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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迎接众人的是一场热闹的宴席,由苏城主亲自主持。苏小姐只在开席前朝他们敬了一杯酒,便退到了屏风后,不再出来。

席上的都是男子。鹿沥身为筑基期的擂主,被敬的酒是最多的。

他也来者不拒,全数饮下,最后他是醉醺醺地被扶回歇脚的院落里。

“龙公子稍等,我们去取醒酒汤。”

房门轻合,鹿沥伸了个懒腰,睁开双眼,哪还有一点醉意?

席间的酒和食物最后都被他借着袖袍遮挡,滑落到袖中的储袋里。

未免太过清明,他洒了酒在领口,闻起来一身酒气,熏得难受。正当他思考着要不要起来换身衣服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轻盈异常。

啧,竟连一刻也不愿等?

鹿沥收起了眼中的讥诮,合眼装醉。

“龙公子,我送解酒汤来了。”女声极为的好听,清越又不失温柔,细听之下,上挑的尾音还带了娇媚。

门被推开了。

鹿沥似是清醒了些,手摸索了一会,碰到床榻,才勉强撑起半身,另一手扶住额头,眉头紧蹙,稳住了,才睁开眼。

“你、苏小姐?”

面前的美人不难认出,她与开席前敬酒的苏雨筠穿得一模一样,不过卸下了面纱罢了。

而苏雨筠的相貌也确实对得上沉鱼落雁的形容,因捧着汤碗,宽袖滑落,她一截如雪的皓腕露在外,朱唇柳眉,在月色的映照下,红装素裹,灵动似仙,又娇媚如妖,又纯又欲。

“擂台对视,我便对公子一见钟情。”苏雨筠转身把房门合上,莲步轻点,慢慢走到鹿沥面前,递上汤碗。

鹿沥却还在揉着眉心,仿佛头痛难解,并没有伸手去接。

苏雨筠脸都笑僵了,暗恨他不解风情,又记恨那些人灌酒过多,再次提醒:“龙公子,请喝醒酒汤。”

鹿沥似是才反应过来,抬头看她,眼神愣松:“这醒酒汤酸吗?”

苏雨筠愣了下,保持微笑:“应当是酸的。”

醉酒的人最不讲理,立刻甩脸:“我最怕酸。”

“……”苏雨筠深吸一口气,“龙公子就喝一口,不怕酸。”

“我怕。”鹿沥往后退,坚持不接。

“可龙公子喝醉了。”苏雨筠让自己的注意力都集中他好看的脸上,尽量忽略他的臭脾气。

“我没醉。”

“自来醉酒的人都说自己是清醒的。”

“我没醉。”

“……”

罢了。苏雨筠也懒得伺候了,随手把碗搁到桌上。力道重了些,碗碰到桌上发出一声脆响,鹿沥立刻像受惊一般,拔出藏在枕下的长剑。

苏雨筠额角的青筋都要跳出来了:“龙公子,冷静。”

“啊,苏小姐。”鹿沥知道不能太过,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目光清明了些,收起了剑,向她赔礼,“我定是醉深了,才会在梦里见到苏小姐。”

苏雨筠的心情稍微好了些,她向来对自己的容色极为自信,若不是这小子长得好看,她才懒得费这番功夫。出来一趟不易,若能把他捞到手,也不枉此行。

苏雨筠暗暗运功,媚态尽显,扭着纤腰往床榻走来:“那龙公子可愿与我梦里共赴巫山,联结鸳盟?”

“好啊。”鹿沥侧头一笑,握着剑跳下床,往门冲去。

“龙公子,你这是要做什么?”苏雨筠愣住了。

“不是要一起去巫山吗?”鹿沥回头看她,一脸疑惑,“苏小姐还不走?”

苏雨筠一口老血梗在喉头,差点破口大骂:“我是要跟你大半夜去爬山吗?我是要跟你交欢!周公之礼!懂不懂?”

