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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贺林轩领着两个孩子到家的时候,张河已经做好了午饭。
见他们回来,赶紧招呼李文武帮忙摆上来。
他把贺林轩带来的东西每样都烧了,装得满盘,还有自家种的蔬菜。
摆了一整桌,张河嘴里还说着:“你们拿的也太多了,咱们一顿都吃不完,等回去的时候都给你们带着。”
李文斌忙说:“阿嫂说什么呢,哪有这样的道理。”
张河还想说什么,贺林轩便说:“阿嫂,都是山里的东西,不是什么稀罕宝贝。勉之和诺儿以后不缺这一顿肉,咱们就别在饭桌上说这些了,快坐下来吧。”
李文武则不和他们客气,笑着说:“回头你把地里的瓜菜收拾一篮子出来,给他们带回去才是正经。勉之和林轩都不会操持这些,以后每月我们往山上送些,反正家里也吃不完的。”
李文斌当即便要拒绝。
他知道家里的情况,就是有剩下的,让阿嫂拿着和别家换些鸡蛋也好啊。
倒是贺林轩拦着他,说:“谢谢阿兄,我也正为这事发愁呢。大人倒没什么,拿山里的野菜将就一下也就是了,诺儿就不能了。”
他话是这么说,可心里已经打算学种菜了,反正不是多难的事。
贺林轩递给李文斌一个眼神,后者也明白阿兄的心意,不让他为自己做些什么怕是心里难安,便不再说了。
果然,李文武的笑声更大了一些,连催着贺林轩喝酒。
喝过一碗,贺林轩说下午还要去镇里办事,晚上再陪他喝个痛快才让他停下劝酒。
诺儿惦记着早上没能多吃两口的鱼肉粥,眼巴巴地看着桌子中间的烧鱼。
李文斌就给他夹了一筷子,小心挑了鱼刺。
结果刚吃到嘴里,诺儿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实在是从小受着不能浪费食物的教导,他才没吐出来,一脸痛苦地咽了下去。
张河看得直笑,说:“诺儿肯定是吃不惯鱼的腥味,多吃就好了。”
说着,他特意又夹了一筷子放他碗里,“吃鱼对的眼睛好,诺儿要多吃。”
李文斌忍不住撇过头——他刚才就吃过了,没敢伸第二筷子。
诺儿睁大眼睛看着碗里的鱼肉,到底还是坚决地摇了头,怎么也不肯吃了。
他看看只顾着笑的阿爹,求救的目光落在了贺林轩身上。
贺林轩面不改色地从他碗里夹起来吃了,也夹了一筷子鱼肉,先放在鸡肉盘子里的油光滚了滚,夹着递到小孩儿嘴边。
“你伯么说的没错,不能挑食。”
诺儿机灵地用鼻子嗅了嗅,看他鼓励的眼神才啊了一声,张嘴吃了。
贺林轩又如法炮制地给李文斌也夹了一筷子。
李文斌先看了眼诺儿的表情,看他吃完后,眼睛重新落在那盘鱼上,这才放心吃了。
果然,鱼肉的腥气和一点处理不当的苦味,都被浓郁的鸡肉味掩盖,口感也算鲜嫩,吃起来比之前好上太多了。
张河看在眼里,桌子下的腿碰了碰自己的夫君,给李文武挤眼睛,好似在说:我说的没错吧?
