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拜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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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三声钟响，代表着此次天元宗弟子选拔正式结束。

有望成为内门弟子的众人被带入正殿。

阮卿在踏过门槛刹那，便察觉有几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微微挑了下眉，不做多想，只随着其他人恭敬垂手立于中心。

紧张感弥漫在大多数人心中，以他们这个年龄虽然做足了准备，但等到真正站在殿内，被许多双修真界大佬目光上下打量之时，还是忍不住心生不安，面露忐忑，更有紧张到小腿肚子都在打颤的。

即使是世家一些弟子，也都微微不自在偏过头去，更何况他们回想起刚到门口便被拎走的白七七和秦知非，不由得对领路师兄口中的道君都很和蔼纷纷产生质疑。

好可怕，他们脸都是黑的。

在一众忐忑不安中，阮卿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也是从她开始正式收徒。

我其实真的不想这么出风头的。阮卿叹了口气，顶着一系列佩服，鼓励，嫉妒等交织混杂的目光，疾步上前。

她原本只想混个前几，能先有个拜师选择话语权就行，但没想到混得太过，直接成为最瞩目的那一个。唉，实力不允许啊。

阮卿一边感慨，一边任所有人打量，不见丝毫无措与慌张。

嗯，不骄不躁，不卑不亢，看起来就是个好孩子。

掌门没有读心术，不知道对方内在已经拐了不只一个弯，只是欣慰点头，顿觉弟弟余（后）生（继）有（有）望（人）。一想到这个，他看着对方的眼神更多了几分慈爱。

“你可愿拜我为师？”玄清道君率先开口，上挑的桃花眼笑起来时是说不出的风流缱绻，俱是温柔，稍不留神，便沉溺于那片星光中。

但阮卿对此毫无触动，甚至只想打个哈欠，这也不能怪她，任谁前世每一步算计都是要至对方于死地，也起不了半分涟漪。

看起来温柔多情，但等到真正成为敌人，你才知道他骨子里的冷漠可怕。

“玄清，你这是何意？”洛宁道君望着眼前一幕不禁皱眉，他似乎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凡事讲究先来后到，他看中的人别人凑什么热闹。

“什么何意？”对方轻笑出声，语气却十分理直气壮，“我自然是想收个称心如意的小徒儿。”

“我记得我上次”

“你上次大家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看孩子自己选择。”

两人的目光于半空交汇，一温柔缱绻，一平淡内敛，但谁也不愿退让。

阮卿：……

咦？这是让她二选一的意思？但她自己一个都不想要诶。

“弟子……”

不等她说完，另一道清冷至极的声音便插了进来，“他们不行，你可愿拜我为师？”

只见开口之人一身淡青色长衫，鸦羽似长发用桃木簪高高竖起，铺洒于后背，一双墨色瞳孔，清冽至极，即使容颜俊秀至极，带有几分女气，但周身冷傲孤清的气质足以掩盖一切柔和，就地辟出一方只装得下他一人的静谧天地。

“云尧？”

玄清道君惊讶道，他原本以为按对方的性子即使掌门有意而为，也不会答应，但没想到居然真的动了收徒心思，这下倒是不好争了。同属性，修为高，怎么看都比选择他和洛宁更好。

很明显洛宁道君也是这样想的。他神情复杂看了一眼依旧垂手立于中心的少女，心中她一定会选我的想法逐渐动摇起来。

其实不确定的种子从观看水幕时便被埋下，记忆中的阮卿永远都是待在角落中安静执拗的灰扑扑模样，他好像从来没见过对方笑得那般意气风发，那般……洒脱不羁。

他渐渐垂下眸来，如其他两人一般安静等待回答。其他人更是竖起耳朵，对最后的结果好奇不已。

三位道君争一徒的场景毕竟少见，这份少见在剑修天才，号称拒徒狂魔的云尧道君加入后更是达到顶峰，谁都知道云尧道君是多少剑修心中的白月光，是多少想要拜师少年少女的梦想终结者，如今，他终于站出来了，还是主动站出来了！！！！

没见掌门都惊呆了。

掌门：是的，我惊呆了。

他都已经做好等会亲自开口给最近态度似乎松动的弟弟抢徒弟，塞徒弟的事了，但没想到对方松动太过，直接打他了个措手不及，本人上场，好弟弟，他直呼好弟弟。

这臭小子终于干了件人事，他总算不用担心玉京峰的传承问题。掌门激动地捏紧座椅把手，等待结果。

阮卿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还能在正道得到如此真挚又热烈的目光洗礼，其中有不少还是来自前世敌人的，这感觉着实奇妙，她面上一片坦然，实则乐开了花，有趣，太有趣了。

就是云尧道君确实是在意料之外。她有几分犹疑。阮卿本意是找性子豪爽，弟子多不会过于束缚她的伏哲道君为师，但没想到前世至死都是孤身一人的剑修天才会主动收她为徒。

说不上什么感觉，就是觉得重生一次真的什么都能碰到。

眼下此景，再扯一位道君进来就有点不合时宜了。阮卿思索再三，最终还是恭敬答道，“弟子愿拜云尧道君为师。”

与其他两位相比，云尧绝对是最好的选择。灵根相近，又是首徒，不说短时间内什么都有，但和现在的处境比起来绝对是一个天一个地，更何况……少女盯着对方腰间的佩剑，异彩连连，上辈子对方身陨得早，等到她闯出血剑名声，早已无人可以作为对手，更是委屈了昆吾威名。

如今昆吾虽不在身边，但能和传说中的剑修天才对战，试问不是哪一个剑修的梦想？

还没有拜师·但已经准备和师尊互殴的阮卿兴奋想到。

云尧道君感受到小姑娘真挚热烈的感情，极为矜持冷漠地点了点头，内心却是：啊，这个徒弟果然很喜欢我，就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成为我的对手。