“哦,苏小姐还是太过含蓄了,早说明白点不就好了吗?”鹿沥从令如流地关上房门,走到桌边坐下。

“呵呵。”苏雨筠气得憋红了脸。本想着他皮囊好,用过后留他一命,带回宗门。现在她只想着云雨后定要折磨他一番才了结。

然而她还没靠近,鹿沥又拔剑。

这次她真的炸了:“龙公子,你这又是做什么?”

“哦,忘了跟苏小姐说,我修炼童子功,此生必须洁身自好,远离女色。”鹿沥理所当然地说。

“那你还参加比武招亲!”耍他们玩的吗?

醉酒的人格外老实:“我是为了要嫁妆。”

这人长得清风朗月,怎么人模狗样的,比狗还狗!苏雨筠的修养都憋不住了:“呸!你不要脸!算计女子嫁妆,算什么男人!”

“我寻皮绒草多年,好不容易才找到!”鹿沥理直气壮,“况且把嫁妆单子公之于众,不就说自己是冤大头,赶紧来抢吗?”

“明明是你们这些狗男自己人心术不正,哪能怪别人家财万贯?”苏雨筠被他带歪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还是他的前半句重要,“不是……你说你是为了皮绒草?”

她的脸冷了下来,已不见半点娇媚,看鹿沥的眼神已像看个死人一般:“你知道什么是皮绒草?”

“当然知道。”鹿沥仿佛还在酒中,对危险半点不觉,“皮绒草是血魔花之毒的唯一解药,与血魔花相伴而生。不入血魔门,根本寻不到皮绒草。”

“那你觉得苏雨筠的嫁妆里为什么会混有皮绒草呢?”苏雨筠的手背在身后。

“自然是因为想钓出如我这般的散修,或是想寻找十年前的那批药人。”鹿沥眼神已不见半点醉意。

风声骤起,长鞭冲着他脸门扫来,鹿沥早有准备,提剑格挡。只是剑身太脆,相击的那一瞬,长剑被鞭子折断,鹿沥及时后退,还是被鞭尾在脸上扫出了一道血痕。

“看来苏小姐对我的脸垂涎已久。”鹿沥扔下了断剑,目色黑沉,从储物袋里取出了黝黑的剑胚,不忘嘲讽,“长得丑也不是你的错。”

他不说还好,一说苏雨筠就想到先前受的气,要疯:“不要脸是你的本事!你根本没醉!”

“明知道有问题,还放心吃喝,这是蠢。”剑胚拦住了鞭子,并甩了回去,鹿沥一剑朝她刺去,“苏小姐,为什么你明明这么普通,却能这么自信?”

苏雨筠恨不得自己现在就能把他抽死:“用一把没开刃的剑跟我打,你瞧不起谁?也就能趁现在能多说点话,呈嘴瘾!”

鞭子已快到抽出了残影,鹿沥应对得并不轻松,身上已被抽出了数道血痕。他筑基初期,苏雨筠的修为要比他高。更何况,他把她气得够呛的,估计现在就一门心思想着弄死他。

鹿沥眼里逐渐浮现薄雾,心中的恶感在攀升。血腥味和痛感的积累,让他有种要毁灭一切的冲动。

唉,他就是个与生俱来的怪物吧。

“你不是很能说的吗?怎么不继续说了?”苏雨筠一手重鞭把鹿沥抽飞。

他撞碎了衣柜,埋在碎屑中,吐了一口血,眼底依旧散漫凉薄。

“听说你还有一个小师妹。”苏雨筠再抽一鞭,勾唇笑道,“这么小,送给门人玩弄,一定不错。”

啧,垃圾。

鹿沥抬手接住了她的鞭子,带着倒刺的鞭身没入到他的骨肉中。他却仿佛感受不到痛一般,在手中一卷,用力一拽。

“找死!你这手就废了吧!”苏雨筠眼里写满了恶意,把鞭子往回抽,却发现竟然抵不过鹿沥的力气,反被他拽向他的方向。

世上竟有这种疯子?