李文武喝了酒而泛红的脸上更添一分喜意,连声招呼阿弟一家多吃些。
他俩的心思都不在这顿饭上,倒是被鱼肉苦了脸的李信偷偷用贺林轩的法子试了一口,眼睛一亮。
一顿饭他一边给诺儿夹菜,一边给自己添,忙的不亦乐乎。
吃过饭,贺林轩就打算带李文斌和诺儿去镇上县衙,这样能赶早些回来。
张河说:“过户不必孩子去的,就让诺儿在家和他阿兄玩吧,外头晒着呢。”
贺林轩想了想,还是和他们交了底,说:“不瞒阿兄阿嫂,我想带诺儿去大夫那看看他的嗓子。”
这话李文斌都是第一次听说,惊疑不定地看过来,犹豫道:“林轩,诺儿周岁后我也带他看过几个大夫,可都说……”
他顾及儿子在场,只是对贺林轩摇了摇头,表示大夫们的无能为力。
贺林轩说:“我只是想看看他的嗓子是什么情况,并不问药。其余的,等大夫看过之后,我回来再同你们细说。”
只要诺儿的声带没问题,他有预感自己能给这个家带来惊喜。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尚早,他还想听听专业人士的判断。
李文斌张了张口,贺林轩便说:“你别紧张,就当带诺儿去镇上走动一下。他应该还没去过集市吧,正好添些他要用的东西。”
李文斌又想起了家里所剩无几的铜板,更忧心了。
可当着兄嫂的面也不好说什么,他只是默默地把自己藏在屋子里本打算留给诺儿的一些私房取来,带在了身上。
之前贺林轩去里长家办事的时候,顺道去里长家旁的贺老三家里和他约了驴车。
贺三的阿父阿爹就是贺林轩之前请来充作高堂的长辈,一家人都来吃过酒席。
现在贺林轩花钱来租车,自然也不好把人推出门外。
正巧贺三叔今日也有些事要来镇上,便只收了他们三文钱,没要更多。
等告别贺三叔,进到镇里,贺林轩才小声和他说:“别担心银钱的事。”
“还记得家里的折叠桌椅么,我把那法子教给了镇上的木匠,五吊钱卖给他的。他先给了三吊铜板,约定过半个月要是法子可行,有人来买卖,就再给两吊子。”
李文斌这才放心了。
他用过那桌椅自然知道好处,定不可能没人买。
这一路先去县衙办理户籍,交足了二十铜板,过程很顺利。
李文斌把写着“贺子诺”的户籍书,珍而重之地收进怀中。
王家人果然没给小儿在衙门入户,这种不在族谱也不在丁户的人,若被当成奴隶买卖,都没处申冤。
他自是气愤,但更多的是庆幸,儿子没和王家有任何律法上的牵扯是最好。
他摸着诺儿的脸,喜形于色道:“诺儿,往后别人问你,你便告诉他,你姓贺,名子诺。记住了吗?”
小小的孩子还不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只是看着阿爹高兴的模样,也咧着嘴点点头。
贺林轩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牵着夫郎,朝木匠家去了。
王木匠见了他也是一喜,连将他请进来,说:“当初说好是半个月,这都过去两三日了,我还想着要怎么找你呢。”
贺林轩见他殷勤招呼儿子倒茶来,显是要留他多聊一会儿,忙说:“王叔,我便不多坐了。还得去给夫郎和儿子添置些东西,再耽搁,就赶不上村里的驴车回去了。”
木匠见状,只好把钱给他。
把人送到门口,他还不忘嘱咐说:“贺小侄日后要是有了新法子,可要第一个想到老头子我啊。”
贺林轩连说一定。
等走出一段路,李文斌才有些不满地说道:“我刚才听他儿子说漏嘴,来他家里定了物件的已经有五十多家了,都是大生意呢。”
也不知道要赚多少,银子不说多给,连声谢都没说。
贺林轩好笑地捏捏他的手,说:“这法子想起来难,做起来简单,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别家学去了,他占不了多少便宜的。”
李文斌听了,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些。
接着夫夫俩就带着诺儿去看大夫。
贺林轩带着他们去找了原主常去买跌打药酒的那一家,他给李文斌用的玫瑰膏,也是从这里买的。
原主认得这家的男人。
他以前也是贺家村的猎户,入赘到了林家。而教导原主的老猎户曾经救过他的命,因此原主来林家医馆买药总是给他最便宜的价钱。
他的夫郎也就是林家医馆唯一的大夫,是个细心温柔的人。
因为家里只得他一个哥儿,林大夫出师后,来找他看病的大多是哥儿或孩子。
听了贺林轩的来意,林大夫在阳光下仔细地检查诺儿的咽喉。
过后,他说:“看不出有什么毛病,怎地不能说话了?可是以前有过发烧之类的病症?”
