出门了。

送春节是离国春季重要的节日之一，传说春天的花神们在这一天从人间离去，人们要举行盛大的送别礼，来年她们才会再回来。这个晚上没有宵禁，街上会挂出各种鲜花做的花灯，华彩流光宛若星河，璧城外城更将开设三天的夜市供百姓们游乐。

马车缓缓驶过街巷，赵致从车窗往外看，街市上人潮涌动，家家户户已经在外面挂起了造型各异的花灯，越是显赫的宅第外的花灯越是繁复华丽，好一派国泰民安之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