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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阮卿眼中,除去必要的活动,师兄并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他更习惯静坐于屋中,看煮茶氤氲而生的雾气,朦胧又梦幻。

这种活动基本可以持续一天。

在这个动辄几百岁都算年轻有为的修真界中,对方已经凭二十几岁年龄,提前一只脚踏入了养老生活。

如果不是宗内情况不允许,阮卿都怀疑对方会直接拿着鱼竿坐在湖边几天几夜,还是那种愿者上钩类型的。

“师兄,走嘛,走嘛,我们难得遇见凡界的节日。”她扯着南离袖子,眼睛湿漉漉的,就差双手合十可怜巴巴乞求了。

“你们去吧,银钱我已经备好了,家里总需要有个人留下来。”南离侍弄着窗边的花草,那是他偶尔从外面见到的病株,养了几日,竟活了过来,长势也甚为喜人。

“屋子什么的弄个结界就可以了。”

阮卿风风火火给乖巧站在一旁等待的宁小玉递了个果子,便趁着师兄转过身拿水的功夫挡在面前,腰间不知道什么时候系上的铃铛随着身形晃动发出一阵阵清脆铃音,衬得少女的声音愈加灵动娇俏,

“好师兄,乖师兄,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嘛。我从来没有跟你一起看过凡界的景色,就算是修真界的市集,都已经成了很久之前的事了,师兄……你不是说无论在哪里都会保护我?”

“万一我这次出门遇见什么坏人怎么办?”

“而且……你看小玉也很想让你去,她现在还是个孩子,我们要满足孩子的心愿。”阮卿扭头笑眯眯道,“对不对?小玉、”

宁小玉:“……”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和他一起去了?!

但看着对方不住朝自己使的眼色,也只能板着脸一本正经开口,“是的,我想让仙长一起去,非常非常想。”

她短暂的停顿了一下后,又继续慢吞吞补充,“比姐姐还要想。”

话已至此,南离明白自己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他只能无奈换了身衣服,跟着两人出门。

柳州以一年一度七月举办的花灯节闻名,因此即使是名下所属的小城镇都有着到令人目不暇接的花灯展示。

人声鼎沸,烟花绚烂。

檐边是叮当作响的风铃。

听着便让人心情好起来,阮卿是个天生喜欢热闹的人,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总是愿意去接触那种真真切切、热闹非凡的烟火气的。

只有在这种喧嚣包围中,她才有一种自己是真正活着的放松。

“师兄,你看这个兔子灯像不像以前的那一个?”

她带着随手买来的面具,歪头笑嘻嘻将灯凑到少年脸旁,衬得对方一袭蓝衣,清秀俊逸的眉眼更不似凡人,灯下看美人,便是只有七八分,也能看成十分,更别说在她心中像师兄这样比十分还要令人动心的人了。

只可惜南离一出门便给他们加了不引人注意的障眼法,就算是美色当前,在这个很少见到修士的地方,也无人注意。

阮卿叹了口气,但一想到对方的好看这会只要自己能看到,又莫名高兴起来。

毕竟人总是复杂的,尤其是女孩子的心情。

南离看着兔子灯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摸了摸兔子耳朵,“若是当年能找到这么像的,某个小孩子就不会哭成一只兔子,我的衣服也能多留一件。”

“我哪有哭成兔子,师兄总是笑话我,难道我留给你的记忆就全是哭哭啼啼的小孩子样子?”

阮卿插着腰佯装不高兴,反正对于以前的丢脸事她是坚决不承认。

本小姐给你个机会,快点收回话语。

她“恶狠狠”瞪起眼睛,配上那青面獠牙的面具,一时间看起来也有几分凶狠。

手轻轻一拍,跟在身旁带着同款面具的宁小玉也叉起腰,同样有模有样睁大眼睛。

突然被两道“恶狠狠”目光一起盯着的某人:……

“噗”