李文斌说:“两岁那年得过一场风寒,烧的不轻。不过那之前我就带他请过医,连看了三位大夫,都说他得了哑疾。”
林大夫道:“他的状况与一般哑疾却是不同。”
“我刚才也听他出过声了。听你夫君说孩子哭的时候发声绵长,并不受阻,可见不是咽喉的问题。想是我才疏学浅,却也诊断不出他是为何不能说话。”
李文斌本来不抱多少希望,听了后平静地点头谢过大夫。
贺林轩心里有数了,又请林大夫给夫郎幼子诊了脉,看看是否有不足之症。
他很不放心他们的健康状况。
林大夫看过后说:“你这夫郎小儿身体都有些血气不足,脾胃也较常人弱,不过也都不是大症候。只要日后饮食上注意些,莫让他们着凉受寒就好。”
顿了顿,他说道:“我观你家夫郎还有些忧思过度的症状,而且成年后情潮时也没有得到妥善照顾,体质上就差了些。”
“平日里倒没什么,若是怀上身孕,恐怕生产上会有些艰难。不若再等两年,养好了身体再作打算。”
李文斌脸色一变,转头去看贺林轩。
贺林轩也吃了一惊,他总是习惯性地忽略夫郎也能给他生孩子的事实。
但对于大夫的医嘱,他却不敢轻视。
尤其事关难产——这种在古代一出现就可能一尸两命的事!
他握住李文斌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紧张,看向林大夫认真询问道:“大夫,不知你可有法子避孕而不损及我夫郎的身体?还有,他应该如何调养,可需要用药?”
贺林轩问的直接,惹得一旁正在捣药的贺伯没好气地瞪他,对自家夫郎张口闭口说避孕算个什么事?
李文斌也红了脸,但也看着大夫,认真听他的回复。
“用药倒是不必,只让他别再忧思操劳。至于……”
林大夫咳了一声掩住不自在,接着说道:“哥儿只有在每月情潮来时才会受孕,只需那时在房中燃上避子珠,或是悬挂避子草的草籽在床头即可。那气味效用很好,也不会伤害哥儿的身体,大家一向都是这么用的。”
原主对这些一无所知,贺林轩当然也是初次听闻。
当下要追问避子珠和避子草是什么,这里是否能买到,就被李文斌拉住了袖子。
他红着脸说:“我认得的,咱们回去再说。”
林大夫又咳了一声,说:“你夫郎说的是,避子草在山上也算常见,你自去寻就是了。”
因为哥儿在三十岁前很容易受孕,但每每情潮来时又折磨人,须得行房纾解才好,否则会连着发一二日的低烧,精神不振,身体虚软。
可连续生产有损哥儿寿命,家里又养不起那么多孩子。所以自避子草的功用被发现后,就在夫妻房事中使用频繁,在大梁也被列入常用药物。
那避子珠则是用避子草籽提炼出来的,被调制成了香料,富贵人家喜欢用。
贺林轩谢过大夫,待要付诊金,被林大夫拦住了,说:“你成婚,我和你阿伯也没能去道贺,哪里能收你的钱?”
老猎户死前还托人给他夫君带了口信,交代若是贺大郎不幸死在牢中,务必要帮着收敛,别让他被弃身乱葬岗里。
如今大郎得了大赦,他们对老猎户的恩情无以为报,只能替他多照拂一下这孩子了。
贺林轩再三谢过,倒不和他们见外。
要走的时候,贺阿伯还拉他到一旁,塞给他一个大瓶子,和他说:“别舍不得用,不够了再来买,这个就当是阿伯给你的新婚礼了。”
贺林轩掂量了下手里玫瑰膏的重量,对他露出一个男人之间才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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