苏雨筠躲过他一剑,鹿沥乘胜再追击,剑都冲着苏雨筠的脸扎。

苏雨筠被他恶心到了,她总算明白了这个男人一点底线都没有,根本不会怜香惜玉。

她心里的那点念头彻底散了,只想速战速决,却没发现鹿沥的眸子已经全部变黑。

苏雨筠身为血魔门的人,不会跟你讲什么武德,她的鞭子上是涂了毒的。鹿沥的左手早该失去知觉,但他依旧拽着不放,她只能弃了鞭子,从袖中转出匕首,朝鹿沥刺去。

鹿沥却反用鞭子朝她卷来,另一只手上,黝黑的剑身上也覆了一层霜气。

苏雨筠又被他拉近了距离,察觉到他灵气不稳,她诧异又觉得好笑:“你竟然想在这种情况下冲击筑基中期?难道你以为到了筑基中期就能打败我?”

苏雨筠的真实修为是筑基后期,接近圆满。别说鹿沥到了筑基中期,她根本不会让他有这个机会。

这小子资质确实好,但就是不自量力。

苏雨筠运起匕首,朝他刺来,这次没再留手。

然而,出手的那一刻,她突然对上了鹿沥溢满黑气的双眼,如被摄魂一般,动作滞住了。

那个曾经清朗的少年,如今依旧弯着眉眼,笑得异常的灿烂,却只让人感到阴森诡异,魔气森森。

紊乱的灵气在他经脉中乱窜,鲜血从他嘴角溢出,之前的伤口也在渗血。但他就是这样,用完好的那只手拿着黝黑的剑胚,一剑刺穿苏雨筠的胸口,把她钉在墙上。

“你不是真正的苏家小姐吧?”

“不是。”

“你是谁?”

“血魔门的圣女,练霓裳。”

“真正的苏家小姐在哪?”

“床底下,枯骨堆。”

“呵。”少年发出了一声轻笑,把带着倒刺的鞭子,眼也不眨地从手中拔出,绕到练霓裳的脖子处,慵懒的声线问道,“解药呢?”

她乖乖地打开了储物袋。瓶瓶罐罐,不只有鞭子毒的解药,还有很多杂七杂八的毒药。甚至还有一株保存在玉盒中的皮绒草。

“今日酒菜里下的是血魔花?”他服下了解药,把东西全都笑纳了,拉着鞭子慢慢收紧。

练霓裳被勒得难受,仍是认真回答:“不是。自从十年前那批药人被救走后,血魔花就无法再繁衍出孢子,用一株少一株,珍贵至极。”

鹿沥松开了鞭子,让她挑出解药。

练霓裳照做。

“哪种毒药能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又问。

练霓裳指了几种。

鹿沥随手拔出了剑胚:“全喝了。”

练霓裳目光呆滞地接过瓶子,一瓶接一瓶地倒下了喉咙。

就在这时,外面有了动静。鹿沥伤势反噬,终于忍不住跪坐在地上。

受伤了唉。那份力量果然不好用。

还不能让师父看出来。

他“啧”了一声。

至于为什么不能让师父看出来,他一时也没头绪。只是下意识这么做了。

练霓裳瞬间清醒过来,她身上多了贯穿伤,体内还如中毒了一般痛不欲生。

“你对我做了什么?”她抽下了脖子上的鞭子,愤恨朝鹿沥甩去。

却被一把明如霜雪的剑拦住。温瑶越窗而入,护在鹿沥身前,眼神冰冷地看着她。

那个男子所谓的小师妹,修为比她还高!呸!还是个软饭男!

练霓裳痛得快丧失理智了,自知不敌,想甩出一把毒雾遁逃,却发现储物袋也不见了!

流年不利,她硬抗了温瑶一剑,心一狠,捏断了手骨,浑身顿时化作了血雾,从窗口遁出。

“血魔门的秘法,断尾求生。”温瑶认出来,自知无法再追,回身查看鹿沥情况。

却见他浑身是血,仍坚持把瓶子和玉盒交到她手上,嘴角含笑:“师父,解药和皮绒草。”

“徒弟弟……”温瑶放下了冰鸾剑,及时接住了昏迷过去的他,心中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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