南离手抵在唇边,起初是一阵轻笑,后来则是越来越大声,他见识过很多威胁,但还是很少见到这样令人可爱的威胁。

师妹威胁人的模样一点都没变。

少年回忆起当时的场景,眼底的笑意愈加止不住。

当年他出任务回来,买了盏兔子灯安慰因为后山兔子死了而难过伤心的阮卿,结果还是团子模样的小女孩没提上多久,就被满山乱窜,到处搞破坏的阮初和弄坏了。

阮卿白天在师尊面前没有哭,只是将兔子灯埋在了兔子身边,可到了晚上,他修炼结束完去看两个孩子有没有踢被子时。

男孩睡到鼻涕泡泡都出来,女孩却在自己的屋里蒙着被子抽泣,等到南离进去,被窝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小姑娘才手忙脚乱爬出被窝,见到来人,眼眶里的泪水不仅没有停止,反而越聚越多。

“呜哇哇哇,师兄,兔子灯和兔子一起都没有了。”

阮卿裹着被子,不停擦拭着泪水,可是那金豆豆仿佛怎么流都流不尽,一会功夫就哭湿了南离的衣服前襟。

“卿卿不哭,过段时间师兄再给你买一个一模一样的回来好不好?”

“呜哇哇哇,我就要那盏,”

几岁孩子掌心还是肉肉的,可抓起人来也生疼。

也是个半大孩子的南离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哭得快背过气的师妹和自己被鼻涕眼泪抹满的胸前,也慌张起来。

但这种事去找师尊最后被训斥的绝对又会是师妹。

南离无奈之下只能背着对方在外面晃了半宿,才将人哄睡着,月亮将两人的影子拉长。

“师兄不,不许骗人,我,我还想要一盏一模一样的兔子灯,这次我一定会保护好它的。”

小姑娘趴在他的背上,眼睛通红,打了个哭嗝,断断续续说道。

“好,师兄不骗你。”

当天晚上,南离就做了一个梦:他被一群哭得东倒西歪的兔子包围在中间。

“……”

结果后面他去了好几次再没有找到长的跟那盏被弄坏的兔子灯相似的花灯,去一次阮卿哭一次,没想到今天会在这看到一样的。

世间的缘分有时总是这样奇妙。

“我可是没有说是谁,怎么就有人迫不及待出来承认了?”他似笑非笑扬起眉梢,“师妹,你说这个人是谁啊?”

阮卿:“……”

“我,我怎么知道。”阮卿仰着脖子,心虚道。她在对方促狭的目光下敲了敲正抱着另一盏灯好奇看着他们的宁小玉,义正言辞道,“看见没,以后哭可不能在爱翻旧账、记性好的人面前哭,否则你长大后他张口闭口就是你小时候干得蠢事。”

“你说这种人坏不坏啊。”

“坏。”宁小玉郑重点了点头,甜甜答道。

“真乖。”阮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瞬间心满意足开口,“那我们就不跟这样的大坏蛋一起走了,好不好?”

“好。”

南离:“只怕你们等会还需要大坏蛋来付银子。”他将一锭银子递给摊主,见对方惶恐摆手不敢接受,温声笑道,“老人家,接下吧,我这样的大坏蛋可是随心所欲做事情的。”

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摊主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他擦了擦手接下银子,目光中满是感激,这抵得上他一个月的收入,“公子看看还有什么想要的,小老儿这的花灯虽然不说齐全,但也应有尽有。”

“过一会还有花灯大赛,今年柳州杜鹃花开得繁盛,因此这灯最后可能也多与杜鹃花有关。”老人好心提醒,这是摊贩对于外地来的客人很少提及的,做生意养家糊口的自然都巴不得这些外地来的客人什么都不知道,能多买一些是一些。

“确实应有尽有,可我已经找到想要的那一盏了。”南离笑着谢绝了对方的好意,跟在提着花灯兴高采烈的两人身后。

阮卿一边牵着小孩子,一边抚摸着花灯,心下微动,杜鹃花啊,杜鹃啼血,她即将制作好的啼血蛊会是回去的契机吗?