“如此便恭喜了。”玄清道君见已有了结果，心下虽然惋惜，但还是真心道喜。

“恭喜。”洛宁道君神情淡淡紧接道，看不出喜怒，即使不被选也在意料之内，但他还是微妙的……不甘心。

云尧道君：“嗯”

他不动声色朝兄长扬了扬头，再得到同样的恭喜后，才十分坦然带走了自己新鲜刚出炉的徒弟。

“小孩子脾气啊。”掌门对自家弟弟从小到大就没变过的求夸奖行为表示无奈。

收徒在继续。

但今年必定是一个不按照常理出牌的拜师仪式，被叫到名字的君怀芝显得极其果断，开口便是要拜齐光道君为师，惊得对方刚喝的茶水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虽然对这么个好苗子执意想成为医修有些奇怪，但他作为赤华峰的首座，自然是极其欢迎的。

应长生被一早看好他的鹤真长老带走。

……

“苏瑶，梧桐峰。”

“陈寻意，归一峰。”

一切都与前世没有什么不同，但让阮卿惊讶的是这辈子不仅她没有拜洛宁道君为师，就连阮念都没有，反而是与阮初和一起留在重光峰。

总不至于她做了个改变就直接把那对感人肺腑的师徒变没了？

阮卿看着另一侧的父女温情，惊讶不已，虽然她爹从头到尾都没有怎么看她，唯一一次还是看她会不会拜云尧道君为师，但架不住自己好奇啊。

不说这边是挠心挠肺的想知道原因，那边看似笑得很开心的阮念也是懊悔与嫉妒交缠。她怎么也没想到云尧道君居然会收阮卿做徒弟，还可能是唯一的徒弟，说出去不知道会让多少人羡慕！！！

绝佳的灵根，强大的师父，一整座峰的资源……嫉妒如毒蛇一般紧紧攀附在她的心头，嘶嘶作响，只是刹那间的分神，便让她错过了拜洛宁道君的计划。

不过错过也就错过了，阮念继续对着周围熟悉的长辈们温柔羞涩微笑，一片不谙世事的天真，但眼底却飞快划过一抹阴霾，她原本就是因为阮卿才想要拜对方为师，如今人家师父都换了，她拜不拜也就……无所谓了。

就是如何之后能让爹帮自己拜入云尧道君门下是个问题。阮念在心底筹备着新的计划。

不论什么，她都不会让给……她的好姐姐，哪怕是毁掉。

等到掌门念完枯燥无趣，冗长繁杂的宗规后，新弟子入门也就意味着结束。众人三三两两离去，就在云尧道君带着阮卿准备回玉京峰时，对方却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停下脚步，望着依旧坐在殿内的洛宁道君沉默不语。

“……”

师徒俩无声对望，最后还是阮卿叹了口气，认真道，“师尊，徒儿还有些私事要处理。”她对于这个私事定义其实有些勉强，归根到底还是因果铸就的心结，不过肯定不能将实情告诉对方。

云尧道君虽然感到疑惑，但还是选择尊重徒弟，只轻声答了句：“嗯。”

便独自离开，在殿外等候。

阮卿等到大殿内只剩下她和洛宁道君时，才向前走去，又或者说，对方也猜到自己是在等他。少女深吸一口气，不同于之前不在乎隐藏下的随意，而是结结实实，认真无比跪了下去。

膝盖与地面的碰撞声在此刻显得格外明显。

洛宁道君垂眸静静望着她，眸光中满是不解，惊讶以及一丝丝自己也说不清的慌乱。

但阮卿却已然不在意，她只是依旧跟随自己的本心，恭恭敬敬开口，“道君这些年的照拂之恩，弟子感激不尽。”

“我……”

“其实若是按照道君对弟子小时候的安慰，您也算我半个师父。”

“既是如此，你为何要拜云尧为师？”洛宁道君在突如其来的跪拜中终于回过神，平静问道，面上的困惑不加掩饰。

“不过是幼时的玩笑话，弟子并不想让道君为难。”也不想再让自己难堪，阮卿默默藏起了后半句，继续微笑道，眼底似有星光闪动，“更何况，剑修才是弟子最终要走的路。”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不过，道君的恩情，礼数不可废。”话音刚落，阮卿便冷静至极拜了三拜。

第一拜，无论你说收我为徒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前世幼时的照拂做不了假，我感激不尽；

第二拜，即使你再偏心阮念，对我所教也算得上尽心尽力，开始的种种，是我生了执念；

第三拜，你前世为了阮念毁我灵根，废我金丹，可是我叛出宗门，堕入魔道后，你也受尽唾骂，自毁金丹。

这三拜我拜的真心实意，无怨无悔，三拜后，我的怨怼，我的不甘，悉数消散。您与我，也将再无纠葛，自此两清。

洛宁道君看着她恭敬行礼的样子，突然间茫然若失，他知道这三拜意味着什么，是修真界解除师徒关系的拜别礼，其实以他和阮卿的关系，对方没有必要为那句话做到如此地步。

就连他现在也不得不卑劣承认玄清的嘲讽，那只是一句玩笑话，是他在看到少女的优秀后，不愿承认的玩笑。

但洛宁道君冥冥中又感觉到，阮卿拜他是有更深层次的理由，深层次到拜礼行完后，他们之间那道若隐若现的缘是真的……彻底断了。

他好像失去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失去。

阮卿倒是不同于对方的怅然，她在行完礼后便径直走出大殿，看着头顶的蓝天无比释然，就好像从前一直蒙在眼前的迷雾被陡然拨开一大片，刹那间豁然开朗。

她……突破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