她若有所思。

三人走走停停,没过一会,手里便提满了东西,虽然这些东西大多都是阮卿一时兴起,买来也不知道干什么。

最后他们停在了一家馄饨摊边,吃着热气腾腾的馄饨,听着最近发生的八卦。

薄薄的皮,十足的肉馅,轻轻一口,唇齿留香。

“诶,你们听说了吗?居然有人敢到县令爷那闹事。”

“真的假的?!不要命了吗?”

“当然是真的。”开口的客人低下头,警惕望了眼四周,才对着同伴小声说道,“我表弟在县令爷那当值,那天府衙内差点闹翻。”

“所有人都被一个男人调戏了。”

“!!!!!!”

“我表弟他们总捕头都被抱着亲了一口,那人还口中美人美人的,当场就脱起了衣服。”

?????

“那,那县令爷最后怎么样了。”他的同伴瞳孔地震,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结结巴巴问道。

“还能怎么样,县令爷差点没气死,当场就把人打了二十大板,本来那人就半死不活,这打下去,听说在牢房里就剩最后一口气了。”

“没有人来认领吗?”

“没有,还是我表弟他们自己去问的,说是酒楼里的一个杂役,平日里就爱仗势欺人,连乞丐碗里的东西都要抢,捕快找过去时,家里早都没人了。”

“莫不是发了失心疯?”

“谁知道呢。”讲这个消息的人喝完了碗中最后一口汤,砸吧着嘴说道,“反正跟我们没关系,听说那男人为了赌连自己女儿都卖了,虎毒还不食子,这或许就是报应吧。”

“报应啊,报应。”两人唏嘘了一番,留下饭钱便走了。

即使声音再低,但对于修士而言,这点距离就跟在他们耳边说没什么区别。

南离:“……”

他看着碗中浮动的香油与葱花,无声叹了口气。

师妹的想法总是这样出人意料。

阮卿叼着一半馄饨,充分表现了什么叫食不言寝不语,只是她的视线微微一扫,便差点让另一半回归碗里。

俊美到妖冶的红衣青年站在街角,眉目含情,他仿佛天生就是人群的焦点,只堪堪一笑,便吸引了无数目光,执扇的手在灯光下纤细修长,乍眼看去,白皙肌肤竟比那白玉做成的扇柄更为诱人。

他状似无意地将目光移到这边。

阮卿默不作声低下了头,脸上闪过一丝若有所思。

胡九,他怎么会在这里?

难不成是为了……少女看着呼噜呼噜吃完整碗馄饨的宁小玉,心中涌起几分好奇,看来这胡九与宁家的关系倒是比她想象的要深。

就算是报恩,对于一只在人间肆意惯了的妖狐而言,似乎也没必要做到这么仁至义尽。

阮卿突然觉得嘴里鲜嫩可口的馄饨也没有了滋味,她撑着脸认真想了起来。

现在想想,明眼人都知道宁小玉那鬼修杜姨和鬼修亲生母亲与那只狐妖脱不了关系。

如果是自己去偿还一个普通人的恩情,她会舍掉部分修为,想尽办法去找寻已死之人的魂魄,助她们修炼成鬼修吗?会冒着被一位道君乃至一个宗门拨皮抽骨的风险,千里找一个孩子?

阮卿扪心自问了一下,答案很明确—不太会。

那比她更为不可能的薄情狐妖能做到这种地步,就耐人寻味了,所以说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那宁家真有什么让人挂念的宝贝?

等到再抬眼时,胡九已经不见了。

少女眯着眼睛,筷子在碗中来回搅拌,他们都不是什么义薄云天的圣人,为一个人做得多了,一为情,二为利益。情之一字,阮卿想了下对方平日的作风,还是觉得利益更可靠些。

“认真吃饭。”

打断她思绪的手上的一阵痛感,师兄用另一双筷子不轻不重在她手上敲了一下。

“……”

“不许打姐姐。”

不等阮卿回应,她旁边安静吃东西的宁小玉倒是先炸毛起来,小孩子抱着碗,瞪大眼睛,气冲冲望向南离,“不许打姐姐。”

她又认真重复了一遍,看起来对这件事极为重视。

南离:“……”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真的感受到了宁师妹的偏心。

作者有话要说:  多年后

阮卿:咦?我居然真的猜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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